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一将李让带出了宫,他大概是唯一知晓慕氏两兄弟的人了,皇帝的心思他向来不想猜,可他终究不能看着李让真的死在这里。
他出手了,但是他也不能花费太多的时间,天字阁一号,擅离职守本是绝对不该的。
只好将人带给了慕氏两兄弟。
天一只留了几张银票,只字片语未留便回宫去了。
李让伤势极重,口中不时的呼救,可是将兄弟两人都吓得不轻,朝阳帮不上什么忙,只能守着李让干着急。
慕琊闯入城内药堂,梦天梦地的把大夫从床上扛了回来,怕一个不够。连跑了几家,吓得几个大夫屁滚尿流,不停求饶。
把人带回客栈之后,几位大夫战战兢兢给李让看了病。
但大多都是摇头更多,李让自大换血之后,脉象就一直不稳,此时更是元气大伤。
各处外伤虽然能简单的处理,好几处箭伤都刺在了十分刁钻的位置,尤其是脚上这一箭,碎了骨断了筋。
这怎么拔出来都不好说,至于这条腿还留不留得住,都没有人敢保证。
这大晚上的被强行带来这里,这人受的伤可不想普通打斗,很可能会惹上麻烦。
再说他这一身毛病,处处都麻烦至极,几位大夫都从对方眼里看出的退却的意头。
一个二个推来推去,朝阳急的双眼发红:“你们如果救不好让让,我就杀了你们!!”
“哪儿不行?在下愿意效劳,帮你们摘了如何?”
这小屁孩儿的话他们虽然没有太介意,可是慕琊的功夫他们刚刚也见识了一下,此时真是不行也得行,只能硬着头皮给李让治伤了。
伤口都处理完之后,慕琊立刻带着朝阳和李让离开了这里。
他这样伤势重重的回来,显然……在那边没有得到什么好结果。
虽然他心头有气,可此时离开这里,无疑是最好的。
李让高烧不断,慕琊不得不带他先绕去了另一座城,重金找了数位名医看护医治。
这一耽误就是小半月,各种外敷内服的药配合着,李让的伤势恢复得还算可以,就是每每到了这腿,众人都是摇头。
这腿能恢复得最好的程度,就是走路了。
因为脚骨受损,没有办法完全愈合到原来的程度,这只腿便再也不可受重力,像是奔跑跳跃,都有可能会骨裂。
而脚筋……虽然找到了专门的大夫医治,但是因为送来的时候有些晚了,这脚即便是恢复了,也会跛脚。
请在多的大夫,基本都是这样说,这对习武之人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李让至今未醒,朝阳很害怕他知道自己的腿的情况之后会受不了。日日守在李让身边,想等他醒来。
李让断断续续的高烧持续了一个多月,吃了好多的药,做了好多的梦,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梦呓,脑海内空白一片……
纠缠他的一切黑暗退却,包裹他的是一片绵软的纯白,温暖而又轻盈。
太过舒适,他沉浸于其中,不愿醒来。
朝阳和慕琊接替着给他擦洗身子,白天慕琊背着李让出去晒太阳,吹风,晚上朝阳睡在他身边给他讲故事。
就这么迎来的冬季。
李让很害怕冷,若是让他冷到,他又会开始做噩梦,所以他们不再冬季换地方,而是找了个地方住下来。
买最好的被子,最好的炭火,让他暖呼呼的睡。
等到天气好时,本就很大一只的李让就被模样用暖呼呼的衣服裹起来,披上毛茸茸的斗篷,揣着暖炉躺在躺椅里晒太阳。
慕琊就坐在风口给他挡风,朝阳则趴在他怀里,用他暖呼呼的手给他暖他唯一露在外面的脸蛋儿。
冬天要换洗可没有那么简单了,再加上李让个头高大,慕琊不得不多请了个短工来帮忙干苦力,日常就被李让搬运工。
因为李让怕冷,所以他只能必须泡在热水里洗……而一个人帮另一个昏迷的人洗澡,一不留神……
咕噜咕噜……李让就掉进了澡盆里……
*
今年的一场雪,一旦开始下了了,便纷纷扬扬下了好一段时日。
每到年底,宫内都会热闹起来,朝拜,祭典,宴席……各种各样的事堆在一起。
去年正是登基不久,朝中一片混乱,所以并没有办。
所以今年才是正经的,他登基之后的过的第一个新年。
他之前东岳灭匪之事算是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在民间的评价极好,如今三派制衡,暂时算是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后宫更是一片祥和,到了年关,各宫更是一片和乐。
好极了好极了。
没错的,不过是区区一个李让,他离开了,半点都无法影响到他。事实上,他本来就没有多需要他的。
看,一切都如他所想。
你看呐,你看。
李让……你快看呐。
皇帝找遍了他寝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所有角落……李让没有在。
他总该是躲在哪里的,只是因为他之前说的话太狠了些,他大抵是不敢出现了。
他若看到自己过得这么轻松,不知会有多气。
皇帝已经处理了手头的事,夜已深了却无事可做,他上床躺了一会儿,可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那一定是李让。
“李让!你给朕出来!”他冷不丁的对着冰冷的空气吼了一声。
然后一道黑影跪到了他身侧,他们在外头守着,没有听清皇帝喊得谁,但是听到了皇帝在喊谁。
为了避免错过皇帝的命令,他们之中一人就现了身。
躺在床榻之上的皇帝一个翻身坐了起来,笑意还未荡开,就看清了那身形……并不如李让高大。
不是他。
皇帝心头一哽,他抿了抿唇说了声无事,然后又躺了回去,他用胳膊压在双眼之上……躺了没一会儿,他又起身到处翻找。
一定是躲在哪里。
一定是……
他四处翻找,所有他们死卫爱藏身之处,他一处一处寻过去……
除了他的两名死卫意外,都空空如也。
他们想问皇帝在找什么,可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
皇帝这样,已经有段时间了。
天一只叫他们当做没看见,不要去听去问。
皇帝又……又躺回了床上,他拉过被子决定睡觉,既然他要躲,就看到他能躲到几时。
皇帝其实失眠了好一段时间,该说李让只要不在,他就总是失眠。
困极了,好不容易睡了会儿,他半梦半醒之时,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什么……他勾了勾嘴角。
‘现在知道回来了?今年还约好和大家一同去埋酒的不是?’
他将那‘人’抱住,还咬了一小口。
‘朕先前……过了……气话而已,你回来就好……’
他的手心摸到了一个奇怪的角,他手指颤了颤,手指还未来得及退开,他已经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他怀中的不过是裹在被子里的一方枕头。
皇帝抓起那枕头狠狠砸了出去……
他揉了揉额头……他已经等他这样久了,他竟然还不回来同他认错。
他看自己这般夜夜失眠,难道不心疼了?
他是不是伤还没好,所以才不来看他……这宫里有的是大夫,他若早点回来,早就医好了。
他会不会又去找那个男人去了……
他最爱的终究只有自己,他怎么会移情别恋呢?他只要再等等便好。
再等等。
他有些疲倦,睡回床上,看着床内空荡荡的一侧,不禁想起了那个傻大个睡在此处时……皇帝忽然起身,将他丢出去的枕头捡了回来,他将枕头放在里侧。
他的床,他的枕头,从来没有给别人睡过的。
李让他到底知不知道……
他到底还要躲多久……
他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了吧,他如果还不会来,他真的不会再原谅他了。
……
皇帝等啊等,等啊等……
还有两日便是春节,可李让还没回来。
他居然还不回来。
他第一次安稳下来过年的时候,李让给他做了一碗奇奇怪怪的面,之后的每次过年,李让都好似为了给他祈祷平安一般,会给他煮一碗面。
每年都有的。
今年也该有的。
还有他每年都会给自己包的红包,写的‘信’。
今年没有,他会生气的。
皇帝总是忍不住到处去翻,他总是感觉李让就在哪个角落偷偷看他,但是他就是找不到。
孙总管每次见他这样,都会问上一句。
“皇上您想要找什么?”
皇帝根本不理会孙总管,继续到处翻找,可依旧是什么都没有,偶尔还会因为突然找人而撞到一些比较奇怪或者不堪的场面。
最后都会被狠狠的罚。
几次下来,这皇宫内的宫女太监都老实了不少。
马上就要过年了……皇帝已经没有家人了,对他来说最亲近的人,只有陪他一路风雨的兄弟们。
还有从最早的时候一直陪伴他的李让。
看到各处张灯结彩,看着春节越来越近,他内心越发的焦急。
看着一个个花枝招展,在他到处找人的时候过来和他强行偶遇的妃子,他就来气。
看他一群群和和美美的模样,皇帝就更加来气。
好几次连由头都没有给,便对人黑了脸……
“明日过节,朕要吃你煮的面……你出来,朕便原谅你了……”他对着空气这般说,语气十分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