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嫁了个权倾朝野的病秧子>第58章 天地为证

  沈执觉得谢陵这阵子有些古怪, 先是从大张旗鼓地认顾青辞为义弟说起,之后沈执屡次撞见二人私下碰面。

  不仅如此,谢陵还总变着花样的往顾府送东西,隔三差五去户部喝个茶, 期间还把顾青辞叫出来说说话。

  殷勤得不像样子,就连沈墨轩也私下提醒他,谢陵跟顾青辞走得太近了。

  沈执傻乎乎的觉得, 谢陵肯定是爱屋及乌, 因为自己的原因,所以才对顾青辞好的。

  可是后来,他才渐渐发觉,原来是自己想太多。

  之后谢陵还邀顾青辞来府中吃饭。

  期间不仅驱寒问暖, 还破天荒地给他夹菜,半点不谈公事, 全是打听些日常的喜好。

  顾青辞更是诚惶诚恐,连头都不敢抬, 脸都快埋碗里了, 沈执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荡荡的碗, 再抬眸看看顾青辞堆成小山似的碗,见谢陵的目光始终不在自己身上,心里咯噔了一下。

  至了晚间,谢陵又拉着顾青辞下棋,沈执不通棋艺,只能百无聊赖地坐在旁边看, 一直到很晚了,谢陵才将人送走。

  沈执揉了揉眼眶,捶着酸麻的腿,见谢陵准备就寝了,好像没有要跟自己温存一下的意思,微微抿起了唇,被冷落了一整晚,眸子蒙着一层浅浅的雾气。

  谢陵回眸望他一眼,轻声问:“怎么了,阿执?”

  “没什么,”沈执赶紧摇了摇头,笑着道:“哥哥好像很喜欢顾青辞。”

  “他是你的朋友啊,爱屋及乌也不行么?”谢陵顺手捏了捏沈执的面颊,笑道:“回去睡觉罢,饶你几天,等你休息好了,我们再来。”

  沈执等了一整晚,就是要跟谢陵恩爱一下,结果谢陵居然不肯碰他了,难道说,谢陵已经玩腻他了,又物色到了更好的人选?

  顾青辞生得俊秀,性子腼腆,很讨人喜欢的,自己也喜欢他。也许,谢陵也喜欢呢?

  沈执不知道怎么挽回谢陵的心,感觉好像自己要失去什么了,忽想起夏司所言,更是惊恐不安。下意识地抬手攥紧谢陵的衣袖,因为太过用力,连指尖都泛白了也浑然不觉。

  谢陵顺着他的手指望了过去,见沈执咬着牙,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微微蹙

  眉,将衣袖抽了回来:“你回去睡觉罢,明日再……”

  一句话还未说完,沈执嗖得一下扑了过来,将谢陵撞得往后倒退了两步,很快又稳住了,怕沈执摔着,忙单手将人托住,不解道:“你怎么了?”

  沈执不吭声,埋头就啃咬着谢陵的锁骨,以前矜持,不愿用下作手段,现如今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想挽回谢陵的心。

  谢陵先是一愣,很快便低头轻啄着沈执的耳垂:“阿执,哥哥的心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你莫怕。”

  沈执还是不吭声,闷葫芦似的,三下两下把衣服褪了,他第一次如此主动,热情到令人欲罢不能,几乎三推两推将谢陵推上了床榻,迫不及待地解开谢陵的腰带,埋头就吻。

  谢陵的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声音,低眸见沈执跪伏在榻上,脊梁骨根根分明,紧绷成优美的弧度,眸子里渐渐蒙上情欲,抬手欲将人拉起来。

  哪知沈执跟后背长了眼睛似的,一下子将谢陵的手打开,更加卖力侍奉,比之前只会红着脸咬唇的样子,不知道要热情多少倍,可谢陵还是察觉到了沈执微妙的情绪变化,暂且按捺住不发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执腿脚俱软了,勉强撑着,就是不肯停下来。大汗淋漓,面红耳赤,光是令人看上一眼,就能血脉喷张。

  谢陵狭长的眸子拢成一条水墨线,单手钳住沈执湿漉漉的小脸,见他满脸大汗,额发可怜兮兮地垂成一缕,既好笑,又可怜,低声问:“阿执,你是不是吃醋了?”

  沈执道:“谢陵,我不找别人,你也不要找别人,好不好?轩哥说,让我带你一起回江州,一家人吃个团圆饭。我没有爹娘了,沈家二老就是我的爹娘,我很想……很想带你回去见见他们。”

  谢陵沉默片刻,明白是自己急于弥补顾青辞,反而忽略了沈执。这孩子怕不是认为他想对顾青辞做些什么罢。

  一时间不知该气还是该笑,将人圈过来,轻轻啄了一下,耳语道:“好,我不找别人,只跟你。”

  沈执点头,觉得自己吃醋太不应该了。明明是自己向谢陵引荐的人,而且人家顾青辞为人很正派,自己实在太下作,太小人了。

  又想起方才自己做的事,

  更觉得丢人现眼,遂低着头,羞愧难当起来。

  谢陵哈哈大笑,起身将人拉怀里抱着:“很少见你这么热情主动,我心甚慰,你真的很厉害,差点把我弄死在这儿了。”

  沈执:“!!!”

  他羞耻得耳垂通红,身上火辣辣地,都快烧起来了,一句话都不肯多说,几乎把脸都埋在胸口了。

  “行了,闹了一晚上了,你累不累?”谢陵亲自动手将人清洗干净,然后圈着怀里人躺下,“你不高兴,你说出来,我也不是神算子,不可能回回都猜出你在想什么。倘若我猜不出来,你岂不是要委屈死了?”

  沈执咬着手指,没吭声。

  谢陵耳语道:“你方才很厉害。”

  “!!!”沈执忙双手捂他嘴,老脸通红,“你别说了!”

  “哈哈哈,以前每一次都是我主动的,偶尔你主动一点,也是不情不愿的,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原来你也喜欢。”谢陵故意逗他,哑着声儿道:“羞什么的,都是自家夫君了,难道还碰不得你么?你攒了那么久的嫁妆,总归是要派上用场的,我会同你去江州见见长辈。我的小阿执啊,你现在还有力气么?”

  沈执:“!!!”

  他立马哭丧着脸道:“没了,刚才一下子全用完了,动动手指头都困难。”

  “但我听你说话挺利索的。”

  沈执:“……”

  简直泪洒西湖,怎么想起来主动勾引谢陵的,怎么想起来的!

  吃喝玩乐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要吃爱情的苦。

  沈执估摸着谢陵想谋反,但又没有证据,此前他便说过的,即便不帮谢陵,也决计不会拖他的后腿。

  因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谢陵同宁王府之间暗地里频繁交涉。

  说起来也挺讽刺的,从前谢陵没有同宁王府勾结,元祁成天疑神疑鬼,神神叨叨的,恨不得按着两个人的头,让谢陵去勾结。

  如今真的勾结了,元祁反而不知道了,甚至还觉得谢陵同宁王府早就水火不容了。

  当然,沈执早已经弃暗投明,哪怕京城乱成一锅粥,他也乐意作壁上观。如果可以,还会回踩。

  至元瑾受伤之后,一直被元祁禁足在王府。他一向为元祁之命是从。

  就比如说上回那

  场苦肉计,怕疼如元瑾,居然咬着牙硬受了,如此看来,元祁也没有那么疼宠元瑾,否则怎么舍得让膝下最疼爱的孩子,受此等苦楚。

  元瑾不出王府,没办法搞事情,沈执也乐得清闲,听闻戚将军年纪大了,迟早要解甲归田,可那手里的兵权,却让各路人马眼馋,沈执更是眼馋许久,不知怎样才能弄到手。

  这些暂且不在沈执近期的考虑范围之内,因为……沈墨轩要同江姑娘成亲了!

  早先便说,两个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婚事也是双方长辈定下的,虽说江居正那老儿脾气执拗,可岳父看女婿,怎么看沈墨轩怎么好。

  沈执此前从未参加过任何人的喜宴,这回又是一向疼爱自己的沈墨轩大婚,老早就喜滋滋地筹办贺礼。谢陵也由着他,甚至怕他银子不够,还会多给点零花钱。

  沈执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从善如流地接受。婚宴在十月九日举行,算算日子,大概还有二十来天。

  沈墨轩甚重视江心月,估计很快就要回江州了,还一直让沈执把谢陵带过去,就当是见长辈了。

  对此,谢陵还打趣道:“看来你我之间的关系,已经没什么值得别人误会的了。”

  沈执面红耳赤道:“瞎讲!轩哥才不是那个意思呢!爱去不去,不去拉倒,我自己去!”

  一边说,一边往存钱罐里塞银票,他只身一人,既没爹娘宠爱,也没长兄庇护,同谢陵在一起时,也就十六、七岁,谢陵没有给过他任何保证,也没许诺未来,就稀里糊涂地做了,身心早就丢了。

  即便跟谢陵成亲,也像大户人家的公子纳妾,自己灰溜溜地从小门进去,没什么名分。

  沈执就想,平时攒点嫁妆,然后自己把自己嫁出去,倘若以后跟谢陵吵架了,谢陵打他了,还撵他滚,他也能有点银子傍身,一走十天半个月也饿不死。

  “沈家是先皇后的母家,沈墨轩是沈家独子,又是良王殿下的表哥,你猜皇上和良王殿下会不会去?”谢陵低眸喝茶,冷不丁地冒出这么几句。

  沈执抱着钱罐的手一哆嗦,转头望他:“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你这么机灵,也听不懂潜台词么?”谢陵放下茶杯,坐在椅子

  上,姿态极端正,一身官服裹在身上,说不出的眉锋冷冽,他道:“阿执,这个天底下没有任何人有权利要求你原谅,如今,我只问你一句,若到了生死关头,你选择元祁,还是我?”

  沈执放下存钱罐,一骨碌从窗户台上跳下来,恼道:“这也需要问?当然是选你!元祁虐我,辱我,杀我,我有多贱,我去选他?我恨不得他死在我面前才好!”

  谢陵笑道:“好阿执,有你这句话,我便心安了。元祁是皇帝,我是臣子,以下犯上就是谋逆,一时半会儿我的确动不了他,但也是早晚的事情。”

  他起身,缓步行至沈执面前,微笑着耳语道:“这个江山,哥哥替你打下来,这个皇位,只能是你的!”

  沈执一阵恍惚,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他从未想过得到这个江山,也从未想过当皇帝。对未来没有任何高期待,只想跟谢陵长长久久,有多长久,就多长久。

  如今一听此话,虽未曾起兵造反,已觉满手皆是鲜血,他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人,不愿天下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

  可也知若无大权在手,一生不得安定。

  “哥哥,我不稀罕江山,也不稀罕皇位。我是被整个皇室遗弃的孩子,早就对皇室中人深恶痛绝,也许别人会觉得我没心没肺,但我真的恨不得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元瑾去死,死得越惨越好,我永远都无法原谅他们,永远不会原谅。”沈执的语气微微激烈起来,神情都分外悲凄,“谁想当皇帝,那谁去当,哪怕是哥哥去当,我也无话可说。时至今日,我也不想抱怨任何人,任何事,我只要你。”

  谢陵将人拉入怀中圈着,低声道:“好阿执,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哥哥不问你的过去,你莫怕。待天下易主,海晏河清了,我就带你远走高飞,远离京城,去过你想过的日子,我永远都不会负你沈执。”

  “我知道,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拿生命爱我的人,我一直都知道。”沈执微微哽咽,“元祁待我不好,很不好,我真的说不出口,若有一日刀在手,屠尽天下薄情狗!”

  谢陵低声哄了哄,结果没哄好。

  沈执其实是这样一种人,别人拿刀往他身上砍,

  拿大棍往他身上砸,哪怕伤可见骨,血肉模糊的匍匐在地,也能咬紧牙关,不肯哭求。

  可一旦有人抱着他,甚至只是说几句安慰的话,立马就泪流满面,还是那种止都止不住的。

  就比如说现在,谢陵有时候看他在床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都单手掩面没脸看了。

  实在哄不好了,就拉到床上给沈执减减肥,一次不够,那就多来几次,反正自己年轻,精力旺盛,又是习武之人,筋骨强健,在床上的花样又多,总是能将人治得服服帖帖。

  这次也不例外,沈执连哭的力气都没了,死鱼一样瘫软在床上,两手软趴趴地搭拉在床边,初时还敢躲,后来实在没力气了,眯着眼睛哼哼,随谢陵去,爱咋滴咋滴,管不了那么多了。

  谢陵此人平时看着挺斯文有礼的,实际上心黑着呢,在床上又爱下狠手,半点不知道心疼人,有好几次做着做着,沈执就忍不住想吐血,可又怕扫了谢陵的兴致,赶紧哼哼出声,故意掩饰。

  好在谢陵情浓时,压根不会留意这点。

  “哥哥,我早晚要死在你手上。”沈执气喘吁吁地翻了个身,仰面躺着,小脚有一搭没一搭地踢踹着谢陵的腿,“我不想元瑾去江州,看见他就心烦,从小到大,他惯会欺负我,那些宫人都怕他,拿他没辙,没人敢去伺候,每次元瑾来东宫,都推了我去跟前伺候,我那时也傻乎乎,让我去我就去了,元瑾他不讲道理,拿打陀螺的鞭子抽我手臂,还让我跪下来,头顶铜壶。他就跟其他王孙大臣家的公子投,如果投不中,就怪我乱动。”

  沈执以前从来不跟任何人说起旧事,也不知是被谢陵做狠了,脑子迷迷糊糊的,还是心里的委屈积攒得太多太久,一股脑地往外倒。

  “元祁从来不管,也从不为我出头,他当初但凡替我说句话,元瑾也不会那么欺负我。还有还有,我小时候见过你的。”

  谢陵心疼地将人抱紧了,低声道:“什么时候?在宫里,还是在江州?”

  “在宫里,我当时还没有被元祁送去江州沈家。”沈执将脸埋谢陵怀里,声音听起来闷闷的,“那天我又被元祁打了,他让夏司把我关进小黑屋里罚跪,夏

  司心疼我,没让我去,给了我一个包子,把我给放了。我就拿着包子偷偷爬上树,就是东宫西边墙那棵红花树,我才爬上去,远远就见一行人走过来了。”

  “当时你好像听出名的,同很多官员一起走过来。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年少时生得很俊,我当时嘴里叼着包子,就是因为盯着你看,包子就不小心掉下去了。被个死太监一脚踩烂了,我还躲起来偷偷哭了好久。”沈执哼了一声,“都怪你!小小年纪就会误人子弟,都怪你!”

  谢陵当初听元殊说双生蛊的事情,就猜到沈执幼年时在宫里遭遇凄惨,可真当从他嘴里听到,又是另外一种难以忍受的心痛。如果当初早一点遇见沈执,自己一定会把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绝不让他小小年纪遍体鳞伤。

  是以,他将人抱紧了,耳语道:“对不起,我赔你包子。”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包子没了就是没了,你都不知道,我以前有多讨厌你。”沈执又继续道:“元祁把我送去江州沈家的目的,你这么聪明,肯定早就猜到了。后来,我冒名顶替谢二的身份跟你回家的目的,你也早就猜到了。实话实说,当我知道你就是谢良的长孙时,我恨不得啃碎你,即便我怨恨元祁,可仍旧愿意替他做事,因为我更恨你。”

  谢陵道:“我知道,若无我祖父一言,你也不会沦落至此。”

  “你知道就好,早知活下来这么痛苦,当初还不如把我溺死,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与其生不如死,不如从未活过。”沈执微微叹口气,“我同你的初遇,毫不令人心动,与你相处六年,又居心叵测,处处陷害欺瞒利用。如此说来,你我应该天生就是死对头,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至今为止都是个谜。”

  谢陵深深缓了口气,自然不会如实相告。被贬蜀地的那三年,他几乎思念沈执到了疯魔的地步,回京第一面,他就想将人按倒在床上,往死里狠做。

  可当时沈执形容凄惨,伤痕累累,自己实在不忍心碰他,一直在强忍着,后来开了荤之后,再也忍不住了,每日每夜都想腻在一块耳鬓厮磨,至死方休。

  只可惜,阿执不知。连第一次,也是被他强

  迫的。

  两个人根本没有相视一笑就面红耳赤的少年懵懂,有的全是利用和背叛,好生令人惋惜。

  好在,沈执现在就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想把他怎样都行,在外人看来,两个人就是兄弟,可实际上日夜同床共枕到天明。

  “是我强迫的罢,”谢陵叹了口气,“是我一次又一次地强迫你的,你初时待我冷漠,在床上从来不肯迎合,甚至还有些厌恶,是我次次逼迫才换来你最后的动心。”

  “谢陵,如果我说不是这样呢,”沈执抬起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咬着他的耳朵,“情出自愿,事过无悔。”

  谢陵突然情动了,勾着沈执的脖颈,轻轻落下一吻。这一吻轻得仿佛一片雪花,转瞬就消逝在天地之间,重得仿佛人间山川五岳,压得沈执怦然心动。

  好半晌儿,沈执才憋出一句:“谢……谢陵,幸好我是个男人,否则孩子都该怀上了。”

  “幸好你是个男人,否则我让你三年抱两。”谢陵如此道,翻了个身又将人压下去,耳语道:“时辰还早,我跟你玩个花样。”

  沈执:“……”

  谢陵这人做事实在是太绝了,沈执就在他耳边叭叭两句,说不希望元瑾去江州参加沈墨轩的婚礼,结果没出几天,元瑾突然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条腿,断了条腿!

  听闻元瑾同几个王孙贵族家的公子在马场骑马,不知道怎么回事,马突然发疯了,直接将人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元瑾惊慌失措,双腿被马缰绳系住了,那马疯跑,将人死死拖在后面,那些公子们都吓傻眼了,等侍卫们将人救下,元瑾浑身是血,早就昏迷了。

  亏得谢陵前一晚让沈执明日借口出城办公,远远躲起来,否则双生蛊一发作,疼都疼死他了。

  元祁勃然大怒,下旨斩杀了近百人,命整座太医院的太医过去整治,稍有闪失,格杀勿论。

  太医也不敢说太实,只说好生将养将养,可没几个月,怕是不能恢复如初了。元祁更怒,下旨彻查,可谢陵寻常不喜欢给人使绊子,一旦使了就势必下狠手,不杀元瑾只不过是怕沈执有危险。

  断腿之痛远远抵不过沈执曾经受过的伤痛,这还早得很,猫捉老鼠就得慢慢玩死

  才过瘾。

  沈执晚上回来时,听闻元瑾从马背上摔下来断了腿,心里咯噔一声,既没有异常兴奋,也没感到半丝羞愧,就跟有人说,今天城门口哪里哪里,谁谁谁摔断了腿一样,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吃莲子糖。

  喜滋滋地跑去寻谢陵,离得老远见他下了马车,赶紧飞扑过去,双腿环着他的腰,夸张地大叫:“哥哥!你总算回来了,你家小朋友都快饿死了!”

  谢陵单手托着他的腰,防止他掉下来,神色略不自然地咳嗽道:“你先下来。”

  “我不!”沈执撒娇,抱得更紧了,“我是你亲弟弟嘛,哥哥抱一抱我怎么了?谁敢说不行,看我怎么收拾他!”

  谢陵笑而不语,身形一错,露出身后一道清瘦的身影,顾青辞满脸通红地打了声招呼:“沈…沈兄,今日我去衙门给中书令大人送文书,然后他邀我过来吃顿便饭,所以我就来了,多有打搅了,嗯,额。”

  沈执嗖得一下从谢陵身上跳了下来,离他远远的,脸蛋立马烧了起来,红得发烫,一边暗恼谢陵怎么不早说,一边又笑着同顾青辞道:“不打搅,不打搅,赶紧进来吧,别在外头杵着了。”

  顾青辞红着脸点头,乖顺地跟着沈执,谢陵还有些公务急需处理,先回了趟书房,待下人过来请时,才放下公文往前院去。

  才一踏入房门,一眼就瞧见沈执抱着金丝软枕歪在一旁,也不知道二人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顾青辞掩面低笑,两人倒是相处融洽。

  谢陵的眸色越发温柔起来,唇边荡起笑意,缓步走进里间,沈执见他来了,忙不迭地窜了起来,笑道:“哥哥,顾青辞手特巧,会编竹蜻蜓和草蚂蚱,你快看!”

  说着,献宝似的将一只竹蜻蜓,还有一只草蚂蚱捧给谢陵看:“他手好巧啊,真厉害,我就不会编这个!”

  谢陵笑道:“很好看。”

  心想,阿执还是孩子心性,只需要一颗糖果,或者是区区一只竹蜻蜓或草蚂蚱就能哄好了。

  顾青辞跟着站起来,略显局促地道:“沈兄过誉了,就是我闲来无事编着玩儿的,若是沈兄喜欢,就全部送给你了。”

  “那我多谢你了,我一定好好收着!”沈执喜滋滋

  地将东西收了起来,拉着顾青辞坐下吃饭。

  谢陵上回只顾着给顾青辞夹菜,忽略了沈执,惹了沈执吃了好大一回闲醋,这次倒也公平,要么都不夹,要么都夹。

  顾青辞此人性子腼腆,平时不争不抢的,很难得同沈执能玩在一起,二人平时还挺亲近的。

  谢陵借着吃饭的空档,佯装随口一问似的:“你今年也十七岁了,家中可订了什么亲事?”

  “不曾订过。”

  “喜欢的姑娘,有么?”

  “也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

  “我……”顾青辞面色通红,垂着头略显为难,暗暗扯了扯沈执的衣袖,求他解围。

  沈执便道:“哥哥,你打听别人这么多私事做甚?他才多大年纪啊。再说了,就算要成亲,也该是顾姐姐着急,你替他着急什么?难道你喜欢他啊?”

  话一出口,他自己先懵了。

  那些有的没的想法又涌了上来,归根结底只有一句:“谢陵喜欢他。”

  是啊,谢陵肯定是喜欢顾青辞的,若是不喜欢,肯定连话都说不上几句,怎么可能驱寒问暖,还关心他有没有心上人。

  谢陵道:“瞎说什么,随口问一问,也不行么?”

  说着,偏头同顾青辞道:“以后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一样,不必拘束。若是在户部待着不习惯,我再替你谋个差事。嗯,不如这样吧,回头我把你调到衙门来,你就在我手底下当差罢,保管没人敢欺负你。”

  沈执心里又咯噔了一下,感觉顾青辞现在走的路数,同自己当初走得一模一样。

  谢陵说的话都同当初和自己说的差不多,就连神色和动作都分毫不差。

  也就是说,自己永远等不到色衰爱弛的那一天了,因为,谢陵已经倦了,倦怠了,玩腻了,自己已经给不了他任何新鲜感了,所以又把主意打到顾青辞身上了?

  沈执被自己这个想法惊到了,拿筷子的右手一直在抖,忽然“啪嗒”一声,筷子砸落在地。顾青辞满脸担忧地望了过来,从旁询问道:“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老毛病了,不碍事,你们吃你们的。”沈执借着弯腰捡筷子的空档,迅速把眼角的泪珠擦拭干净,再抬脸时,仍旧笑意吟吟的,“哥哥似乎很喜欢顾兄,若是能让顾兄调到哥哥手底下做事,我也放心了。”

  谢陵丝毫未察觉到什么,闻言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回头去跟户部尚书商量商量,先将顾青辞调过来再说,待日后有机会了,还是有很多升官的机遇。”

  沈执彻底食不下咽了,并非是恼了谢陵,也不是埋怨顾青辞,只怪自己不够好,为什么连一个男人的心都留不住。

  食不知味的吃完这顿,谢陵又回书房处理公务,沈执便将顾青辞送至府门口。

  顾青辞见沈执闷闷不乐的,遂问道:“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不妨说给我听听,也许我能帮你。”

  沈执摇了摇头,想了想,又笑问:“一直以来没问过你,不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啊?回头我也帮你物色物色。”

  “我……我不喜欢姑娘,”顾青辞耳垂通红,抬眸偷觑着沈执,更觉得浑身发烫,“我……我喜欢……喜欢男人。”

  “喜欢男人?!”沈执大惊失色,只觉得五雷轰顶,一瞬间觉得顾青辞在暗示他什么,可又说不上来。

  “嗯,我……我不想欺骗你。”顾青辞低声道:“我的确喜欢龙阳之好,虽不成亲身体验,但喜欢就是喜欢。我……我很喜欢谢家的家风。”

  他面皮薄,只允许自己说到这个份上了,可沈执却是不懂的,还以为顾青辞喜欢谢陵,一时只觉得置身红莲业火之中,将他焚烧得无处遁形。

  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了自己最爱的哥哥,好像一瞬间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人。

  沈执眼前发黑,胸口一阵阵的闷疼。

  顾青辞低声道:“你们家真的很好,若是有机会,我想跟你回一次青州,我也想看看谢家的老宅是什么样子。”

  朋友变嫂子,这打击对沈执来说,简直太大了!他一时间难以接受,根本不知道是怎么把人送走的。

  浑浑噩噩的回到红莲香榭,耳边仍旧嗡嗡的,连谢陵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生病了?”谢陵解了外裳,随手挂在了屏风上,缓步靠近沈执,笑问:“说话啊,小闷葫芦,又怎么了?”

  沈执咬紧唇,偏过脸去不肯理他。

  谢陵又道:“到底怎么了?再不说的话,我

  就走了。”

  沈执忽然哽咽道:“你就会欺负我,你就会欺负我!我哪里做得不够好,你教教我,是我在床上花样不够多,还是长胖了,你不喜欢了。你说出来,不要一声不吭就把我踢开了!”

  谢陵愣了愣,不明白沈执为何突然这样,单手钳住他的下巴,往上一抬:“别哭,有什么话好好说,我何时把你踢开了?”

  “难道不是吗?你已经在物色新的人选了。”沈执被钳了下巴,只能昂着脸低泣,“你好歹提前跟我说一声,哪怕只言片语也好。你什么都不说,一声不吭就要把我换掉了。顾青辞是我唯一的朋友,我不能恨他,我也不能恨你,难道连哭也不行了吗?”

  谢陵哭笑不得,这哪儿跟哪儿的事啊,可又不好如实同沈执说明,只好给他擦干眼泪,笑道:“好了,成天到晚瞎想什么?我日日夜夜同你在一处儿,哪里还有精力应付其他人?再说了,沈公子的姿色天下无人可及,我怎么舍得将你踢开。”

  他俯下身,耳语道:“天底下愿意陪我玩花样的人很多,但通通不及你一人。我的心狭隘至极,今生只能容你一人。”

  沈执止了哭声:“真的吗?你没有骗我?”

  “天地为证,鬼神为证。”

  “那好,如果你骗了我,那你我之间的种种便全部不作数了,我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你,罚你永远见不到我。”

  谢陵哈哈大笑,等笑够了才将人提溜起来,往床上一扔,倾身把人围困在方寸之间,笑道:“就凭你方才这句,今晚咱们没完了。”

  自元瑾腿摔伤之后,沈墨轩去看过一趟。

  到底是表兄弟一场,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何能断得干干净净。

  元瑾摔伤了腿,这阵子哪里都去不了,在府里静养,原本身子骨就弱,现如今更添几分苍白。见沈墨轩来了,忙要起身。

  “别动,你腿上有伤,还是躺着吧。”沈墨轩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来,将人拦住,随手拽过一把椅子落坐,“听闻你受伤了,我便过来看一看,怎么样,现在好点没有?”

  “表哥,你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良王府,也很久没有关心过我了。”元瑾语气低沉,还带着鼻音,“我不知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这种事情一而再再而三地地落我头上。皇兄也不偏宠我了,表哥也是,你们纷纷离我而去,连声招呼都不打。”

  沈墨轩暗暗叹了口气,并不知晓元瑾曾经对沈执做下的恶事,只是觉得元瑾年岁小,即便娇纵了些,也没坏到哪里去。到底是疼爱过的表弟,如今见他受了伤,也不好说别的。

  只得宽慰道:“阿瑾,你说哪里的话?皇上最偏宠的人便是你了。表哥也不曾离你而去。只不过阿执是我的义弟,名字也早就入了沈家的族谱,你即便不肯承认他,也不能为难他。”

  “连表哥也觉得是我处处为难他?可表哥有没有想过,沈执此人是有问题的!”元瑾直言不讳道:“他其实就是以色侍人的宠臣,从前在皇兄面前奴颜婢膝的样子,你是没有见过。皇兄让他跪他就跪,膝盖软得没有半根骨头!他又生得那副好容貌,定然是靠一身皮肉才获得了皇兄的宠爱,实在下作,令人不齿!我看见他就觉得恶心!偏偏你们都护着他,沈二到底哪里好,怎么连表哥也被他迷倒了?难不成表哥也碰过沈二?”

  “住口!”沈墨轩霍然站起身来,怒道:“这种话怎么好往外说?你又不曾亲眼所见,如何能这般污蔑沈执?他在京中名声本就不甚好听,你再如此污蔑,你让他怎么活?!”

  元瑾听罢,更加狐疑沈执同沈墨轩也有一腿。沈墨轩人品贵重,自然不会搞一出龙阳,怕是沈执以色勾引。当即越发厌恶沈执,可表面却红了眼眶,极哽咽道:“我说错什么了吗?沈执除了模样好之外,还有什么长处?他在皇宫里,在皇兄身边,又能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其实他就是靠一身皮肉换宠爱的。表哥,你我才是兄弟,你怎么处处维护沈执?”

  “够了,看来我今日来的不是时候,告辞。”沈墨轩略拱了拱手,抬腿便走。

  元瑾从后面一拽他的衣袖,拦道:“表哥,我才是你的弟弟,为何你这么偏宠沈执?自从沈执出现之后,你有多久没陪过我了?表哥!”

  沈墨轩深吸口气,将衣袖抽了回来:“阿瑾,你为何如此针对阿执?他和你

  同岁,还是个少年,即便此前做错了事,但也并非十恶不赦之徒。相安无事,难道不好么?”

  “相安无事?我凭什么要同他相安无事?”元瑾恼道:“他同皇兄之间不清不楚,我暂且不计较了,他居然还拐带小十七,难道我会冤枉他?”

  他低头望着自己的伤腿,冷笑道:“你敢说这不是沈执下的阴手?就因为不想我去江州参加你的婚宴,他就要设法将我的腿弄断。表哥,凭什么他能去,我就不能去了?是沈执在抢我的东西,而非我抢他的,表哥!”

  沈墨轩道:“那你想如何?”

  “我要他死!”元瑾咬牙,脖颈上的青筋暴起,“我要他死在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