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动身了?”
许攸衣捏着书卷, 背向身后,扫了眼营帐外列队而过的一伍兵士,微微勾唇, “凤朝埋在凰国最深的那批眼线,终于忍不住要出来了。”
“主子, 除此之外,容郎君也跟着半夏来了皇都。”
暗夜纠结一瞬, 终是如实禀道, “二人在凉城县衙碰面后, 似乎已经发现那处的异样, 宋罗春此时怕是会改变计划, 从别处动手。”
“容色?”
许攸衣微拧眉,“江秋烟不肯交代他的下落, 莫非真不是她动的手,而是宋罗春。”
瑞凤眸划过丝异样, “她这是打算用容色来同时要挟我和江秋烟?”
“主子,可要变动部署”, 暗夜揖手。
“不必”, 许攸衣脸色淡漠,“有些事,我想弄个明白。”
两日后, 凤朝皇都城门大开, 臣民跪在大道两侧, 许攸衣戴着面具,率领江家军浩浩荡荡的进入内城。
司月恒一身大红嫁衣,举着团扇,站在帝卿府门外, 露着一双勾凤眼,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的到来。
“妻主”,他弯着红唇,盈盈下拜。
许攸衣一身银色戎装,跨马而下,扶住他,“长宁不必多礼。”
二人相依,温情缱绻,在一众江家军及凤朝臣民的见证下,相携着踏在红色金边地毯上,步入装点的分外喜庆奢华的帝卿府邸。
容色眼圈通红,戴着幂篱,指尖微握着颤抖。
半夏压下斗笠,握紧他手腕,疾步退到人群后,低声告诫,“阿容,别冲动。”
她拉着他,转头钻进巷子,边走边道,“许攸衣是有野心的人,她不值得你为她这样,你和她终归是要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的,你执着于此,只会为情所困,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容色低着脑袋,抿唇扯出丝僵硬的笑,却是止了步子。
“夏护卫,可是容色做不到!做不到她与旁人成双成对,哪怕她只是做戏,做不到眼睁睁的看她去死,哪怕她或许早有准备,容色这辈子只想与她栓在一起!哪怕陪着她一起去死……”
“你!”,半夏微瞪眼,“你是凤朝密探,凤朝如今大厦将倾,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我在说什么?”
容色吃吃发笑,挥开了她,靠着墙,撤掉了幂篱,直直看她,“夏护卫,你想做什么,容色知道,可是容色不能让你去做伤害她的事,对不起了。”
“你……”
半夏手指着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手腕间刺疼一瞬后,出现的一道由红转青黑的血痕,失力的跪在了地上,捂着心脏的位置,气息剧烈的颤抖。
“我什么”,桃花眸闪过丝阴厉,“当初凤朝培植细作,将人丢进暗室,让他们自相残杀的时候,可有一丝手软?为了抹去痕迹,又可曾有过丝毫怜悯?”
容色站直身,敛眸散去笑意,“半夏,我原想放过你,可是你不该想要伤她。”
片刻之间,半夏毒已攻进心脉,她倒地,模糊的看着远去的容色,嘴角流着黑血,张张合合,断绝了声息。
暗夜落下地,食指试探了下她的鼻息,执剑跟了上去。
容色穿过几道巷子,绕到帝卿府邸角门,看了眼地形,翻了进去,在假山后打晕一名系着红绸腰带的侍儿,衣饰一新的混进了往前厅唱祝词的队伍里,跟着到了正堂。
喜宴上,凤朝各家士族当家,公卿大臣候在两侧,许攸衣手捧红绸,牵着司月恒跨过门槛,迈到正厅中央。
福寿宫人开了喜折子,吸口气,正要唱礼。
许攸衣却是一抬手,打断了婚礼。
她戴着面具,微勾红唇,转身看向宾客,“今日诸位能来,本世女很是欢喜,还望诸位今后也能勠力同心,辅佐本世女开创凤朝盛世。”
此话一出,已是明明白白的指定要这凤朝皇位。
左右面色各异,却是纷纷俯首,揖礼,齐齐道,“谨遵陛下之令,臣等万死不辞。”
容色站在演奏喜乐的宫侍后排,竟是撞开一众大臣,冲到了前面。
他凝着许攸衣的双眸,直直站立,一步步逼近。
司月恒脸色顿时黑了一瞬,使眼色让下人上前赶走他。
可许攸衣却是抬手制止了这些宫侍,扬唇道,“一个弱男子,哪里需要这样大的阵仗,你们退下。”
“可是……”,几人望眼司月恒,迟疑的收住脚步。
容色哼声气,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把捧住许攸衣的脸,将唇撞了上去。
他的妻主,要染指的也只能是他!
桃花眸间不忿划过,容色斜眸觑着司月恒露出狠色嫉妒的眉眼,贝齿下咬,竟是在许攸衣下唇留下了渗出血丝的齿痕。
“这……这简直……”
一众观礼的公卿大臣,及豪绅士族一瞬惊怔,唇齿半张,竟然不知该以何话,来评眼前的香艳一幕。
安静的大堂内,窃窃私语声不绝于耳。
许攸衣按下欺身而上的容色,露出丝不耐,“吉时已至,宣礼!”
“阿姒!”
容色扯住她的大红袖摆,不肯撒手,“凰国细作在喜宴上埋伏了火药,你不能成亲!有人要害你!”
“满口胡言!”
司月恒终是忍不住了,举着团扇,直指他,“喜宴乃是本君亲自吩咐人布置的,你红口白牙的,胡言至此,是不将本君与凤朝放在眼里吗!”
“来人,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影穗一身软甲,步上前大喝,“将他拿下!”
“诺!”
得了命令,几个宫侍不再犹豫,纷纷扑上前,想要拿住容色。
可容色哪能愿意,几下功夫,便将人撂在地上,仍是一脸固执的扯住许攸衣喜服袖摆,进而得寸进尺的握住了她的手。
“阿姒,容色不走!”
许攸衣抿唇,凝视他,却是抬手砍在他后颈,将他打晕了过去。
倒地刹那,容色依稀听见司月恒的一声嗤笑,和重新奏起的喜乐,在一片红意中,阖上了双眼。
再醒来,身处一片昏暗水牢,他躺在一块圆形浮石上,四处都是泛着寒气的凉意。
容色一下坐起,微微睁大眸,他被关起来了!
阿姒竟然把他关起来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
他双唇微颤,上头似乎还残留着缠绵后她身上的暖香,恍惚的仿佛眼前只是假象。
江秋烟被吊在石壁上,半个身子都被浸在寒潭中,身上已无一处好肉。
她冷笑一声,“前世现世,她都没把你放在心上,许攸衣她只看重她的皇位,阿容,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
“江秋烟?”
容色转头,辨着声,这才发现她的位置,可借着微弱浮光,看清她后,又转瞬寒了眸子,“不许你这么说阿姒!你这个蠢物,哪配指摘阿姒!你闭嘴!”
“蠢物?哈哈哈,你至今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最蠢的难道不该是你吗!宋容,你醒醒吧,你根本没有那么爱许攸衣!你只是一个被骗的团团转的可怜虫!前世如此,今生也如此,你怎么就那么好骗呢,哈哈哈……”
江秋烟眼中漫上嫉妒,神色癫狂的,挣扎着挥动手腕铁链,一下下的撞击石壁。
“你不爱她!你爱的只能是我!”
她双目血丝满布,怒瞪着,大笑,“前世,我骗你说,从始至终,与你相伴的都是我,召你进宫的是我,和你夜夜缠绵的人也是我,你不是就信了?
你一步步的按着我的算计,就算她回来了,你还是一次次的疏远她,为了离开她,你甚至还揽下了下蛊弑君的罪名!如果不是许攸衣逼你动手,你又岂会亲手杀我!可恨,可恨我就算重活一世,还是晚了一步!”
“你说……你说我没有杀阿姒?阿姒不是我杀的!”
容色喜色萦绕眉梢眼角,有些愣愣的。
沉浸在突如其来的真相中,原地蹦起,“阿姒,阿姒冤枉我了,阿姒不会再恨容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