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还躺在他的床上◎
将近凌晨一点。
沈知曼在柔软的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少女的身.躯陷在温暖的鹅黄色床单上, 放肆地摆出各种嚣张的姿势，仿佛驯服身下的大床。
她很兴奋，自己算到的横财居然真的实现了。
不过她并没有打算收下那三套房子。
主要是还不起。
如果是钱, 有个具体的数额，到时候真的能赚到养家糊口的钱, 用个其他方式感谢当初的帮助就行，但假如说是个真实存在的物件……
过今年就升值了怎么办？
这也是沈知曼不愿意尝试用艺术品抵债的原因。
一个是, 清苑的艺术品一件件造就了如今的清苑，从小陪在沈知曼身边长大，无论多么不起眼的物件, 她都舍不得拿去拍卖，仓促流入江湖，她觉得自己不仗义, 没有情感。
另一个，是这些宝贝无市无价, 只有清苑独一份, 它们用自身的华贵组成了清苑，反过来清苑这么多年的宣传和红火，也在一定程度上带动了它们的市场价值。万一沈知曼真的动用了里面的东西，低价拍出去, 再收就得滚好几番才换的回来。
倒是那个项目……可以做做试试。
不过她怎么也想不清楚，这个关于清苑的项目到底该怎么尝试去做。
而且, 看游良驹的样子也不是很想帮她。
或许游良驹也对她没什么信心吧。
毕竟那可是裘娅。
资本家也不是傻子，她初出茅庐什么都不懂，能独立做出一份能看的策划案已经是让人刮目相看了。
至于能不能拉来裘娅投资……还真是个未知数。
游良驹看起来也不会帮她争取。
当然, 他根本没那个义务。
果然, 社会经验太少, 天上掉馅饼的事也轮不到她，好事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沈知曼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给自己找到一个定位，是关于游良驹的。
她的情感经历太少。
总觉得自己和游良驹现在这个情况，根本没办法更上一层，甚至再发展下去，戳破那层纸，就要彻底撕破脸了。
跟游良驹接触久了，沈知曼现在连脑子都快没有了。
不过这也不能怪游总。
虽然她认识游良驹不久，但相处下来，感觉他的各个方面，包括容貌、外表甚至性格，都与沈知曼心里某处标准完美契合。
可惜。
要是等到与陈辛的合约被他发现，彻底撕破了脸该怎么办？
沈知曼实在睡不着觉，便抬手打开了床头灯，晦暗的灯光并不刺眼，撒在床头温暖舒适。她慢慢坐起来，仔细回想这些天发生的每一件事，担心以后可能会再也见不到游良驹……最后强制自己放空。
大半夜，电话铃声响了。
谁会这个时候给她打电话？
难道是有人恶作剧，或者推销？
低头一看，竟然还是个陌生的号码。
她此刻无聊，便接起。
对面是个男生，似乎是在哭泣。
沈知曼怒顿时毛骨悚然，正要挂断电话，忽然，电话那头响起熟悉的声音。
“沈知曼，对不起。”
“！”
“我再也不能帮你了。”
“？”
沈知曼震惊不已。
“陈辛……”
陈辛怎么哭了？
认识这么久，她还没见陈辛真的哭过。
以前他用假哭这招逗过沈知曼，但像此时电话里这样，哭得这么上气不接下气，她还真没见过。不过在她眼里，陈辛的脾气就像个小孩子，会哭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就是居然，莫名有些心软。
心软归心软，话是不能乱说。
什么叫“我在也不能帮你了”？沈知曼完全不清楚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些钱，是我所有的积蓄，都在你的卡里，你拿去还债吧。”
“？？？”
沈知曼慌了。
她慌张地打开银行软件，居然发现那张卡里，突然多出几百万的巨款！
她讶然地说不出话。
张张口，又眨眨眼睛，才闷道：
“……陈辛，你别这样。”
沈知曼可不想欠前男友钱！！
主要是不想跟他有除了上下级关系以外的任何纠葛。要是陈辛不管不顾这么乱给钱，以她的赚钱速度，得还到哪辈子去？
这些天她一直没联系陈辛。
但合同还在，沈知曼也不知该如何面对。
尤其是这个与以前纯情阳光的形象完全不同，且情绪非常崩溃的陈辛。
她又问：
“你怎么了？”
“以后没法给你发工资了。”
“啊？”
沈知曼惊讶一瞬，还没明白过来这话里的含义，就立即觉得庆幸，还好自己现在也不再像当时那样急需找到一份工作了。
陈辛：“我……”
“你到底怎么了？”
他的话似乎埋在阴霾里，“你现在，能出来陪我喝杯酒吗？”
“现在？应该……不能。”沈知曼想起什么，立刻收起了被他哭声所迷惑的心软，咬了咬嘴唇，“拜你所赐，我今天再也不想出门了。”
对面沉默许久。
“你穿了那条裙子？”
“嗯。”
陈辛抽吸了一下，喉咙里呜咽着：
“我就，就只写了那一条……”
沈知曼攥紧了拳头。
那一条。
仅仅是一条又怎么样？
她深呼吸，“嗯。”
说完再也不想理他。
“我挂了。”
“哎，别！”
陈辛着急，讲话断断续续的。
“沈知曼我……我真的，真的再也不这样了，你能看在以前，咱们两个人的份儿上……原谅我吗？”
沈知曼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们两个，还有什么“以前”好说的？
以前都烂透了。
说起来也无奈，跟陈辛那段感情，沈知曼到分手都没体验到一丝谈恋爱的感觉。
他这个时候，拿出曾经在一起过的是，来说原谅现在这些烂摊子？
廉耻在哪？
陈辛见她没声音，果断道：“既然你不同意，那我自己去找你。”
“……”
沈知曼静静地，不说话。
她会有这样的反应，并不是她这个人性格冷漠，面对情绪崩溃者的毫无怜悯，更不敢自诩高贵，而是发自内心地，对陈辛这些天对自己的“照顾”和纠缠，产生了心力交瘁感。
“陈辛，你玩够了吗？”
他那头听到沈知曼的声音，丝毫不在乎她说了什么，激动地问：“你告诉我，告诉我新租的房子在哪？我去找你，你等着我……”
沈知曼仰天看向天花板，平静地报出一串地址。
这动作迅速到，让陈辛也愣了一下，不禁感到疑惑，但还是迅速反应过来。
“好，好，我马上过去。”
“你去吧，我现在不在那儿。”
电话里，明显能听到陈辛停下了当下慌忙的动作。
突然笑得格外凄惨。
“哈，我就知道，你不可能告诉我真正的地址。”陈辛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我求求你，你说，你在哪儿？我想过去抱抱你……”
听到最后一句话，沈知曼忍不住汗毛耸立，屏住了呼吸。
似乎这种话，光说从耳朵里听到，就已经罪大恶极。
她扯咬着下唇，终于摆烂道：
“我在游良驹家里。”
电话很长时间的沉默。
忽然那头响起男生撕心裂肺的呐喊。
沈知曼迅速将手机离远耳朵。
她也顾不了这些，想起昨晚陈辛用那些恶作剧给自己带来的窘迫，语气中几乎是毫无波澜地说道：“别闹了，我现在还躺在他的床上。”
“……”
电话挂断。
不知道是被摔挂了，还是主动挂断。
沈知曼心里远没有表面上那么平静，实际慌得不行，她抽了抽鼻子，明知道陈辛是小孩子性格受不了刺激，她还故意去刺激他，还是在他情绪崩溃的时候，有点后悔。
“咚咚咚。”
有人敲门。
沈知曼迅速忽闪了几下长睫毛，确定自己没有眼泪沾湿，想也没想，起身穿上拖鞋去开门。
门一打开。
游良驹就站在门口。
他穿着丝质缎面的睡衣，绳子在腰上随意地别着，宽肩像个衣裳架子，一眼就能看出这男人线条极好。
他垂着有些困意眸子，看向刚刚经历过匪夷所思的沈知曼，问道：
“怎么这么热闹？”
沈知曼脱口而出：
“我在看泰剧。”
游良驹眼神中的困意忽然减少大半，目光变得幽深。
沈知曼又撒谎了。
她感觉照这么下去，自己在游良驹心里就要变成撒谎精……哦，也可能已经是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真的很抱歉，游总，我不该大半夜外放……”
游良驹对她的固执也没有任何办法，想了想，又问道：“我刚刚怎么听见你说——你在我家里，正躺在我的床上？”
“……”
沈知曼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哎，真烫。
“嗯……你这都听见了。”
游良驹挑眉，“所以，跟谁打电话呢？”
沈知曼觉得，他这是在给自己引导走向悬崖的路，那个正确答案呼之欲出，她欲言又止，又欲言，最终吐出两个字。
“闺蜜。”
“……”
仿佛“陈辛”这两个字让她难以启齿。
游良驹抿着薄唇，低着眼眸冷冷打量她一下，不易察觉地“嗯”了声，扔下一句：“早睡。”随之关上了门。
沈知曼拉住门把手。
“哎，游总。”
游良驹顿住脚步，回身问：
“怎么？”
沈知曼打开门，不由分说地一把扑了上去，双臂抬起搂住他的脖子，头自然地埋到颈肩，再次闻到了他身上那份淡然的清香。
男人的身体果然结实硬朗，沈知曼这么大的动作，他都稳稳地承受住，没有丝毫慌乱，甚至还贴心地抬起手想要接住她。
沈知曼道：
“想抱抱——”
游良驹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挂在自己身上，无奈道：“你不是已经抱着了？”
对，没错。
沈知曼发自内心地勾起唇角。
“晚安啦，游总。”
“晚安。”
关上门后，沈知曼闷头躺倒在大床上，幸福得就像灵魂得到了救赎。
虽然游良驹还是没有肯叫她“曼曼”，但她仍然很高兴。
翌日 。
沈知曼美美起了个大早。
游良驹说丹墨的新选址还没装修好，暂时定下让她做店长，等完全布置好了之后再去工作。
也就是说，沈知曼可以小小摆烂一段时间。
还是在游总家里。
不过，她完全不适应闲下来的感觉，因为心里还是装满着愁绪。
清苑啊清苑。
项目啊项目。
游总啊游总……
她四处张望，没有看到游良驹的身影，猜测他还没起床，于是走路都变得有些蹑手蹑脚的。
想想昨晚，两个房间距离这么远都把他吵到了，或许房间隔音不好。
当然，他耳朵也是敏锐，这么敏锐，万一沈知曼半截头发丝落地，把他给吵醒怎么办？
她主动做起早饭，又给自己和游总一人热了一杯牛奶，正坐下来要吃饭，抬眼竟与玄关处刚回来的的游良驹无意对视。
“？”
他居然早就醒了。
白让她胆战心惊这么久！
游良驹换下鞋子，提着大包小包的袋子大步进屋，先把买来的咖啡和面包放到餐桌上，低头看见沈知曼给自己准备了早餐，似乎很是愉悦。
沈知曼好奇看了眼，那袋子里全是女装。
游良驹在她面前坐下来，毫不留余地地安排说道：
“吃完饭，我带你去新房。”
“？”
天啊，这怎么拒绝？
沈知曼犹犹豫豫：“那要不……我暂时住这儿，等我以后赚到了钱，拿到了投资，就还给你。”
游良驹绕过了话题最开始的重点，挑眉道：“别太自信，裘娅在风投行业是出了名的牛人，她可不好糊弄。”
沈知曼闭上了嘴。
这次，游良驹居然主动聊起了家常：“刚刚路过了三四家银行，门口全是武警的押运车。”
“京州最近在抓抢银行的贼？”
游良驹笑了笑，“没有，是裘娅，她把国外继承来的遗产变现，转移到国内来了。”
沈知曼吃惊。
八千亿，换成现金，那得存到什么时候？！
游良驹见她的表情，似乎在敲打提示着她什么：“由此可见，她确实很想投资。”
不过沈知曼心有余而力不足。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感叹。
不愧是游总，遇到同样的事，跟她这种平凡人的思路都不同。
人家能想到好机会，能赚钱。
她就只会“哇塞，好牛”……
游良驹忽然交代道：“我今晚还有宴会。”
“哎？这次又是因为？”
“庆功宴。”
“朋友替我开的，项目组分摊，成功铲掉了几个废物。”游良驹喉结滚动，慢悠悠地道，“顺便收购了几家公司。”
想不到在沈知曼迷茫的时候，他都干了这么多事。
沈知曼不了解金融行业，但气氛都到这儿了，她不由自主地为他鼓起掌来。
“恭喜游总。”
“无妨，”游良驹半眯起双眸，盯着她道，“不如等今天晚上，再好好恭喜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