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缠绵与他身侧>第55章 55-番外-关于何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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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殊的事情,要说起来还挺说来话长的。

  你如果去宫里头提起何殊这个名字,没人知道。毕竟就算是太子也是最近才开始用这个名字来称呼他的。

  如果你是问何大人,那大部分人也都只会皱着眉思考一阵子,然后惭愧地摇摇头,说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位何大人啊?

  但如果你是问太子身边的暗卫何十五,那知情的人就会冷着脸,叫你小点声。你若不是太子跟前的人,见了他,差不多也是要见阎王去了。

  宫中的暗卫大多是出身困苦凄惨的人,一方面是因为暗卫要从小训练,内容也十分辛苦,好人家一般舍不得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这听着威风,实际上却并不是什么得意的好差事,通常都是刀尖舔血,脑袋随时会掉,富贵人家更不可能为了能让孩子在皇宫里头做事就冒这种险。

  不过惨不惨,苦不苦这种事情,都是旁人认为的。你如果去问何殊的话,他只会摇摇头,说不觉得自己命苦。

  亲娘死得早,三岁的时候就得了重病撒手人寰了。何殊他爹是个粗人,每日种田砍柴的,家里头没个女人日子实在难熬。

  于是村里媒婆给扯了亲事,找了邻村的王寡妇,和何殊他爹又搭着伙过日子了。王寡妇自己也有个儿子,比何殊大两岁。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何殊他爹握着何殊的小手,领到了王寡妇和她儿子的面前,“叫人,以后这就是你娘,这是你哥。”

  王寡妇看了看瘦不拉几的小孩,鼻孔里出气轻哼了一声。她儿子王田旺看了看比自己矮了不少的何殊,也学着他娘的样子用下巴看人。

  老话讲,有后娘就有后爹。何殊他爹平日里都是要下地干活的,要么就是上山砍柴,早出晚归,回来就是吃饭睡觉。家里头大大小小的事情都交给了王寡妇打理。王寡妇看不上何殊,就苛待他,饭给得少,活给得多,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干得了,什么挑水劈柴,割草喂牛的工作都让何殊干,自己领着王田旺在厨房里头偷偷地炖甜汤。

  虽然何殊他爹多少也知道些,但是毕竟自己在家的时间少,有心管也见不到。再加上王寡妇现在是媳妇了,晚上吹了灯躺在床上,女人香软的身子靠着,稍微吹吹枕边风就把何殊给忘到脑后去了,反而王田旺更像是他亲生的一般。

  如此,何殊从小就很会看人眼色。他爹总不在家,自己指望不上,王田旺高兴了欺负自己,不高兴了也欺负自己,得空了还要欺负自己,仿佛欺负何殊就是王田旺的人生理想一般。王寡妇瞧见了只当没看见,有时候还一边在门口看着,给自己儿子加油打气。

  自从王寡妇进了门,何殊就很少能睡在床上了。挑水砍柴的活干得不好,晚上他就不能睡床;惹了王田旺不高兴,晚上他就不能睡床;甚至有时候王寡妇心情好让他睡在床上,半夜里还会把他给踢到床下,说嫌他打呼噜响,吵着王田旺睡觉了。

  何殊也不知道自己五岁打呼噜能有多响,总之只能一个人爬起来,到院子里睡牛棚。老黄牛很温顺,从来没嫌弃他睡着了吵闹,何殊就蜷起身子,和老黄牛挤在一起相互取暖。

  何殊原本的名字叫什么,他已经忘了。名字似乎是娘给取的,但是他连他娘长什么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他爹是闷头干活很少话的那种人,看见他有事就直接说了,从来不叫他名字。

  王寡妇来了以后不待见他,觉得他从小长得就妖媚,管他叫小贱货。王田旺也跟着他娘有样学样,每天追着何殊喊,“贱货,贱货!”

  有时候何殊去田里割草,会遇到村里的其他人。村里人都知道老何家那口子娶了个刁钻的寡妇,原来媳妇留下的孩子指不定怎么受气,所以对何殊倒还算不错,有时候会偷偷给他塞个煮熟的鸡蛋,又或者是半个剩下的红薯。不过他们也不会喊何殊的名字,都叫他“何家的娃”。

  有那么一天,何殊从牛棚里醒过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呼呼啦啦的全是人。他揉了揉眼睛,四周看了看,发现这些人都是村里的居民。

  村头的李大娘哭着跑过来搂住了他,一个劲儿地喊,“哎哟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命苦啊!小小年纪没了亲娘,如今连个家都没了啊——”

  何殊转头看了看,发现自己家的房子只剩下一半了。

  村民议论着,说昨晚上不知道是不是王田旺起夜小解睡迷糊了,回去的时候碰倒了蜡烛,掉在厨房的柴火堆上了。总之这火就烧了起来,等村里有人发现,大喊着“走水啦”的时候,火势已经控制不住了。一群人忙活到天亮才勉强把火给弄灭了,只是屋里头的三个人睡得太死,一个也没跑出来。

  看着李大娘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抱着自己,何殊只开口问了一句,“所以以后我能睡在床上了吗?”

  虽然王寡妇死了,没人不让何殊睡床了。但是别说是床,屋子都被烧得就剩个架子了。没办法,何殊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村里头的大家也都是普通老百姓,不可能养他这张嘴的。他就拍了拍老黄牛,把牛送给了李大娘,然后自己一个人朝着京城的方向去了。

  路上遇到了逃难的流民们,何殊就跟在他们其中,有时候运气好,遇到路过的人可怜他们,他也能稍微有口饭吃。

  这么一路混到了京城里头,正巧城门口的地方有户人家在施粥,流民们立刻蜂拥而上,恨不得直接把头摘下来扔进粥锅里。放粥的伙计大喊着“别挤别挤”,好不容易维持好了秩序,粥也差不多抢光了,一回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站在一旁看着。

  那伙计也是好心,想着这孩子应该也是可怜人,虽然现在没粥了,但老爷家里还有,就想说领着人回去,给点吃的别饿死了。

  放粥的人家是京城里头的大户齐家,老爷齐瑞昌是当今皇上先皇后的兄长,如今太子的舅舅。自己的妹妹虽然是嫁进宫中贵为皇后,只可惜身子不行,生了太子没几天人就去了,因此他这个作舅舅的倒也算得上是上心,总是差人给小太子送些东西,少不了叮嘱和问候。

  这天他看见家里的伙计领着个孩子回来,心里疑惑就上前询问,伙计连忙说这是逃难的孩子,正赶上别人把粥抢光了,想着回府里给点吃的就送走。

  齐瑞昌看着这孩子,小小的年纪,眼里却没什么情绪,身上带着一股子与他年纪不符的成熟。

  “你家里人呢?”齐瑞昌看着孩子问。

  “房子着火,死了。”

  “还有什么投奔的亲戚吗?”

  “没人,就我一个。”

  “这样啊。”齐瑞昌捋了捋胡子,看着孩子问,“那如果我管你吃住,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替我做事啊?”

  “做什么?”

  “什么都做。”

  就这样,何殊被齐瑞昌看中,留下来作为刺客培养。这种大门大户的,又和皇家牵扯点关系,暗中总要有些自己的势力,像这种无依无靠的孤儿就是最好的培养人选,没有牵挂,又需要个落脚的地方,以后培养好了就是能用的棋子,培养不好也无所谓,家里头不差这口吃的。

  也许是天生就要吃这口饭的,比起其他同龄孩子在训练的时候被压筋、下腰、翻跟头等一系列的动作难得直叫唤,疼得掉眼泪的时候,何殊很轻松地就能完成师父布置下来的一切任务。他天生身子就软,别人一字马需要一点点地压,他一次就能下到底,别人下腰最开始需要人扶着,他自己就能完成。

  就这样,何殊很快就超出其他人的进度,不得不跟着比自己年纪大的人一起训练。

  十二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掌握了别人十五岁时才能学完的技能,和一众十五六岁的少年们一起参加最后的测试。站在人群里,他比别人矮了一头还多,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挨饿落下了毛病,这么些年怎么吃他也长不起肉,身上瘦得能直接看见肋骨,一抓都让人觉得硌手。

  其他的师兄们看了,都觉得他肯定不行。这么个孩子,虽然能耐都学了,但是毕竟年纪小,等到真开始执行任务的时候,保不齐就叫谁割了脑袋。

  但何殊和其他人一样通过了测试,又因为表现过于出色,齐瑞昌最后决定把他送到宫里头,留在太子身边做个暗卫。

  进了宫,何殊要学的东西还更多。不仅是面对皇家的礼仪规矩,宫里头的暗卫们身法更好,手段更高,他一样要重新学习。

  等人被带到太子面前的时候,何殊看见的是个脸上带着愁容的青年人。他在齐家的时候也听人提起过这太子的事情。

  虽然说是太子,但命也不好,当年皇后生了他没过多久就去世,从小身边就只有奶娘跟着长大。皇上念在他年幼丧母可怜,才给他封了个太子的头衔,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偏爱他。再加上二皇子岳秀林只小他一岁,人家又是有娘的,小时候自然是子凭母贵,处处都能压着太子一头。好在还有个齐瑞昌,这么些年没少照顾太子,倒也没让他受了委屈。

  岳秀文见了他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和带他来的人说,“送回去吧,暗卫的话我有很多了,何必再多个孩子。”

  “殿下,这是国舅送来的人,说很是出色,留在您身边保护正好呢。”那段日子宫里头不算太平,皇子们都成年了,争储的事情自然开始提到日程上,齐瑞昌担心有人刺杀太子,这才让何殊来保护他。

  “国舅说了,这人您留着,多也不多的,再不济,当个暖床的也行啊。”说着,那人偷眼看了看何殊,只叹着这模样好的啊,皇上身边的女人里有几个能更好看呢?

  听了这话,岳秀文笑了,“一个孩子,哪里用得上他来暖床啊。”想着是舅舅送来的人也不好再推辞,于是点了点头,“那就留下吧,按着排序,应该是第十五个,就叫你十五吧。”

  往后,太子身边就多了这么个何十五。

  何十五学东西很快,没几年的功夫,暗卫教的本事也都学会了,一手飞针更是用得出神入化,叫人不得不时刻提防暗器偷袭。

  何十五十四岁的时候,才被叫去给太子岳秀文暖床。说是暖床,其实他只是躺在岳秀文边上,盖着被子假装睡着,实际上是提防着夜里有刺客来暗杀岳秀文。

  他年纪小,身子又瘦又软,看着像是个女人样。其他那些小伙子往床上一躺,就是被子裹到脑袋,那也是个男人样子,刺客来了还不立刻知道太子设了防。

  两个人就这么躺着,谁也不说话。何十五闭着眼睛,集中注意听着外头的声音。后半夜的时候,门外有很轻微的脚步声响起,若不是有功夫的人很难察觉到。等那人摸到了床边,刚准备动手的时候,何十五突然就坐起身子,用袖子里藏得短刀割破了那人的喉咙,叫他叫也叫不出来。

  那人的血有些喷在了何十五的脸上,倒是给这白嫩的肌肤上添了些惹眼的红。何十五微微偏头,几滴血顺着他的脸滴落,弄脏了太子的被褥。

  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是醒了,何十五蹬了那咽了气的刺客,“臣下没用,脏了殿下的床...”

  一回头,看见太子正愣愣地盯着自己瞧。

  “殿下?您有哪里不舒服...”

  “别动。”岳秀文见他要过来查看,连忙出声制止,让何十五就这么停在了原地。好半天,岳秀文才痴痴地说了一声,“你好美...”

  何十五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太子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前些年他也一直跟在太子身边保护着,太子几乎都没仔细瞧过他,怎么自己杀了个人就好美了?

  岳秀文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过来轻轻地揽住了何十五的腰。那腰比女人的还要细,身上瘦得有点可怕。

  “你怎么这么瘦啊...”岳秀文顿了顿,似乎是有点心疼。

  “臣下该死,身上没肉,摸着硌着了殿下的手...”

  “不是说这个。”岳秀文摇了摇头,伸手轻轻地抚弄了一下何十五的头发。他由于常年进行暗杀和护卫的工作,觉得长发有些碍事,就剪成了短的。“好漂亮...”

  说着,岳秀文竟然就靠过来伸出舌头要去舔何十五脸上的血,惊得何十五立刻把身子往后靠,躲开了他的舌头,“殿下...这是刺客的血,难保是不是带了毒的,您这样怕是不妥。”

  “哪有人会往自己血里下毒啊?”岳秀文被逗乐了,看着何十五,之前没注意过这人,上次仔细看还是孩子,如今见他脸上带着血的模样,只觉得美得不行,自己这一颗心都要被收走了。

  岳秀文还想舔,但何十五说什么也不让,生怕他出个什么闪失。无奈,最后岳秀文只好舔了舔何十五干净的脖子,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糟了...本宫好喜欢你啊...”

  何十五不知道岳秀文是不是一时兴起,但知道自己也能暖床,“若是殿下想的话,臣下可以在床上伺候您。”

  “那可不行。”岳秀文找来了帕子给何十五擦脸,“你不是才十四吗?年纪还太小了,会伤着你的。”

  “臣下就是为了保护殿下才在这里的,满足殿下的需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受伤也在情理之中。”

  这话让岳秀文有点无语,这人当真是个冷血的杀人机器吗?几乎没见过他有什么表情,明明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偏偏没有个笑模样。

  “你受伤了我心疼,舍不得呢。”岳秀文抱着人躺下,让何十五躺在自己怀里,揉着他那一头短发,“十五,你就在这陪着本宫吧,等你长大了再说。”

  何十五点了点头,看了看地上倒着的人,“殿下,臣下去处理一下刺客...”

  “不用去,明早上会有人收拾的。”岳秀文丝毫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道是这么些年受过多少次的暗杀了,床边上死了个人也不在乎,就这么搂着何十五睡着了。

  他睡了,何十五一宿没合眼。一方面,他这么被岳秀文搂着其实姿势有点不舒服,再者他就是守夜的,又没谁规定刺客一晚只能来一个,因此一直等到天亮了,他才轻轻地推开岳秀文抱着自己的手,把被子给岳秀文盖好,然后出门叫了换班的人来。

  午后,没有任务的暗卫们聚在一起,随便聊着闲话。何十五闭着眼睛小憩着,暗卫的训练让他们可以在很短的碎片时间内进行睡眠,以恢复自己的体力。

  “...喂,十五?睡着了?”

  听见有人叫自己,何十五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看见十一正歪着头看着自己。

  “什么?”

  “我刚才说,你怎么都不和我们一起去逛花街啊?”暗卫十一又重复了一遍问题,刚刚几个人聊着聊着就谈到了女人上面,说起了些不三不四的内容。

  “为什么要去逛花街?”何十五一脸平静地看着暗卫十一。

  “这...去找女人?”十一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

  “为什么要找女人?”何十五依旧一脸平静。

  “啊?”这回十一彻底没话了,挠了挠头,“这...暗卫也是男人啊。又不是公公,怎么找女人还需要理由啊?”

  “哎呀得了,十五年纪还小呢,根本不懂这些,等再过几年长大了,就知道女人的好了!”暗卫十三拍了拍十一的肩膀,他虽然排在十一后头,但是年纪却比十一大,今年已经二十三了。

  “小?我十四的时候都和好几个姑娘睡过了!”十一仍旧不解,开始炫耀起自己的情史了。

  “得了吧,你小子,当心哪天把人家姑娘肚子搞大了,看你怎么背着个奶娃娃出任务。”

  “去去去!就算生出来也不是我来奶啊!”

  听着同伴的嬉笑声,何十五重新闭上了眼睛。他知道这些人说的是什么意思,男人就是会有这种生理需求的,他都是自己用手解决的,不需要女人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