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夏凉[种田]>第45章 

  绝坊后门有小厮把守, 大概是今日人多怕不相干的人混进来。

  傅居言一走近就有人认出了他,“傅公子?您这是要找掌柜的?烦请容我通报一声。”那小厮不卑不亢。

  他旁边另外一人打他,“通报通什么报?”转头堆满了笑冲傅居言道:“傅公子请。”

  这两人傅居言都不认识, 被他们那一声公子叫得尴尬, 应了一声连忙走了。

  进了后门来到后院, 钱茂果然在忙, 还是忙得不可开交的那种,一会儿指挥小二拿出上好的茶去招待贵客, 一会儿又连忙吩咐其将前厅各个雅间桌凳茶具检查一遍,看是否干净齐全。等人都各自领了活计去做,他才将装了凉茶粉以及绿茶的精致瓷瓶放在托盘捧出来,和一旁同样紧张的何长丰蹲坐在矮石凳上数了一遍又一遍,生怕突然间就少了哪一瓶对前厅坐着的那些富豪大家难以交待。

  傅居言正觉得觉得好笑, 要出声。就见钱茂和何长丰突然吵了起来,何长丰一个儒雅之人硬是被气得飙起了脏话, “钱茂你要不要脸?让我去学那楼里小姐当着那些人的面吆喝?你这是卖茶还是卖笑?”

  钱茂被他说得脸色也不好看,法子是他想出来的,但何长丰并不看好,何长丰秀才出身, 颇有些文人的酸气, 认为他这样做实在不符合大家之风。

  外面坐着的都是华曲和周边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是何长丰凭借着这些年的打拼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人脉。在何长丰看来,人家给他面子前来帮绝坊作势,钱茂就算是想捞些银子, 这第一刀也不应该捅在这些人身上。

  价高者得。

  何长丰想到这句话, 就忍不住皱眉,他和钱茂往来多年, 最受不了的就是他这一点,对钱财太过执着。

  但在钱茂看来,他话虽然不好听,但主子的命令才是最重要的,他来华曲,是为了将茶坊做大,是为了给主子分忧。何长丰从成为主子幕僚的那一天起,从答应主子来华曲开路的那一天起,就该明白,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制止齐家的势不可挡。

  齐家势力错综复杂,背后更是有王家为其撑腰,虽先皇和当今圣上皆一力弹压,却也有心无力。东陵有两庞然世家,一为王,二为谢,两豪门大族绵延世代,早已不是皇家能够动摇的存在。当年五子夺嫡,拥有王家支持的二皇子跋扈狂放,将太子夭折后一直空闲的东宫之位视为囊中之物,若不是先皇迎谢家独女谢韵为后,最终获得谢家支持,恐怕那至高之位,早就换了人坐。

  即便如此,在谢家举家隐世,甚至不顾先皇与谢皇后留下的唯一子嗣,即当今福王,不问缘由突然隐于朝野之外之后,东陵朝野就只王家独大,而齐家虽失去了皇位,但当年齐家老家主眼光毒辣,嫡女入宫为妃却不堪倾辄身死宫中,膝下二皇子亦夺嫡失败后,另谋出路的齐家老家主于是趁东陵朝局混乱,一举拿下东陵茶业,成就了如今的茶业“一齐定天下齐”之说。

  从此齐王两家朝野内外人人尽知。先皇时因夺嫡内乱和大庸之战无暇顾及两家,等到今上即位,两家已壮大到难以撼动的地步,纵使今上谋略涛涛,尚未上位即辅幼皇铲尽夺嫡余党,却也没能撼动齐王两家分毫。

  世人皆知今上看重福王,除了福王为今上胞兄亲子,谢家一脉相传的嫡辈,宁国侯府唯一的曾外孙之外,谁又能知道,不过二八之年的福王才是今上动摇齐王两家的唯一希望?

  福王生而不喜朝野,精于术数,幼时即喜商营,酷爱钱利之事,且天赋尤重。这样的喜好天分,生于寻常百姓家,不见得是多么难为的事。但福王不行,生于帝王之家,当年先皇战乱而死,边疆局势不稳,朝野因夺嫡余党作祟亦是动荡,身为先皇之子的福王,一举一动若有丝毫差错,都会成为百官攻讦的理由。

  当年安王摄政而后顺应上位,唯一可能反对的宁国侯府也没有表态,于是福王的下位成为理所当然。在钱茂看来,说句大不敬的话,主子当年若真的能一直亲登上位,怕也要摄政安王长久辐国。

  想到那位小主子平日里的作风,钱茂打了个激灵,实在对其担任一国之君之事想象不能。

  这样也好,福王生性洒脱不喜约束,又喜商营,今上命他安心在福王身前立命,佐其不便之事,他便一心为主,不侍二心。

  他这法子虽说是临时想来,其实也是受了他那小主子的无心之言。

  偏偏在何长丰这里撞了南墙,让他如何自处?

  眼见两人脸色都不好看,有再吵起来的趋势,傅居言连忙出声:“何大哥,钱老板!”

  两人见是他来,意外道:“怎么来了?”

  “正修哥受了点小伤,本来打算这几日计划做凉茶粉和绿茶的事也要推迟了,我闲来无事就过来看看。”

  两人本来还对葛正修的小伤不以为意,但听傅居言后面的话,顿时有点急了,也顾不得刚刚互看对方不顺眼,连忙问:“伤得很严重?连茶都制不了了?”

  傅居言囧了一下,听第一句还以为他们是真的担心葛正修的伤呢。

  不过也能理解,绝坊刚刚开张就开始断货,确实对生意会有很不好的影响,也不怪两人着急。

  他道:“伤得不算重,就是背部有些烧伤,虽说如此,费些体力的活还是要注意的。”

  钱茂就是开茶坊的,自然知道制茶不是个容易事,虽然失望,但也没强求,“正修兄弟身体要紧,还是多休息为好。”

  傅居言道:“您也别太担心,凉茶粉的供量肯定是够的,这些我一个人就能忙得过来,至于绿茶,”傅居言意味深长,“想必钱老板这里不缺能替代我那绿茶的好茶吧?”

  那一眼仿佛带着看透一切的力量,让钱茂心中一凛,笑道:“傅小哥儿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为了张罗生意四处求人得来的,比不得傅小哥儿和正修兄弟手艺高妙。”

  傅居言笑笑,点到为止,好奇道:“两位刚刚是为了那“价高者得”……有些分歧?”

  钱茂之前还没感觉,等这话从傅居言嘴里说出他却听得有点不是滋味了,他笑容一滞,随即眼眯得成了一条缝,看起来仿佛更加和蔼了,“傅小哥儿给提个意见,觉得我这法子如何?”

  “不如何。”

  钱茂的笑容彻底停滞了。

  正愤懑的何长丰也禁不住看了过来。

  “但若加上一个底价,打个开业酬宾的幌子,甚好。”

  钱茂胖胖的身子扳直了,“怎么说?”

  “何大哥是觉得这样的法子卖凉茶粉会引得那些大家不快?确实,若我是受邀来一观这传得神乎其神的凉茶粉的,却被告之若要得这么一瓶,还要不顾面子地和人争抢一番,也会不快。”

  何长丰面色好看了不少。

  傅居言接着道:“但这东西难得一见,没人不动心,尤其是有凉糕和凉茶这两样吃食做担保的前提下,生性风雅也好,附庸风雅也好,这凉茶粉确实深得这些身居高位身份贵重的大家的心意,想要是真的,下不来面子也是真的。既然这样,不若给凉茶粉定一个底价,请各位大家进到雅间,匿名取号叫价,谁得谁不得,价高者说了算。即使没能争过,雅间匿名一说,也算是全了面子,钱老板不如来者即送小份凉茶粉,也算是不叫人白走一遭,平白欠了不小的人情。”

  钱茂两人都被他这一番言论惊住了,钱茂道:“傅小哥儿,你这话,可对别人说过?!”钱茂能被一国之君挑中专门送给福王做那商营路上开疆扩土的前锋,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没点本事,这华曲,福王也不会让他来。本身能想出这样一个“价高者得”的法子已经证明了他的本事不凡,但他万万没想到,就这么一个平不见经传,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家小哥儿居然会有这样一番独到见解。

  傅居言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只要是有点经商头脑的都能够想象到这法子的巨大魅力,尽管还不能完全领会“拍卖”一词的精髓,钱茂和何长丰两人也从傅居言寥寥几句构造的商业蓝图中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两人也顾不得再争吵了,皆激动得不能自已。

  尤其是何长丰,先前对钱茂的反对也是因为怕他得罪了那些大家毁了他辛苦建立起来的人脉,但他却忽略了一点,若能在保全颜面的前提下,套用言小弟的一句话,不论是生性风雅还是附庸风雅,这象征地位的凉茶粉,绝对是这些人趋之若附的。

  他掌碧铂轩多年,见识了那些富家小姐贵妇对靓丽饰品的疯狂追求,自然能理解男人对身份地位的狂热。

  或者,今天这件事,换个角度——公开叫价,刺激竞争,也许更能挑起这些人的争强求胜之心!

  可惜,他暗暗摇了摇头,是他们考虑得不周到,贸然请了人来,一句摊开的“价高者得”已经失了先机。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面临考试背书到头秃,绝不是去过平安夜和圣诞什么的去了,我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