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在乎吗◎
那顿饭是沈知曼来京州之后, 吃得最好吃的一顿,胃口大开,完全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游良驹与厉蕴洲沾亲带故, 没有理由不能太早离开。
于是,沈知曼吃的很满足。
她心里开始忍不住盘算明天的事。
直到人走得差不多, 游良驹见她吃个没完,怕她吃坏肚子, 实在看不下去,才将她拉走。
沈知曼也不介意,整个人犹如升仙般飘飘然, 大脑一片空白。
有意识时,已然坐在了游良驹的车里。
天早就黑透了。
沈知曼从副驾驶的角度朝游良驹看去,感觉得到他心情非常不错, 眼睫根根分明地垂下,也掩饰不住柔亮的眸光。
“回家吗?”他问。
沈知曼偶尔见过几次游良驹对接工作的样子, 总是十分认真严肃, 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
可每次转头与沈知曼说话,就彻头彻尾换了个模样,语气里除了温柔,还有几分她不理解的随和……
“回!”沈知曼道。
“本来是想带你去庆祝一下, 但你今晚吃这么多,要不还是明天, 不如就去新开的那家——”
“不行!”
沈知曼激动地打断,慌忙拒绝了他的好意。
游良驹说了一半的话,喉结在此哽住, 而后上下滚动, 温言问道:
“怎么了?”
“不好意思, 游总,我刚刚有点激动,是这样,我明天得回出租屋收拾行李,晚上要回乾川当面跟冷爷爷说这个好消息。”她越说声音越小,几乎把最后一句话咽了回去。
游良驹道:“你再说一遍。”
沈知曼不敢扭头去看他的情绪,但明显能从余光中他那僵住的身体反应里,感受到不悦的气氛,便低声但一字一句地回答道:“我要回乾川,当面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冷爷爷。”
“你要回乾川?不是说失败了才回去?”
游良驹说得快了些,让沈知曼感受到这次的不悦与往常有着质的差别,只得底气不足地回答:“当时……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所以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确实很突然,是昨天冷爷爷突然打电话给我,觉得我在京州不如回乾川让他放心。我们两家也算世交,从小他都是把我当亲孙女疼爱的,当初我独自一人来京州,他就不太同意。我知道我才去你那里住了没几天,但冷爷爷好歹是长辈,从小对我都很好,没办法,只能请几天假了,您看……”
“谁告诉你可以请假了?”
“啊……”
沈知曼原本心情极好,心想这种事求他总会没问题的,可刚刚说了这么多,连低声下气地讨好也不奏效,心里像漏了气一样委屈。
虽然他们两个还有条约在身,但连假都不能请,是不是有点儿太“霸王”了?
她还想争取一下。
“游总,我——”
“随你。”
游良驹打断了她的话,冷“哼”了声。
沈知曼不理解。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
难道是因为当时没人能想到会成功,所以没有提前谈分成?
“那要不等赚了钱,咱们俩对半分?”
游良驹:“……”
沈知曼震惊,这也不行?
“那四六,我四你六。”
游良驹继续沉默。
沈知曼试探道:“三七?”
游良驹持续不愉快,情绪毫无波澜。
沈知曼撇撇嘴,她是真的要到极限了,咬着牙道:“那说好,最后一次了哦,再少我就还不上清苑的钱了,别不珍惜——二八!”
“你还挺大方。”
“是吗,你高兴就好!”沈知曼脑筋一转,趁机说道,“那我能回乾川见他们了吗……”
话罢,她终于在游良驹脸上寻到了一丝笑意。
“行啊,我这就把你送回出租屋。”
“真的啊?”沈知曼眼里闪烁着星星,做崇拜状看向他,“游总,你人真好,我正想回去收拾东西——”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
来了个急刹车,轮胎的撕磨声刺入耳膜。
游良驹将车子停在了某个没人的路边,忍着火气颤抖着问道:“沈知曼,你是不是故意气我?”
“我没有。”
“你现在不需要我了,就把我扔到一边不管不顾了……”
“怎么会?我不是跟您分钱了吗?”
游良驹咬着牙,盯着手心紧紧握住的方向盘,听身边人软言软语。
“我知道您年少有为,是上层社会的成功人士,根本不在乎这些钱。可您是沈家的恩人,未来有机会我一定好好报答你!但是这两天……我真的很想回去看看故人,还有……我的家人。”
说到最后,游良驹垂下了头。
虽说脸上写着“失落”两个字,但听到她怀念已故的亲人,还是心软。
“去了就不回来了?”
沈知曼连连摆手,“这怎么可能呢!到时候我会跟冷爷爷讲清楚,我在京州有工作,这次是请假,过几天肯定得回来的。”
“嗯。”
沈知曼见到了希望,“还是游总您大度,我真的,去去就回!”
见她情绪转变得如此之快,毫无挽留悔过之心,游良驹真不知道该跟她一起高兴,还是伤心她对自己的无视,生生气笑了。
“去可以,记得保持联系。”
沈知曼突然意识到什么,问:“不会还要一天通三次电话吧?”
游良驹蹙眉,“有意见?”
“……有点儿。”
回乾川之后,她肯定是要住在冷家的,他们家人丁兴旺,关系复杂,再加上还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姐冷筱月,如果见到她跟游良驹如此亲密地一天通三次电话,肯定会询问个所以然……沈知曼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跟他们解释。
她犹豫道:“不是说好请几天假吗,还这样是不是不太合理?”
原本她没抱期望,却忽然间游良驹点了点头,“嗯,这个约定确实不太合理,那就做旧吧。”
沈知曼恨不得拍手叫好,“哇——不愧是游总,大气。这个决定明智,太明智了!”
游良驹笑道:
“晚上那通,改成视频电话。”
“?”
沈知曼笑容凝固,却再也没提其他要求,见游良驹笑里藏刀,生怕他把剩下的那两通都改成视频电话……
回去的路上,她深刻反思自己。
真是不要命了,怎么敢冒然挑战游良驹的权威!他是老板!!
归根结底,还是她太怂了……
翌日一大早。
沈知曼从游良驹家里出来,没有先回出租屋,而是去了趟方酌所在的医院。
她顺路买了几袋子水果,抱着束鲜花,被方青砚带进门的时候,见方酌正躺在病床上,翘着脚看电视。
还没来记得他们开口,老先生意识到有人推门进来,便动作迅速地歪身,从床下的袋子里掏出来两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过来。
“来,把这个洗了,削皮切块。”
沈知曼刚靠近病床,就被这两个苹果拦住。
意识到不对劲,方酌一抬眼,见自己那不争气的小孙子身边,站着个白净雅致的美女,怀里还抱着一大束鲜花,不禁一愣。
“哎哟——”
方酌见到沈知曼那一眼,迅速反应过来,立刻把苹果抛开,两只粗糙的手捂住了额头,紧紧闭上眼睛,在病床上翻了个身。
像是被按了开关似的,开始痛苦。
方青砚抬手,稳稳接住了他扔过来的苹果。
沈知曼见情况有些微妙,侧目与他对视一眼,尴尬地笑笑,边把手里的东西逐个放下,边温和地说道:
“爷爷,我明天就要回去乾川了,过来看看您。”
“哦,”方酌慢悠悠地问,“清苑的事解决了?”
沈知曼坐到病床旁边的椅子上,回答:“还不算,多少有些眉目了,就是不想在京州继续麻烦别人,还是先回去跟冷爷爷商量一下对策。”
“他能有什么对策?”
“这个不清楚,但是冷家的大哥从商多年,指导我的话肯定是绰绰有余。”
“嗯,别人家的孩子,都有出息——”
沈知曼不知道该说什么,尴尬地攥着裙子。
看来方酌对方青砚私自把丹墨卖掉的事仍然耿耿于怀,不过看他的精气神,也没有太疲惫的样子,反倒是方青砚又瘦了一圈,看样子没少被使唤。
倒也是活该。
沈知曼屁股还没做热乎,就站了起来,“爷爷,我就是顺路来看您一眼,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说到这里,方酌又将身子缓缓转了回来,“哎,那要不——把我也带上?”
“您去干什么?”
“这你不用管。”
沈知曼感觉到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于是顺着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可是,乾川离京州太远了,您自己一个人要怎么过去?”
“你怎么去我就怎么去呗。”
“我订的是晚上的飞机,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买到同样的票。”
“怎么,你家那位不送你啊?”
“不送——啊,不是,爷爷您怎么又这么说……”
方酌绷着脸,“小燕子,订票。”
方青砚:“……”
沈知曼慌了,她终于意识到方酌似乎没开玩笑,只好扯着唇角笑笑,用极小的声音问方青砚:“你们家里人,能同意他一个老人家这么瞎折腾吗?”
“我们管不着。”方青砚耸耸肩,“主要也不敢管,我们一大家子人,谁也没他有本事——”
方酌警觉:“你说什么?”
方青砚乖乖闭上了嘴。
沈知曼见状,好声劝道:“爷爷,下次吧,等清苑正式解封,我亲自把您接过去住几天。”
方酌把脸别了过去。
沈知曼这才松了口气,鞠了一躬说道:“事出匆忙,我先回家收拾行李了,爷爷再见,祝您早日康复。”
方酌:“哼。”
“……”
出了医院,沈知曼直奔出租屋。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把这么多衣服带到京州来的,想了想,除了衣服需要带,貌似也没什么要带回去的,因为冷家一定会为她准备得无微不至。
收拾好行李后,她又从头到尾数了一遍自己身上的钱,惊讶地发现,虽然来京州没多久,但钱已经零零散散攒了近九位数……
回忆起这段时间,她突然想起那天,裘娅拍了拍她的脸笑道:
“靠脸,也是一种本事。”
“……”
只能说,幸好遇见游良驹,幸好游良驹不讨厌她,幸好游良驹愿意帮助她……
想到这里,她转头看向窗外,赤紫色的晚霞布满西边天,原来已经到了傍晚。
再过一个小时,她就要出发去机场。
然后,她惊讶地发现,从昨晚的不愉快到现在,已经将近一整天没有跟游良驹说话了……
一整天。
之前从来没有。
而且,明明说好了,就算请假也还保持一天三通电话。
可今天,她一通也没打。
换个思路来看,这是不是能够说明,游良驹已经不在乎她是否能完成这项要求了?
是不在乎吗……
作者有话说:
等故事讲完之后我会从头认真修改,感谢所有能看到这段话的读者宝宝,感谢所有留下的小天使这么长时间对我的陪伴和支持,非常感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