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你耳软骨发炎了>第4章 噩耗

“哥?”施予颂回到院子,碰上了正火急火燎出门的施岩,“怎么了?”

“左燚出了点事,我去看看。”


施予颂幽邃眼神淡了又空,空了又淡,走进客厅,沙发上还有凌乱的围裙,是施岩留下的。


“嫂子,哥去哪?”

施予颂进厨房帮奚筱梦端汤锅,问得随意。


奚筱梦极好看的双眼泛起清亮的微光,回答他:“左燚家出了点事,说是他爸爸醉酒,抽烟时失手,烟头把家里点燃了。乡下人家建筑经不起火。”

施予颂神色微动,放下汤锅,伸手拿勺舀汤。


奚筱梦解下围裙,看了他一眼:“小颂,施岩有自己的打算,你也快到需要承担责任的年纪了,凡事都要沉稳。别动不动就不回家,无论是学习还是生活,都要沉得住气,也都可以和我说。”


施予颂端碗的手顿了一下,嗯了声。

奚筱梦继续说:“就当是可怜左燚吧,本来就家不成家,现在又发生这种事,他该有多难过。”

施予颂把汤递过去,“嫂子喝汤。”

奚筱梦眼眸含笑,知道他这是同意了。


·

父母去世后施家还留下言诵集团,年创收任谁看了都眼红,现在本该施岩管理,但他志不在此,闭口不谈公司,要接手管理的倾向几乎为零,毕业后也是一股脑扑在短期支教项目上。


这两年项目遍布全国,名声四起,公司里的元老级管理者都对他不抱继承亟待,只好齐刷刷把目光投向还在篮球场肆意奔跑的施予颂。


目前暂由霍胜爸爸霍旗开代为管理。

可霍旗开年事已高,只想快点退休钓钓鱼陪陪霍胜,留在公司无非是想等施予颂成年。


然而施予颂虽成绩拔尖,但接人待物上却不尽如人意,十五岁时霍旗开就有意要培养他,但他排斥,更是把自己圈起来活在自己的世界,谁来打扰就疯狂扑上去。公司交到他手上,不是自毁前程吗?


近一年来,公司更是传出施家的继承股份要全权交给外姓人。

去年的股东大会上,奚筱梦是唯一一个站起来为他说话的人,并相信他是个可塑之才。

其实算来,施予颂和她的沟通频率远超他和施岩。


他小升初暑假初见奚筱梦,身为施岩女朋友的高中生奚筱梦,一袭白色长裙立在院子里的紫荆树下笑魇如花,温婉气质遮不住矜贵的公主气质,还有那怎么都遮不住的,玩弄别人于掌心的自鸣得意。


别人眼中门当户对的璧人,在施予颂眼里完全失了光彩,初见就否定了奚筱梦。又或者说,所有和施岩交好的,都不受施予颂待见。

要说原因,他也理不出个所以然。


后来每每见到奚筱梦,他都只是礼貌相待,但少年人喜形于色,奚筱梦的每次尝试靠近都碰壁。


两人连泛泛之交都没达到的关系转折点,是奚筱梦借用他的电脑填高考志愿那天。

施予颂盘腿坐在一旁,看她忙碌的背影:“你要和哥哥去同一所学校?”


他那时甚至以为她要和施岩出国,怏怏了很久,后来施岩饭桌上表明不出国才眉眼舒展。


奚筱梦回头笑:不,我会选择适合我,并让我觉得合适的学校。男女关系并不意味着要放弃自己的喜恶,最重要的一点是,要有一种永远不低人一等的底气,而这底气需要自己在行将踏错时扭转……”


后面奚筱梦说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这段话也带着奚筱梦侧漏的秉性,可是不知怎么的,那天听着格外顺耳,那个凡事只会迁就纵容哥哥的傻白甜小姐第一次入了他的眼。


之后才发现,奚筱梦很特别,品行无可挑剔,做事雷厉风行,那双眼可以威慑人于千里之外,也可以勾得人失魂落魄——

可从没用在他们施家兄弟身上半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主动问奚筱梦作业,中考择校时也去请奚筱梦分析给建议,真正认可奚筱梦为家人,也不再吝啬一声“嫂子”。

起初奚筱梦并不乐于听到这两个字,但他坚持不懈,也就习惯了。


从霍胜口中得知奚筱梦在股东大会上选择相信自己的时候,说不感动是假的。他何尝不知道,如果自己也没接管公司的心思,九泉之下的父母一定会心寒,父亲好不容易打造的言诵集团将付之一炬。


·

此时大山里的巍岭,河水凝了一层冰,葳蕤乔木上蒙着薄薄白霜,透过那层霜,被白雾笼罩的麦苗还在忍韧生长。


泥土路旁的泛黄路灯一闪一灭,照在疾速跑过的人,施岩终于来到麦田前的破烂小诊所,见到了坐在长椅上的左燚。

他的周遭没什么温度,显得更加瘦削。

施岩看了一眼对面禁闭的诊所门,简陋到连个什么科都没标出,他停在左燚身前:“还好吗?”

左燚起身,仍垂着头,声音细若蚊蝇:“走了。”

嗓音继续发颤,“他们走了……”


施岩愣了一下,跑去问诊所医生,室内呛人的烟草味还没散,施岩似是厌恶地偏了一下头。

适应得差不多:“左燚的父母?”

老医生抬了抬眼镜:“死了,送来的时候还留一口气,见到败家子就走了。不知道是提前知道会被肢|解气死,还是什么。怎么能签那种协议呢,这不孝子?”


施岩听得直皱眉,“您这话什么意思?”

老医生抽出甩在一边的协议,掸了掸上面的烟灰,施岩接过粗略阅览,内容大致是“器官捐献”。


施岩解释,“医生,这是正规的器官捐献,不是肢——”

老医生稍显轻蔑:“你是外地人吧?”

施岩不明所以。


老医生继续说,“这里穷乡僻壤,都是一群乡巴佬,哪里懂什么协议。外来人也都知道他们的贪欲,所以巧言巧语一糊弄,再抬出他们这辈子都没听过的数额,协议也就完成了。”


施岩错愕,又仔细看了看协议,发现协议并不具有法律效益,沉着眸看向老医生。


老医生也不再遮遮掩掩,“他这是要把他爸妈的器官低价贱卖给黑市啊!这个不孝子!”

施岩紧攥协议,回身就要去劝阻,握住门把手时又停下步子,左燚跪在雪地里的场景历历在目。


医生像是抓到一丝转机,“你认识他?帮我劝劝他,好歹给他父母留个全尸,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最宝贵的就是尊严了。生前穷困潦倒,死了就让他们体面点吧。”


施岩把协议放回桌上,“认识是认识,但关系还没好到能干涉他的决定。抱歉。”

抬步离开,施岩眼神复杂。


走廊已经没了左燚的影子,急忙往外跑,那个脆弱的身影蜷缩在麦田边,滃滃的白雾快要把他掩盖。


施岩脱下大衣披到他身上:“走吧,先回车上。”

“您知道了吧?这才是我,我就是这样的人,一个抛弃父母的不孝……”

“你辛苦了。”施岩截断他的话,把他搂在怀里,“辛苦了。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不是你能决定的,但以后的人生路,你现在就可以决定。”


左燚抬眼看他,眼眸红透,俊俏的脸上还有黑炭般的污迹,却在寒夜里干干净净。

施岩看着他,迷恋非常。


路灯咔滋闪了一下,施岩收神,擅自主张把人抱了起来,“和我走吧,离开这里,不回来了。”

左燚点头,靠在施岩怀里闭眼,眼泪流了下来。

他再也回不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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