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竹马竹马,坑爹造假>第72章 倒戈

  我环顾四周并未见着半半的身影,遂有些怅然若失。

  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洪流般涌过,在不起眼的小摊前,一个奄奄一息的老人趴在地上夸张地扭动着身躯,瑟瑟秋风将他褴褛的衣衫吹得上下翻飞。

  老人已瘦骨嶙峋,整个身躯呈现出一种病态的扭曲。此刻他正嘶吼着,我看了许久才看出来,原来他正在上演“武松打虎”的戏码。一旁一张毛几乎全都磨得脱落的虎皮歪歪斜斜地挂在竹竿上,而他这个垂垂老矣的“武松”则围着那张虎皮艰难地蹦来蹦去。

  人们行色匆匆,并未太多留意这个自演自欢愉的老者。面前摆着的空碗被过路的行人一脚踢到了路中间,他便颤颤巍巍地走过去扶正了瓷碗,重又演起那场不尴不尬的戏码。

  忽然他脚一抖,一个踉跄扑倒在地上,周围行人瞥见了这一幕,饶有兴趣地停下脚步观望。有的人目睹他艰难地爬起来的过程,发出了快意的大笑。

  老者眼中一片茫然,随即却仿佛明白了什么似的,重新调整好姿势,再次蓄势重重地往地上扑去。

  那一扑果然不同凡响,围观人群望见他那副滑稽的模样,纷纷哈哈大笑起来。

  老者望见自己的表演果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歪了歪嘴,极力想扯出一个笑容,随即却意识到一个更加严重的问题——自己年迈的身躯似乎已经经不起这番折腾,方才那一摔已经将腿给摔折了。

  他开始趴在地上声嘶力竭地哀嚎起来,可路人们只满脸地木然,望见自己想看的戏码结束了便纷纷移开了脚步,只有少数好事者站在一旁兴趣盎然地指指点点。

  我心中像被钝刀捅了千万下,只能浑浑噩噩地朝那老人走去。

  然而我刚掏出钱袋,一群十来岁大的小孩便蜂拥而来将我围在中间,七嘴八舌地嚷道:

  “行行好吧,给我点吃的吧!”

  “大哥,我已经饿了几天了,求您了!”

  ……

  我无奈地解开钱袋,塞了几粒碎银子到他们手中,他们却并不领情:“活菩萨,您还是直接给我们吃的吧,现在仗打起来了,银子没用啊!”

  我被夹在他们中间,年青的躯体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我往不同的方向挤去,我站立平稳尚且很困难,只觉颅内一阵眩晕。

  远处一个妇女训斥小孩的声音显得十分渺远,却又偏偏无比清晰地传入到我耳中:“义军都打到城下了,说好今日出城,你却还到处乱跑!兔崽子,嫌自己活得长是吧,没看见城门口堆的那些尸体么!”

  小孩眼中变得水汪汪的,有些委屈地道:“娘,我饿啊,我肚子好疼!”

  “饿死也比被乱刀砍死好……”

  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蹒跚学步之人,若有手边倚仗之物,则很难真正学会独立行走,就像以前我总想着有云礿和小顺在,事情总不至于太糟。可人不得不成长,终有一天我也会失去别人的庇佑,成为其他人的遮天华盖,那时我是否能独自撑起一片天?

  三天后,我们攻进了皇城。

  我现今已是弱不禁风,靠那二两骨架支撑着病体,连多走两步也得喘一口长气。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眼神阴鹫,怒目而视,肩上架着铁剑者,萧落也。

  面色寡淡如宣,满目哀婉者,季檀也。

  负手而立,微笑默叹,以为妙绝,一副“宝刀在手,天下我有”气概者,颜寅也。

  瞪圆双眼大呼:“大哥,你你你你你……你搞错对象了吧!”者,游茂炳也。

  满目讥诮道:“游茂炳,你莫不是被猪油蒙了心,这也看不出来?”者,林半半也。

  而我又将手中铁剑朝萧落脖颈上贴了贴,朝颜寅欠身道:“微臣徐子方,救驾来迟了!”

  殿外埋伏的手下全傻眼儿了,他们面面相觑,相互确认道:“咱是起义军还是禁卫军,我是不是还没睡醒?”

  我知道是我坑了那群弟兄,不过至少最后关头,我保了他们项上人头不说,还给了他们升官发财的机会,也算不亏欠他们了。

  我叹口气,望向颜寅:“一切都已如你所愿,希望你答应我的事也能一诺千金!”

  他哈哈大笑:“你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我非但不会伤你带来的弟兄们一根汗毛,朕还给他们每人官升一级,赏银百两!”

  我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君无戏言,朝堂之上众目睽睽,我也总算是没有后顾之忧了。

  我望向半半:“我在京城附近那座小山上给云礿立了个衣冠冢,具体的地方我也不好描述,劳烦你之后多找找了……半半,差不多也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游茂炳满脸狐疑,反而是半半脸色骤变,惊叫出声来。

  然而一切都已经晚了,我手一抖,事先藏在衣袖中的匕首便飞快滑至手中。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举起那匕首就往胸口刺去。

  这事儿算是结束了。

  四五年来,以老石为首的成千上万条鲜活的生命都曾在顷刻消逝。可谁也不应该为我的幼稚与无能负责。

  我曾一度想,有朝一日我与云礿在九泉之下重逢,恐怕他又要哂笑着看着我,道一句:“徐子方,你真是糊涂啊!”

  幸而上天给了我赎罪的机会。

  那天我昏迷过去后很久半半才找到我,我醒来后第一时间却是让半半支开萧落安插在我身边的眼线,自己则去了一个小酒楼。

  我知道我要等的人会来。

  再见到那个瘦削的身躯,竟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了。

  我与他的谈判全程用笔墨进行,所有计划他和颜寅都已早已谋算好,只不过是欠我一个点头而已。

  而我开出的条件很简单:我带来的弟兄,一个也不能少!

  季檀见字,长舒一口气,那几张字迹密布的生宣化成灰,放进杯中调成糊抹在了墙角,随后小心翼翼走出门去,隐入了浓浓夜色中……

  我闭上眼睛,心中虽有些绝望,可更多的却是释然。

  大家将性命托付给我,我最后终于幸不辱命。

  云礿,别来无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