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青衫梦仓中鼠>第18章 捕蝉计·壹

  这日,柳暮云又来送吃食,还带了自酿的米酒。把几样小菜摆好,先给陈桐斟了一碗,张睿不问自取,也给自己倒了碗酒,就着桌上的菜,有吃有喝,坦然无比。

  陈桐一碗酒喝完,意犹未尽,手刚触到酒坛子,就被柳暮云敲了回去。柳暮云佯装生气,一双杏眼睁得圆圆的,盯着陈桐。陈桐见了嘿嘿直笑,话语间尽是宠溺,“好暮云,莫生气,我不喝了便是”

  张睿嘴里叼着鸡腿,看着两人情意绵绵,忍不住又加了点柴进去,“我说,陈桐,柳姑娘可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贤惠的女孩,你啊,可长点心!”

  陈桐忠厚,闻言嘿嘿笑个不停。柳暮云听张睿那么夸她,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张睿则一脸淡定地拿起筷子,夹起桌上最后一只鸡腿,埋头啃了上去。

  京都圭璧巷太傅府

  钱枫微微低头,抿了口苏州新贡的碧螺春,眼眸抬都懒得抬,慢悠悠道:“黄副将,此来,所为何事?”

  见钱枫如此傲慢,黄钟意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下官,本不该来搅大人的兴致,只是近来寻到些有趣的东西,想着大人会喜欢”,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一本册子,放在茶几上

  黄钟意这话,说得是阴阳怪气,钱枫身为帝师,位列三公,正一品位,又何曾受过这样的气。但见着黄钟意似是有恃而来,钱枫压下心中不满,拿过那册子,皮笑肉不笑道,“如此,本官可要多谢黄副将了!”

  那册子,钱枫刚翻了两页,脸上的笑就有些挂不住,待继续翻下去,到一半时,那脸黑得跟锅底似的。他到底在官场浮沉了数十年,大风大浪也不是没见过。那册子上的东西,虽然要命,可既然黄钟意没把它交给萧玄,而是拿给自己,那就还有转机。他想明白了,心也就放下一半,赞道:“好,果然有意思!”

  黄钟意‘牛嚼牡丹’似地把一杯茶一口气灌了下去,暗骂:这老狐狸,果真不简单!面上却笑盈盈道,“钱大人,您是明白人。我也不跟您扯犊子,下官此来,有一事,相求”

  他嘴上说着有事相求,面上却没有分毫求人的意思,从袖中抽出张纸,递给钱枫。

  钱枫盯着那纸上仅有的一行字,眉峰微皱,有些不可置信,怎么会……怎么会这么简单!

  黄钟意见他迟疑不定,道,“既然钱大人,信不过在下,那在下便不打扰了”,说罢,起身就要走。

  这下,钱枫是真慌了,虽说做皇帝的,没几个脾气不怪的,可像萧玄那样怪到让人无法琢磨的,却也是少数。平日里,不出什么事,对着萧玄,他就有够提心吊胆的,这要是让萧玄知道了,自己哪还有好日子过。思及此,他连忙喊住黄钟意,“黄大人,你这是说得哪里的话。老夫怎么会信不过你呢?”

  黄钟意闻言,停了步,道,“钱大人,信得过就好,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大人若出了事,在下也脱不了干系。当然同样的道理,大人也不会不懂,告辞!”

  望着黄钟意大摇大摆走出太傅府,钱枫气的牙痒痒,一甩袖,一壶好茶全孝敬了土地。

  杨珏马不停蹄,赶了数天路,入了京就直奔皇宫。他被内侍引入御书房时,萧玄正在看奏折。他上前一步,单膝跪地,呼了声万岁。

  萧玄放下手中的奏章,笑睨着他,道,“阿珏,快请起,朕都说了你我之间无需这样”

  杨珏应了声“是”,刚起身,萧玄又道:“朕看奏章看得有些累,阿珏陪朕出去走走,可好?”

  他说的虽是询问的话,用的却是睥睨命令的语气。杨珏只得说“好”,跟着他出了御书房,向后花园走去。

  萧珏在花丛里慢悠悠地走,不谈正事,亦不赏花,只拉着杨珏闲谈,“阿珏,朕可是听说你身上的伤一月前就好了,怎得回来这么晚?”

  做皇帝的都多疑,杨珏料得他会问,嘿嘿一笑,挠了挠头,看起来要多忠厚就有多忠厚:“臣之前不知边关有事,想着好不容易能偷个懒,不觉就多待了些时日,还请皇上恕臣玩忽职守之罪”

  “这又说的什么话。是朕没有及时通知阿珏,阿珏又何错之有?”言到此处,萧玄话风一转,调笑道,“不过,依朕看,阿珏怕是被这清平县的美景给迷住了,毕竟古人有言‘秀色可餐’”,说罢,他全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杨珏叹了口气,正色道:“臣只是见那地方民风淳朴,景色相宜罢了,皇上,您就别拿臣寻开心了”

  两人闲谈着,不觉就到了沁心湖。此时正赶上日落,红彤彤的日影落入湖中,随着湖光起落,景致尤为壮观。

  望着水中摇曳的日影,萧玄有些出神,弯下身,掬了捧湖水,似是思念又似怅然,道,“阿珏,朕记得三年前,就是在这个地方,你救了朕一次”

  “保护陛下,是臣的职责”

  瞧着杨珏一本正经的样子,萧玄轻笑:“你啊,总是这样,朕把你当兄弟,你又何需一口一个‘臣’的。朕小时候就爱极了这沁心湖的景致,常常带着书在这一坐就是一下午”讲到这儿,他不自觉地弯了眼眸,“偏偏我这人还晕水,那日在这看书看得久了,猛一起身,觉得四周景物都在围着我转,晕晕乎乎地就往水里栽。我看书一向不喜人打扰,宫女侍卫都被我赶得远远的。要不是我哥,正巧路过,一把拉住我,真不知现在我会在哪里。”

  “陛下,乃天命之人,自会有神明护佑”,杨珏话到此处,脸上尽是疑惑,道:“只是,臣不记得先太后还为皇上生了个哥哥”

  他这话,委实有些僭越。萧玄面上无碍,淡淡道:“这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阿珏不知道也不奇怪。朕这哥哥确实不是朕母后所出”

  说话间,两人不觉走到湖的尽头。杨珏心有挂碍,朝西北望了一眼,正欲言出征之事。

  萧玄回头看了眼水中的残阳,睨着杨珏道,“朕这记性是越来越不好了,尽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倒把正事给忘了。今冬极冷,胡人的牲口冻死过半,又动起了南下的心思。本来朕想着派些将士在边关守着,就行了,怎料得他们这般没用,最后还得让阿珏出马!”

  听罢,杨珏道,“陛下,这也怨不得他们。胡人本就彪悍,又逢霜冻,不战即死,自是全不顾地拼了性命。他们抵不过也情有可原”

  “你啊,总是帮他们开脱。要朕看,要是之前去的是阿珏,边关现在定是固若金汤!”谈到边关事务,萧玄神色一下子凝重起来,凝重里掺着几分生气,几分懊恼,“说来,这事倒是怪朕,找谁不行,非让你在那时去查贪腐案。幸好阿珏有勇谋,查出了个所以然,否则朕都要后悔死了”

  他话刚落,杨珏沉声道,“边关之事,陛下忧心,臣亦恨不得即刻飞去边关,臣心似箭,愿为陛下分忧。”

  “如此,阿珏你去军营挑几个副手,即日出征”说着,萧玄从袖中取出一枚令牌递与杨珏,“阿珏可要收好了,朕是真的拿你当兄弟!”

  “是”,杨珏接过令牌,抱了下拳,刚行出数步,又被萧玄喊住。

  他回首望去,只见萧玄一身元青色龙纹长袍,被笼在在夕阳里,金色的余晖打在他鸦羽般的眼睫上,优雅贵气的身形沾染了几分神秘。

  见他回头,萧玄笑望着他:“正兴六年春,朕记得那时阿珏在岭南,镇压叛乱”

  萧玄这话来的突然,又全不着边际,杨珏应了声“是”,便没了下文。倒是萧玄饶有兴致,接着道:“真是可惜了!那年的探花郎,真是好个惊才绝艳,人比花娇”

  他这一言出,杨珏心头一紧,面上却不显露,打哈哈道:“都是缘分,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

  残阳似血,萧玄微微抬头,眯眼笑了笑,“也是,你去吧”

  “那臣,告退了”

  怎么说,杨珏也管了三年的禁军,哪个人能用,自己还是知道的。不消多久工夫,人便挑好了。说是点兵,其实也没什么好点的,北疆不缺兵马,此来不过是挑几个得力的助手。皇帝说让你挑几个副手,你就得懂这‘几个’的内涵,挑多了显然不行。再则帮手,光有能力也不行,关键得听话,若是给你倔着来,那还不如没有。把这一合计,最后杨珏也就挑得两人。一人名叫沈雁,为人忠实,有肝胆,曾在杨珏手下待过,是把好手;另一人叫黄钟意,处事果断,有勇谋,是个副将,杨珏与他共事过,颇有默契。

  简单收拾了行装,杨珏一行带着任命书,就快马加鞭往边塞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年前这时仓鼠内心无比辗转,不管怎样,愿众学子各尽其能,各得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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