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前夫总想让我怀孕>第83章 粮食吃完了

  意外突如其来,好些人家全家中毒,顿时无着。夏焉下令在城东清出一座祠堂,将中毒者全部安置进去,由县中大夫集中会诊,县衙分出人手,与中毒者的亲眷、主动前来帮忙的寺庙僧人和部分百姓一同搭手看护。

  夏焉亦亲自坐镇监督。

  两日后,大夫那边有了新进展。

  “大人,此次中毒者皆集于城东,观城东与城中其他地方的不同,便是日常饮水用水。”

  夏焉一听,眉间蹙起。

  紧邻城东有条从城外流入的河水,城东百姓大多就近取用,而离得远些的百姓则多是用县中的井水。

  看来这毒便是下在了河水之中。

  “我等惭愧,暂未想出该如何解毒,只摸索到了一些延缓毒性的方法。”领头的白须老大夫道。

  夏焉顿时一喜,倾身道:“什么办法?”

  大夫们却是一脸不容乐观的神色,道:“大人,中毒者浑身无力消瘦迅速意识模糊,但只要进了食,便会有所缓解。”

  “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多吃东西?”夏焉抬眉。

  老大夫躬身下去,“眼下看来,是这样的。”

  这一下,夏焉全懂了。

  他起身来回踱了片刻,最后面向众人,一锤定音道:“尔等尽管尽心看护,所需粮食由县衙负责,务必保证大伙儿都好好的。”

  躬身低头的大夫们相互看了看,意外而喜悦地笑了。百姓们听说之后,亦是谢天谢地地感慨。

  布置好一切,夏焉离开祠堂,前往城墙。路上遇到刚刚探查回来的程熙,二人各自说了收获,更加确定了这毒的用意。

  “看来二皇子手下有用毒高手。”程熙道,“先前对我用过的遇疗伤药粉才会起效的毒、一年后发作的慢药、以及如今这不会要人性命却需消耗粮食的毒,当真是各个新颖。”

  夏焉愤愤道:“我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家有事,哪怕只剩下一口粮食,我也一定要救。”

  “他抓的就是这一点。”程熙道,“粮食撑不了三个月,这对我们很是不利。”

  “可是没有其他办法了。”夏焉一脸忧虑,胸口和隆起的肚子喘息起伏,片刻后摇头摆手,转身提步道,“先不说这个了,去城墙吧。”

  “焉儿。”程熙握住他的手腕,“你先歇一歇。”

  夏焉回望程熙,“如今情况危急,我怎能歇?!”

  “不在乎这短短片刻!”程熙强调道,一顿之后上前按住夏焉双肩,“这两日你太过劳心劳力,再若不歇,之后彻底垮了,你怎么办?孩儿怎么办?宣梧县的众多百姓又该怎么办?!”

  夏焉呼吸一滞,眉头拧起。

  一炷香后,他随程熙来到人烟稀少的一个土坡下,抱膝坐好,望着于暮春的风中轻飘的柳絮,双眸涣散。

  “就这一会儿,忘了自己是皇子,是宣梧县令,也忘了二皇子、打仗、中毒这些事情,好不好?”程熙道。

  夏焉仍是怔愣。

  “你的嘴唇又裂开了。”程熙靠近,以手指轻轻触碰,“面色也差得很,还有眼下这乌青,从前都是巳时才起的焉儿哪里有过这种东西。”语气半是玩笑半是心疼,夏焉的心跟着轻松了一些。

  他低声道:“你之前不就是想让我辛苦努力吗?现在满意了吧。”

  “一点儿也不。”程熙笃定道,“从前的我是个傻子,自以为是。我现在只想让你天天睡到午时,除了吃喝玩乐之外什么都不做。”

  夏焉抱住程熙的胳膊靠过去,吸吸鼻子感慨道:“我也好想。”

  “一定会的。”程熙摸着他的脸颊,低头,瞥见他愈渐圆隆的肚子,心中疼惜,便来到他身后坐,让他放平四肢仰靠着自己,又以双手抵住他的后腰,轻轻推按。

  “好舒服……”夏焉窝在程熙怀中,闭上眼睛懒懒地喃喃自语,“要是可以一直这么舒服就好了。”

  终于,他的身体彻底塌软下去,在春光与程熙的笼罩之下,两日里头一次彻底地睡着了。

  双手双脚耷拉着,嘴微微张开,呼吸浅而平缓,一副很投入的模样。

  程熙放轻手下力道,低头,在他额上落下一吻,而后像往常一样,轻轻脱掉他的靴子。

  紧急与危险包围中,时间仿佛慢了。

  ……

  监督战局、梳理县政、再次来到祠堂询问中毒百姓的情形,接着巡察县内。

  事务一项项做完,子时过,宣梧县陷入静谧,夏焉撑着的精神松弛下来,连洗漱的力气都没了,趴在桌上就要睡去。

  好在程熙已提前在灶上坐了热水,此时倒入浴桶兑匀冷水,抱着肚腹圆润的夏焉泡过,解了身体酸乏,再抱到床上,轻轻盖好薄被。

  睡梦中的夏焉依旧不得安宁,偶尔身体紧张地一抽,瞧得程熙心疼。

  程熙走到窗边瞧了一会儿夜色,半个时辰后轻手轻脚地换上夜行衣,将夏焉仔仔细细看过,出屋关门,纵身没入黑暗。

  城外隐蔽处,远远地恰能看到攻城军队的营地,片刻后,低低的扇翅声响,程熙抬起手臂,身姿矫健的阿白落了上来。

  围城与救治中毒百姓的双重压力之下,县衙余粮与城中富户自有的粮食加起来,也只勉勉强强够一月之用。

  百姓们虽没听到确切消息,但都看在眼里,知道即将面临无粮可食且大举攻城的困窘,人人面上都是一副压抑之色,走在路上行色匆匆,相互之间言语渐少,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不再有人声讨县衙,不再有人吵闹着要出城,大家做着自己的事情,压抑的脸上同时出现的,是既然避无可避便无需再避的坦然与决绝。

  夏焉亦然。

  他发下命令,士兵、中毒百姓、有孕及刚生产者的粮食按需供给,老人与孩童供给七成,青壮年供给六成。自己虽有孕,但身为县令,理应身先士卒,便主动与青壮年一致。

  程熙没有阻拦,只是将自己的供粮分出一部分给他。夏焉沉默良久,终究没有推辞。

  紧接着,不少百姓亦提出减少供粮,县衙便请大夫一一查验身体,确定健康者准许请求。

  一时间,宣梧县在沉寂之中缓缓地蓄积着同仇敌忾的力量。

  “从今日起,大伙儿缺的每一顿饭中的每一粒粮食,我都清清楚楚地记在心里,日后,我会亲自加倍偿还给他们。”

  “我相信,那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守城大营校场上,夏焉身披轻甲手执弓箭,对着二十步开外的箭靶目不转睛地练习。

  程熙立在一旁,静静地守护聆听。

  弓弦一抖,夏焉左手松指,一箭划破空气。

  “敌军来犯,我必亲自迎击。”

  箭矢入靶,尾羽随着未消的力量颤抖着。

  “我也想清楚了,倘若当真不敌,保证百姓平安就是第一。”

  夏焉双手放下,坚定的双眸看着前方,清白的面庞蒙上了一层风霜。

  “那个时候,我们便首先离开,吸引二皇子来追。”转过头,他红着眼眶看着程熙,“我唯一的、最后的期望,便是保住这里每一个人。”

  程熙点点头,迎上来紧握住夏焉的手,拨弄着他散在额边的碎发,道:“焉儿,那你知道我最后的期望是什么吗?”

  夏焉闪着眼眸注视着他。

  程熙一笑,轻缓却郑重道:“和你,和我们的孩儿长久相守,再不分离。”

  夏焉心中震动,上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了程熙。

  二十日后,宣梧县粮绝。

  又两日后,二皇子亲率府兵,大举攻城。

  程熙领守城器械军正面迎敌,夏焉领弓箭手在城头排开,县尉领骑兵把守城门随时待命,百姓们紧守家中,闭门不出。

  喊杀震吼声中,攻城塔楼气势汹汹地逼近,到得城下之时,纷纷摔入宣梧士兵提前挖出的壕沟。然而攻城士兵却不退却,他们继续借用矮下或歪倒的塔楼向上攀登,身后是更多的人马和器械。

  程熙沉着地指挥兵士以投石机投石,夏焉与弓箭手们一列接一列轮换上前,然而他们虽准备充足,可终究已有两日填不饱肚子,一时间虽不至于失守,却也无法将对手击退。

  你来我往,双方僵持,从破晓日出到正午高照,夏焉站在城楼高处,一身战甲几乎湿透。

  他举起弓箭,双手发抖,眼前人影模糊,脑中嗡嗡直响,腹中隐隐作痛。

  他知道许多士兵都同他一样,但他们还在坚持,他们都没有倒下,他这个县令、皇子又怎能首先放弃?!

  夏焉暗下决心,几无知觉的双腿坚持站定,眯眼抿唇,双臂使力,再次发箭!

  耳边,他的同袍拼命大叫顽强抵抗,身后是亲朋,是已彻底空无一粒粮食的家园,这场仗对他们所有人来说,都既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绝对不能输。

  胸中震荡,汗泪交加,热血抛洒。

  士兵们视死如归地用命奋战,发出属于哀兵的呼号。

  夏焉紧紧咬牙,一箭一箭地不断反复,直到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后阵传信兵疾驰而来,通报一层接一层地向前高喊——

  “有粮食了!大人!大伙儿!咱们有粮食了!”

  “有好多粮食!管饱!”

  “杀啊——!把他们赶出宣梧!”

  夏焉紧握弓箭的双手狂抖,布满汗水的苍白的脸上大惊,士兵们疯狂雀跃地拥上来,将近一月积攒的压抑尽数释放,重新燃起的必胜的斗志一浪高过一浪,彻底将夏焉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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