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车上。
姜茉虽然没有往回看, 但是走远了之后，还是稍稍叹了口气。
她鼓了鼓腮，有点放空地看向车窗外面。
雨势不减, 打在窗上。车外的世界，一片朦胧。
“小茉想下车吗？”
倏然，男人的声音响起。淡淡的，似乎并没有情感波动, 只是温和地询问。
姜茉转头看过去, 迎上容晏之似笑非笑的眼神。
见她眼眶里是难掩的酸涩, 男人眸光闪过一丝阴霾。再次温和开口：“见小茉似乎有些后悔的样子。”
谈话间, 他抬手抚上她的面容。
因为刚刚升起车窗不久，之前潲进来的雨水, 有些落到少女的脸颊，她的面庞被冷得有些发白。
尤其是脸颊上的水滴, 格外刺眼。
男人的指尖带着温度, 轻轻擦拭着还未干的水迹。力度不重, 甚至格外温柔, 却极为周密, 似乎像是要抹去什么痕迹一般。
姜茉被他看得莫名心虚，摇了摇头道：“没有。”
半晌，容晏之轻轻一笑：“是么？”
“小茉真的能放下？”
他沉沉地看着她, 眸子幽深得彷佛能将人吸进漩涡。
姜茉下意识想要转过头去, 却被他摩挲着她的脖颈, 有些禁锢意味地让她和自己对视。
话里话外, 似乎问的是霍言, 又不只是霍言。
姜茉舔了舔唇, 答非所问：“哥哥……想听什么答案呢？”
她又叫他哥哥, 似乎是在刻意提醒着他什么。
望着少女乖软的神情，容晏之轻轻滑过她的脖颈，随后还是放下了手。
不再多说什么。
外面的雨势慢慢变小，车子一路平稳行驶，回到容家别墅。
一回到家，还不等着姜心开口，姜茉就说自己胃口不好，直接回了房间。
吃饭的时候也没有下来。
本来想着今天下雨，姜心还特意让阿姨煲了祛湿的汤。
看姜茉一直也没下来，她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道：“小茉这是怎么了？饭也不想吃。”
容晏之坐在饭桌上，慢条斯理开口：“没事，一会儿我给她送上去。”
姜心看了他一眼，也只好道：“那麻烦晏之你了。”
容晏之温和一笑。
“没事，本来照顾小茉，就是我……应该做的。”
他这话说得倒是没什么波动，一派感情亲昵的立场。可是姜心听起来，却莫名觉得有些问题。
尤其是这个“照顾”，有些说不清的奇怪。
毕竟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真的会这么亲昵么？
本来姜心一直没怎么意识到这个问题。
毕竟当年姜茉追他追得满城风雨，她一直以为容晏之就算是没当回事，终究还是不怎么愉快的。
因此，姜心想着他能照顾姜茉就算是不错了。
只是前段时间姜茉突然搬出去，又突然搬回来；再接着是容晏之又再次搬回来，他待姜茉是十分自然地亲近，而姜茉对他显然有些惯性的依赖，但是偶尔又有些刻意的远离。
即使姜心没往那方面想，也不免有些留意了。
然而，想到容晏之的身份，要是真有那回事的话……
她虽然希冀小茉嫁入豪门，那也是为她的将来着想；可是要是换成容晏之的话，此间的舆论与尴尬，肯定都会让小茉过得很不愉快。
容家人又一向冷心冷情，姜心实在不敢拿姜茉的幸福去打赌。
见旁边的容晏之还是一副淡淡的模样，姜心低头喝了口粥，试探着开口：“小茉年纪也不小了。”
容晏之“嗯”了一声，似是询问。
她轻轻咳了咳，又开口道：“我看小茉平时也不怎么交际，认识的青年才俊不多，她自己对这事也不上心。”
“要是晏之有空的话，不如多带她认识一下，你看你身边有没有什么好的男生？”
姜心面上挂着和善的微笑，话里话外的试探意味不言而喻。
即使是他真有那意思，从她话里听说的婉拒，估计也能明白他和小茉并不适合。
姜茉或许年纪还小，但是姜心不觉得容晏之会理不清这事的轻重。
然而，令她意外的是。
“她身边的青年才俊不多么？”
容晏之放下瓷勺，俊美的面容上是惯有的温和笑容。只是比起平日他对她，是长辈的尊敬态度，反而有一种上位者的掌控。
他轻笑一声：“姜姨也不用担心，小茉的缘分，也是自然而然的。”
“说不定她心里有了答案，也说不定……”
“她身边人也有了答案。”
平日里的优雅贵妇形象不再，姜心神情有些微微怔住。
容晏之的回答模棱两可，但是最危险的也正是……模棱两可。
如果他真的没有那回心思的话，依照他的态度按理应该是直接说明。
姜心眉头微蹙，刚要开口。
容晏之却已经站起身来，轻声道：“姜姨说笑了，小姑娘自己的事情，我哪儿能掺合呢。”
好像刚才的神情是错觉，他又换上了一副温和的面容，谈笑间对姜茉的态度，又好像是兄长看妹妹而已。
“您慢用。”他淡淡开口，“我上楼给小茉送粥。”
姜心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好下意识地笑了笑。坐在原地，眼看着他不紧不慢地离开上楼。
她心下的疑问说不出口。容晏之到底对小茉有心思么？若是有的话，又是什么时候起了这心思的？
她有些禁不住地喃喃自语：“真是冤家啊……”
*
姜茉倒也不是完全因为霍言才心情不好。
也有在车上淋了雨，又莫名被容晏之问了两句，所以有些头昏脑胀。
她洗了个澡就滚进了被窝里，软软地靠在枕头上发呆。
直到敲门声轻轻响起。
男人温和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小茉，起来吃点东西，好不好？”
姜茉把被子蒙到头顶，瓮声翁气道：“我不要。”
男人耐心地回道：“不吃东西，晚上胃会难受的。”
“就算是喝点粥也行，好吗？”
姜茉干脆在被子里窝着，没有理他。
反正门也锁着。
然而半晌后。知道她爱锁门的习惯，容晏之上楼的时候就拿了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推开门瞬间进入视线的，毫不意外，是个在被子里缩着的小团子。
容晏之难免笑了一声。
他转身关上门，又再次“咔哒”一声上了锁。
他放下手里端着的东西，慢条斯理地走到床边，看那只团子鼓鼓囊囊不肯出来。
容晏之轻声道：“再不出来要憋坏了。”
“团子”继续瓮声瓮气道：“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他没理她的抗议，只是耐心道：“你如果不出来的话，那我可要直接掀被子了。”
“团子”不作声。
“三，二，一……”
直到男人倒计时到最后一秒，姜茉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探出脑袋：“干嘛？”
小姑娘在被子里憋了一会儿，瓷白的小脸有些粉扑扑的。眼角微微发红，还带着些泪珠，显得尤其可怜又可爱。
容晏之定定地看着她，眼神越发幽深。
半晌后，他道：“是因为霍言吗？”
气氛一下子有些安静。
从在车上到现在，被他追问了好几句，姜茉也有点耍小脾气了。
她窝在被子里，把自己包成一个粽子，避开容晏之的眼神，小声道：“哥哥管那么多干什么。”
男人闻言没有说话，只是坐在她的床边，再次拉进肢体间的距离。
他转头直视着她，似笑非笑道：“我以为小茉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姜茉当即就有些愣住了。
容晏之这话说得……
不等她反应过来，他又徐徐开口：“小茉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只是在装傻而已。”
“毕竟，好像连阿姨也知道了。”
刚从被窝里出来得到喘息，姜茉的小脸又再度变得通红，结结巴巴道：“哥哥，你……说什么？”
她故意咬在“哥哥”那两个字上，想让容晏之清醒一点。
之前再怎么或远或近的暧昧，容晏之都从来没有和她这样说开过。
姜茉一时有些慌乱，忍不住又想拿被子盖过小脑袋。
容晏之轻轻伸手，止住她逃脱的动作。
她性子一直就是这样，懒散逃脱，不和她剖开心迹，她就能永远含糊下去。
可是。
他清醒了二十几年，也想为自己糊涂一次。
容晏之微微弯腰，无限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直到额头似乎相触碰，呼吸都仿佛可以交换氧气。
男人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面颊上，姜茉隐隐有逃离的本能，可是又被男人的手臂，不容置喙地禁锢住。
“你都知道的，茉茉。”
容晏之轻轻吻上她的额头。
姜茉下意识闭上了眼，脑子里的那根弦彷佛突然崩断，可是说不准她的心情是意料之外还是情理之中。
因为，就好像那根弦早就摇摇欲坠，只是她一直假装无视，就以为可以逃过一劫。
姜茉讷讷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哥哥……”
“你明明都记得。”
容晏之捏住她小巧的下巴，啄吻了一下她的唇，眼神幽深得像是要把她吸进去。
“那时候我喝醉了，吻过你。”
“你喝醉了，我也吻过你。”
她试图和他讲清楚：“但是那会儿只是喝醉了，不能当真的，我一直以为我们是……”
“是兄妹？”容晏之定定地看着她，自嘲般地反问。
他轻轻捻着手腕上的佛珠，徐徐开口：“比起兄妹，难道不应该说是……前任？”
“哥哥……唔唔唔”
姜茉还没来得及开口，那句话就被男人毫无预兆的吻，悉数吞在了喉咙里。
唇齿交融，舌尖缠绵。她如同婴孩般被他拥在怀中，彼此的肢体距离紧紧相贴。
这个吻来得细密而绵长，好像比起之前的醉酒，他有意让她在彼此清醒的时候，感受到来自他的触碰和吸吮。
直到门外再次突然有敲门声响起。
是姜心前思后想，还是放不下心，又来敲门：“小茉？你睡了吗？”
姜茉连个回应的空隙都没有，容晏之就像是没听到一般，在她试图开口的时候趁机扫进温热的口腔，与她极尽的唇齿缠绵。
她在他怀里极力地挣扎，直到不小心拽到了什么，一道“撕拉”的声音之后，姜茉才看到男人手腕处那串佛珠被她拽断。
紧接着，是佛珠滚落在地面上的声音，一声一声像是落在姜茉的心里。
门外，姜心仍然在问：“小茉，你哥哥来找你了吗？”
而容晏之终于放开了她。
他却并没有生气，而是带了些幽深的笑意：“小茉。怎么回答，你知道的，对吗？”
他晃了一眼那空荡荡的手腕，白皙而精瘦。
而姜茉看着地下的佛珠，仍是被他拥在怀里，随着他细细摩挲着手腕，终于不得不开口。
“阿姨，哥哥……刚刚已经走了。”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个几章完结！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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