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的沉默过后没有人说话。
韩晔苦笑着想，原来戚时序早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
倒是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空担心。
戚时序确实不知道韩晔接的电话到底来自于谁
只不过韩晔的态度，情绪也让他猜得出来七八分。
后来顺从的跟着韩晔到游乐场，看着韩晔的表现，多少就有些全明白了。
可一语成谶的不是韩晔，是他。
如若不是真的有所感，为何会在韩晔催促他出门的时候带上崔旭的信呢？
这不是他选择的最好的坦白之日，可能是那些爱着崔旭的人，替崔旭不值得的人太看不惯他了，已经容了他好多时间享受着韩晔的好，恬不知耻的直到现在还妄想占有着，不将真相吐露一分一毫。
所以命运便帮他选择好了时间。
就在今天，就在此地，他还是要失去。
他明白，可能电话那头的所有表达只是韩晔不安的由头，这真的不是最后一次，就算是韩晔看到那些已经编造好的，天衣无缝的证据，他应该是还有一线机会的。
只是可惜，他把推开的理由打包带好。
事情至此，已经没有任何挽回的余地。
韩晔的准备，和平时不一样的习惯，每一刻都想着最完美。
实在过于像告别，虽然他早已在心中默念好了结局，却还是希望这样的凌迟可以少一些。
让最后的相伴，真实一点。
也好过之后的回忆里，回想起这一次只剩下一方的迁就和另一方的妥协。
所以他说“可以不那么完美的。”
可以不那么完美的，姑且当做我们还有下一次。
时间过得好慢，为何还没有暗沉。
假面又撕扯的太快，他还能不能登上那座摩天轮？
韩晔深吸一口气，尽量使得自己面无表情：“戚时序，你的结尾写好了吗？”
戚时序不知如何开口，捏着照片的手用力到暴起青筋，吐出来的话却轻轻柔柔：“快了......”
可能已经写好了。
只是需要接下里你我的共同配合。
韩晔只觉得戚时序，你特么的可真行。
本来愤怒的想直接就走，却又觉得自己这样太像从来都不开口解释的戚时序。
“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要来吗？”
韩晔冷笑地看着戚时序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你知道个什么？和你的事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爸妈要回来了，仅此而已。”
戚时序被骂得愣住。
叔叔阿姨要回来了？
韩晔气不打一处来地看着戚时序懵住的表情。继续说：“我只是在想如何向我爸妈介绍你，如何让他们接受你，烦得不行。”
“又怕他们说话没轻没重的，把你吓走了，我去哪找你去？”
韩晔眼睛发红，低沉着嗓音却接近嘶吼：“你告诉我，你要是走了，我上哪找你去？”
戚时序心疼地看着崩溃边缘的韩晔。
伸出手想勾人入怀里却被韩晔拦下。
“不必，我是想完美地陪你这一次，因为我想着哄你开心一次，就算是我把你弄丢了，有这么一次，我找不到你，不会担心我之后还会不会有人实现你的愿望。”
韩晔哭喘着：“我想着......你这个没心又想得多的人，会不会看在这一次完美的，没有遗憾的面子上，舍不得走？我想着......你到底能不能抛开那点不安和胆怯，从我的用心之中看到我的爱，那我......还可以将你留住。”
“可是，戚时序，你特么什么都没看见......”
韩晔眼红得欲滴血，却没一滴泪向下落，像是终于释怀了一般：“我累了，戚时序......”
“有点爱不动了......”
戚时序心疼得要命，比起五年前的开胸手术还要痛感鲜明。
韩晔对他说爱不动了......
他想上前抱着那个人给他看看自己的真心，想解释其中的误会，可是没有办法，韩晔根本不让他近身，眼神冷得和五年前见到韩晔时一模一样。
韩晔是该爱不动的......
戚时序只觉得无力。
他这样一个人，秘密那么多，疤痕那么多，寻常人见了都害怕他的千疮百孔会不会因为自己的一句无心之言就鲜血淋漓，而他不顾自身去爱着的人又该承受多大的压力？
怎么爱？
是啊，韩晔还要如何爱。
月光下的厮磨缠绵够不够表达？
满心满眼的欢喜够不够诚挚？
处处维护的精心够不够深刻？
从头到尾都是他，是他不敢接。
是他觉得自己不值得被爱，是他一直想把韩晔推远，是他心机算尽，步步为营反复确认着韩晔真心的斤两......
全部都是他的错啊......
戚时序惨烈地笑着，一句“我改行不行，你可不可以回来？”偏生梗在喉头，进退不得。
他？他有什么资格要韩晔回来？
回来后呢？回来后再反反复复的确认自己是不是崔旭的替身？韩晔到底是怜惜同情还是真心喜爱？还是再用自己的一个个谎言和谜团使得韩晔身心俱疲？
多么可笑......
他没资格要韩晔回来。
韩晔看着失魂落魄的戚时序，不忍地别开脸去。
戚时序当然将一切都尽收眼底。
那么——干干脆脆地放手吧，阿晔，我不值得你伤心的......
不必对我愧疚，是我推开你的，是我不需要你的......
戚时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轻喊了声：“阿晔！”
韩晔冷淡着表情，只看着戚时序，不发一言。
戚时序笑不出来了，太疼了......
好不容易得到的人，此刻下定决心要抛却，是在脑海里，想了成千上万遍都无法习惯的脱敏训练。
可还是要说。
“阿晔，我告诉你我的一个秘密好不好？”
-------------------------------------
两个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回了最初的地方。
韩晔冷眼看着戚时序在背包里，翻找着什么。
他是真的累了。
但不是刚才，而是现在。
他以为戚时序会挽回，会解释，会拉住自己说“再爱一次”。
可戚时序放手的比他容易。
没有反驳，没有崩溃，除了眼角的红色，甚至还可以保持风度，对着他笑。
他没有这样的气魄。
他当然不会质疑戚时序对他的爱，只是想着这几个月的时光好似什么都没有改变。
无论他怎么强调，戚时序还是不肯相信他的爱，不肯相信自己的挽留有效。
那么，他还能继续做什么呢？
已经无计可施了。
他或许真的要不起了......
戚时序翻东西的时候背着韩晔，悄悄地擦去眼角的泪。
他也不想哭的，可是好苦啊。
十指连心吗？可为什么他的心这么疼，手指的动作却依然敏捷，依然......那么毫不费力的找到了崔旭的遗物？
韩晔等了很久，戚时序终于直起身来。
手里捧着一个盒子。
韩晔几乎是不敢置信！
崔旭的盒子。
“你从哪里来的！”
戚时序看着眼前的韩晔顷刻失控。
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也亏他还笑得出来。
戚时序浅笑着。狐狸眼的默默深情却盛满了无处可去的哀恸，将琉璃色的眸子浸润得越发失真。
“你先看吧......”
韩晔颤抖地接过戚时序递过来的盒子，只是不知道是太过于震惊还是恐惧其中的东西。
手抖得根本打不开。
韩晔竭力控制着呼吸，终于克制住自己浑身发颤的肌肉，将眼前的盒子打开。
十二封情书。
戚时序：“这是崔旭写给你的情书。”
远处的山峦已经看不清楚轮廓，黄昏终于带上了浓郁的黑色，将晚霞的余韵逐渐驱赶，伴随着夜幕悄无声息的覆盖天空。
他所期待的夜晚，快来了。
韩晔控制不住自己的泪往下落。
手颤巍地打开一封情书。
“见信如晤，阿晔。”
戚时序的嗓音终于展现了主人的痛楚：“我藏了这个东西五年。”
“我早就知道了崔旭喜欢你。”
“那天你们依然不愿意接受崔旭离开的事实，我身无分文，只能从医院出来，回到老宅之后......”
回到老宅之后，失血过多，伤口虽然缝合但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淋到了雨，可能是发炎，眼前全是黑雾，跌跌撞撞地只进了一个房间，失去了意识。
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房间里的陈设与自己的不一样。
可能真的是直觉，对于崔旭，这个他最熟悉的陌生人，竟然也能从崔旭的离世中感到悲伤。
朴素的铁皮盒子放在枕头下，与房间的一切都不搭。
还是没忍住好奇，就打开来看。
撞破了一个秘密。
人的恶念如何能克制？他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却想着这个铁皮盒子给未来造成的种种可能。
第一次，那么不冷静也是第一次那么的庆幸。
他逃跑了，带着崔旭满腔的心意。
这些话戚时序都没说出口，事到如今，解释自己的误打误撞，还有生病的细节有什么意义呢？
戚阳的话很有道理：“谁会心疼呢？遭人厌烦罢了。”
“回到老宅之后......我看到了这个铁皮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