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又重新熬了一碗药端进来, 低声道:“公子,再喝点药吧。”
“给我吧。”庚三伸手端过药碗,又接着道:“你去看看大夫无生来了没, 若是没有, 让大山再亲自去一趟。”
黄鹂退出去之后,庚三便哄着裴谦喝药。
裴谦蹙着眉头躺在床上, 明明是一副病弱无力的模样,眼里却黑白分明, 灼灼生辉的看着庚三, 在庚三将汤勺送过来之前将被子拉上来盖住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眸子。
“我不想喝药。”他声音闷闷的,听着便让人感到心酸怜惜。
可是,庚三根本不为所动, 声音放缓,尽量温柔了嗓音道:“不行,要乖乖喝药,你不是肚子疼吗?喝了药才会不疼。”
裴谦双眸缓慢的眨了一下, 他其实肚子已经不那么疼了,之前说的疼,是心痛, 心里想到的那些求而不得的执念便痛到快要无法呼吸,可能是因此动了胎气,让肚子里的孩子不舒服了。
现在已经不那么难以忍受,尤其是看到庚三, 这点疼已经完全被他忽略过去了。
他在被子底下的手放在腹部,没有其他不好的感觉,便犹豫着不想喝药。
“乖,只喝这一点,喝完咱们就睡觉,好不好?”最后一声好不好是含在嘴里说的,说的又轻又缓,带着安慰怜求和说不出的宠溺温柔。
裴谦瞬间心都要软成一团,他渴望庚三这样子哄着他的样子,内心里希望他能一直这样将他放在心尖上,哄着他,他的世界里只能有自己一人,其他任何人,都要杀无赦。
裴谦想到这里眼里有一瞬的凌厉,又很快的掩去了。
“太苦了,不想喝药。”
他这样子微微皱着眉,只露出一双水润黑亮的眼睛,里面带着苦恼,像是一只软萌的小动物,用全身的毛发将自己包裹起来,只露出眼睛便俘虏了猎人的心。
庚三舀了一勺药自己喝了,然后又重新舀起一勺送到裴谦的嘴边,低沉着嗓音道:“我陪你一起喝,好不好,乖乖喝掉它,明天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裴谦心中一股暖流流遍全身,突然为自己这样无理取闹而感到微微有些别扭,他垂下眼睫毛,乖乖的露出嘴巴,微微扬起下巴喝掉这口药。
两人分着喝,很快就将一碗药喝完了。
裴谦并没有感觉到药的味道,这还是第一次不再厌恶喝药。
“来,张嘴。”
裴谦乖乖张开嘴,舌尖上触碰到一丝丝的甜意,这甜意顺着舌尖散发到四肢百骸,让他手指都忍不住颤抖。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糖,心里酸酸甜甜,一时怔怔的盯着庚三,都不知道眨眼了。
“怎么了,还是很苦吗?”
裴谦摇摇头。
庚三粗粝的眉毛皱起来,摸了摸裴谦的脸颊额头,道:“是哪里疼吗?”
裴谦伸手拉住庚三的手,将他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又摇了摇头,盯着庚三认真的道:“我很好,我没事。”
再也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候了。
这是我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刻。我想要记住,将它刻在心里。
庚三忽然后知后觉的发现裴谦好像是在撒娇。
是,撒娇?
庚三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碗放到床侧的矮凳上,又脱掉外衣,坐在双边脱掉鞋子。
“那我陪你睡会。”
裴谦向里面挪了挪,一眨也不眨的盯着庚三宽厚的背影。
他目光灼灼,想让人忽略都难,庚三心中好笑,却又要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的样子,实在是忍的辛苦。
若不然被裴谦知道,他害怕裴谦会恼羞成怒。
拉开被子镇定的躺在床上,庚三侧过身面对着裴谦,伸出手虚虚的抱住他。
忍不住从心底叹息了一口气,抱着裴谦,心中无比充实,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自己怀中,不用担惊受怕,有他在,自己可以勇往直前。
裴谦也动了动,找出最舒服的姿势,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庚三的肩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
不去管究竟谁才是自己的父亲母亲,不用管他们其他人的存在,自己现在这样很满意就行了。
不对!
裴谦使劲凑在庚三脖子处嗅了嗅,像一只小奶狗似的蹭了蹭。
“干什么呢,嗯?”庚三含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温暖的大手摸着裴谦的脑袋。
裴谦将脑袋从他的怀里□□,胳膊撑着床就要坐起来。庚三连忙拉住他,“到底怎么了?”
裴谦不说话,没有坐起来便躺在那用手开始解庚三的衣服,他一动作,庚三立刻便明白了裴谦是什么意思。
他拉住衣襟,笑着道:“娘子,不要动手动脚,你现在这样,我可忍不住。”
裴谦冷着脸,声音也是冷冷地,道:“你不要嬉皮笑脸,你说,你身上的血腥味是怎么回事?”
庚三笑哈哈的想要糊弄过去,伸出手要去拉裴谦的手,裴谦却直接一巴掌拍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倔强,道:“你,你是不是受伤了?”
“就是一点小伤,不要紧的。”庚三有些无奈,怎么鼻子怎么灵,像只小狗。
“让我看看!”
裴谦撑着坐了起来,庚三没有拦他,而是小心翼翼的扶着他,让他不要激动。
“已经包扎好了,有什么好看的?”话刚说完,便看到裴谦冷着眉眼静静地看着他,庚三闭上了嘴巴,听话的脱掉里衣。
就着清冷的月光,裴谦看到庚三肩胛处缠了厚厚的纱布,只有左臂上方有一点点血渗了出来,这才被他闻到。
裴谦盯着庚三身上的纱布看,一动也不动,庚三安慰他道:“和你说了没什么事,男人嘛,哪个身上没有一点伤,明天就会好了,不要担心。”
说着,便要穿上里衣,裴谦却一把抓住衣服不让他穿,唇瓣紧紧地抿着盯着纱布,半晌,才声音干涩的道:“疼不疼?”
庚三动作一顿,一瞬间心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细微的酥麻和甜意,他看着裴谦担忧不忍的表情,突然拉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处,咧着嘴哭着一张脸道:“疼,好疼啊……娘子,你……”
“闭嘴!不准叫我娘子!”裴谦狠狠地瞪了一眼庚三,又看到他身上的伤,心疼的轻手摸了摸外面的纱布。
庚三完全不掩饰自己脸上的笑,嘴角快要咧到后脑勺了。
“好,夫人,咱们睡吧,我好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