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吴伊的坦白当然不只是想道声谢。
从录音笔的根源来看，毫无疑问会是在医院。本来他以为当年的一切早就被销毁了，却没想到还能截取那么一段音频。
既然如此，他要把所有的真相原原本本的还原，也就有了所谓的基础。
他想让吴伊帮他。
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办法当然不止是这一种，但是相较于其他，是最具有说服力的一种。
他心口的疤痕不深，虽说当年差点要了命的存在，但是除却之后一次次在噩梦里被惊醒的心悸之外，便只是一道天衣无缝的纹身。
很久之前韩晔问过他，他觉得他的性子不太像是愿意在胸口纹身的，何况是那么艳丽的颜色。
从鲜血中绽放的水仙，竟让人会误以为是玫瑰。
可那是他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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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室的红灯终于熄灭。
韩晔看着被推出来的人，安安静静地，一层白布覆在上面，只漏了张脸。
这些年他在荧屏之上，任谁也不会知道这层白布之下，所有难以消逝的疤痕到底是怎样说不出口的惨烈。
刀口、伤疤、绷带、血液......
千疮百孔却又生机勃勃。
韩晔突然就感受到眼眶的涩意——戚时序，这才是你吗？
疯子......
偏偏要这么博。
可他现在舍不得吼他了......韩晔弯声将人拥入怀中，力道却不敢太重，只是轻轻环住，他只想哄着他。
所以，戚时序，你快点醒来好不好？
世界的周围只剩下纯色，他只有怀里的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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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时序挣扎着醒过来一次，但可能是身体过于虚弱，挣扎了几下，眼皮便重重地垂下去。韩晔本是惊喜地握住他的手，直到看到那人如何努力也聚不了焦的眼睛，才温声附在他的耳边，说了句：“睡吧。”
好像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戚时序乖巧地合上眼，不再奢求夺回自己的意识。
韩晔倒是耐心地摆弄戚时序的手指，好像是小孩最心爱的玩具，来来回回折腾人家，到最后的动作永远是十指相扣。
韩晔对真相的渴求突然没有那么强烈了。
他好像总是反复失去眼前的人，以各种方式。
手术室外的等待竟然快成为了习惯。
离开韩氏的辞职信也早就草拟好，他一向骄傲，并不认为独自创业会是一件艰难的事，他也懒得跟戚时序商量，反正不管他如何。戚时序也不会走。
想到这，韩晔低声轻笑自己的自信，但却无比的笃定。
身在庇佑之下如何庇佑他人？枉他天真这些年，或许也不是天真，只是畏惧踏出那么一步而已。
思绪乱得很，韩晔想到哪，点便在哪。
他又想到了崔旭的铁皮盒子。戚时序是藏起来了，可他也还给他了。
他之前一直无法释怀，觉得对不起崔旭，觉得戚时序糟践了崔旭的心意，事实的确如此，戚时序错了。
但是，如果戚时序是真的想瞒着他，他不会知道这个盒子的存在。
何况，戚时序选择告诉他的时机是他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爱。
何必呢？戚时序何必呢？
戚时序错的只是不应该替他和崔旭做选择而已。
那一封封情书的真情注定他是回馈不了的，当时他看见，除了难过懊悔没有任何的用处。
戚时序应该是不想让他在失去挚友的同时失去爱人吧。
但那是他必须要接受的。
他已经好久没有想起崔旭，或许会睹物思人，但是现在看来已经没有丝毫的旖旎。
他认错了人，就算把友情再缝制得精彩，最后剥离层层色彩，也不是爱情。
他们都欠崔旭一个道歉。
眼睫的剪影温柔又坚毅，他看着戚时序安静地睡颜，总算是觉得坦然。
尘埃落定，我们便在一起。
戚时序感受着掌心的温热。混沌中的黑暗终于散去明亮。
甫一醒来，灯光刺眼，他还没来得及闭眼，就被韩晔用手盖住了眼睛。
“慢慢来。”
戚时序乖巧地等着韩晔的手缓缓移开，小声喊了句：“阿晔。”
等戚时序完全适应了环境，被叫“阿晔”的人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削苹果，虽说对于戚时序恢复声音有些惊讶却故作冷漠并不搭腔。
戚时序知道眼前的人是恼了，顾不得伤口，强行支起身子去拉韩晔的袖子。
韩晔几乎是立刻扔了手上的苹果，将人揽在自己的怀里：“我叫你慢慢来，你全当作耳边风是吧？”
戚时序眯眼笑得狡黠：“就是赌你心疼我啊......”
韩晔气得不行，手上却温柔至极，心疼问道：“喝水吗？”
戚时序亮晶晶地眼睛盯着韩晔的唇，毫不犹豫的点头。
韩晔不知道怀中的小狐狸起了色胆，把人塞在被子就准备去倒水，却被拉着不让。
戚时序微微扬起头，伤口被牵扯不免吃痛，他只是眉头皱了下，不在乎的继续动作。
他太想他了.....
韩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戚时序封住唇舌，这个吻又凶又狠，他还来不及说一句“胡闹”就被掠夺着口中的津液。
他总算是知道“渴”是什么意思了。
戚时序与他唇齿交缠之间模模糊糊传来解释：“不用水，这个就够了。”
本来掐住戚时序腰的手缓缓放下，韩晔几乎是顺从地依着戚时序，宠溺地任他舔舐他的上颚，交换着吐息。
一吻闭了。
到底还是戚时序先体力不支，韩晔的唇色鲜艳，张扬地挑了下眉：“不继续了？”
颇有些扬眉吐气的意味。
戚时序泄愤似地在韩晔的喉结处咬了一下，满意地听见韩晔“嘶”了声。
两个人到底还是没有忘记正事。
戚时序缓了会：“你不问问我什么时候恢复声音的。”
韩晔继续削苹果，嗓音低沉：“大致能猜到。”
“吃块苹果？”
戚时序躺着等待韩晔的投喂，咀嚼着苹果，看向韩晔的眼光却一刻都舍不得移开：“我觉得可以写结尾了。”
韩晔墨色的眸子含着汹涌地情*：“我也已经准备好听你的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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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时序执意要开新闻发布会。即使是面色如此苍白在他身上也只显得虚弱依然好看。
素颜出镜，衣服也是病号服的打扮。
韩晔想抱着他，却被戚时序摇头拒绝。
他懂戚时序的意思：这条路他得自己走。
于是韩晔只牵起他的手，安静地坐在他的身侧。
戚时序一出现，记者的“长枪大炮”就怼着他开始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的暴击。
“请问戚时序先生对于网络上的这些传闻有什么解释吗？”
“您是否真的害死了记者崔旭？”
“眼下以这样的面孔出现是不是为了博取观众的同情呢？”
......
语言一个比一个犀利，韩晔看得都揪心，可被质问的人却一声不吭，表现的无比淡然。
戚时序无奈地笑了下，拿起话筒：“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我只能还原全貌，剩下的是非对错交给你们。”
戚时序朝着远处的吴伊微笑，示意可以开始了。
大屏幕上出现了一段完整了视频。
配合着在网络上流传的一段可以说是纹丝合缝。
全场的人震惊，觉得戚时序是疯了吗？自黑？
紧接着场景一变，还是同样的房间，还是同样的人，只是很明显比盛传的那一段要长。
“崔旭现在的情况很严重。”
“所以我能做些什么呢？”
“崔时序，你怎么能这么冷静？啊？你怎么这么冷血？”尖利的女音将全场的低语声镇压。
“啪！”
镜头里戚时序被打了一巴掌。
“白黎！你这是做什么！”
“崔时序我也不瞒你，崔旭需要换心脏。”
“......”
全场都和当时的戚时序一起陷入了沉默，韩晔在听到心脏的那一刻就难以置信的转过头去，却看见戚时序对着他淡笑。
突然就心口发涩。
他们要的是心脏吗？
“所以是我？”
“崔时序，算我求你好不好，你救救阿旭，你救救他，阿姨会感激你一辈子的......”
“真的，我给你跪下好不好，你救救他，我只想你救救他......”
接下来的内容便和之前的一段重合。
戚时序的犹豫，是他们刺向他的一把刀，而如今看来，讽刺至极。
他们要的是心脏啊。
犹豫吗？怎么可能会犹豫？当然是理所当然的拒绝。
视频中的“崔时序”的“崔”字已经无法激起场上记者们挥动的笔。
每个人都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戚时序感受到韩晔的注视，扭过头看着他眼睛发红，就想安慰，却最后词穷只能说句：“我也有错。”
我确实是犹豫了。
我也曾恶劣地诅咒过崔旭。
我并非那么伟大，当时的自由确实是我最想要的东西，超过生命。
当然，我当时祝福着你。
舆论开始一边倒。
戚时序看着那些由辱到扬的言论，眼里没有任何变化。
大屏的播放还在继续。
上面是戚苑、崔停和他的亲子鉴定。
“我确实是一个私生子。”
只一句话。
“但我觉得我已经还清了。”
紧接着，屏幕里出现了戚阳的病情报告。
同时还有戚时序的匹配度。
“这就是我现在以这幅样子出现的原因。我刚做完手术。”
确实是想卖惨，他一并把自己的身体健康表放在了上面。
用红色标出了那句：不适合。
“我想解释的只有这些，至于其他。”
戚时序低声笑，“我不在意。”
无畏真假，本就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