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都市情感>无血之血>第34章

  林宜青走上电梯时步子都有点不稳,刚刚下车时,他问了一句:“要不要拿行李?”

  林屹言转身,愣了一秒,随即又神色如常地说:“你想拿?”

  林宜青怔怔地盯着他哥,完全不明白他哥到底在演情真意切的哪一出,刚刚车上还像坚冰似的,但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多想了,这句话一旦问出口就像消散在日光下的水,蒸发出他真实的想法,让两个人中间漫出陈旧的腐烂味道。

  林宜青脸色唰地白了,想摇头解释,但林屹言打开了后备箱,转身就去取了箱子。

  林宜青突然不明白了,他心脏疯狂地跳起来,剧烈到快要跳出胸腔,很像很多年前,他趁父母不注意,隔着一堵墙在玄关和林屹言偷吻。

  林屹言默许了这个沉默,推起行李箱进了小区楼,等电梯时,他语气平常地打了个电话:“小苏阿姨,已经接到了,嗯嗯,路上还在堵车,我们会晚一点到家。”

  他哥说起谎就和寒暄没两样,林宜青明知道从下车就不对劲,可他动作已经先于理智出卖了自己,手脚并用地接下林屹言抛出的潘多拉魔盒。

  林屹言按了十七层的按钮,电梯里静悄悄的,林宜青止不住自己发狂的心跳要在这大铁盒子上下乱窜,而旁边的林屹言看起来漫不经心,仿佛弟弟本来就和他住一起。

  直到林屹言掏出钥匙打开了门,林宜青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屋子刚进去,空气和外边一样冷,林宜青进门后,眼睛向下一扫,鞋柜上有两双拖鞋,心口刚一滞,林屹言咻地扔出来一双。

  “新买的,没人穿过,干净的。”林屹言说。

  林宜青盯着那双鞋,浅蓝色的,分不清男女款式,他故意放慢动作在玄关穿鞋,心脏依旧突突跳个不停,而林屹言边走进屋里边说:“我去拿个东西。”

  林宜青虽然很想忍住自己的眼睛,但还是已经控制不住去看整个屋子的布局,整体是银灰色的装修,很干净,干净得几乎少了人气,茶几上只有茶具杯垫,客厅电视墙的书架上有层浅浅的灰。

  林屹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自嘲似的笑笑:“不怎么看书,那里容易积灰。”

  林宜青止步门口,靠在行李边上一副陌生人姿态,林屹言已将身上大衣一脱,挂在衣架上,他回头看着门口的人,“怎么一直站在那里,不休息的话,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回别墅。”

  “林屹言。”

  林宜青终于说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你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林宜青直接点出了这个问题,他不知道林屹言为何这么做,如果一开始就准备将自己接到这里住,就不会询问他的行李,但林屹言根本没理由大费周折绕路,只为了给他看看自己这个冷清的屋子。

  林屹言站在他对面,并不着急回答问题,而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弟弟的脸,不放过林宜青随时可能逃逸出的情绪。

  林宜青的心悬在空中,他怀疑下一秒地面就会出现一个黑洞,自己一整个掉进去,无数猜想立刻在大脑中跳出来,比如他哥现在或许不是单身,带他来这里无非是劝他死了这条心罢了。

  “带你来我这里住啊。”林屹言说。

  他笑得好像真的是那么回事。

  林宜青立刻露出恐慌的表情,双手捏紧了行李箱拉杆,一副立刻要逃跑的姿势,林屹言见状,手搭在灰色沙发的扶手上,忽地没了笑,那股玩笑的气质转眼不见了,他垂下眼语气柔缓道:“开玩笑的,你妈妈把你的旧房间都整理好了。”

  如是冰水当头泼下,林宜青冷笑说:“你在试探我?”

  “但你要是想住在这里就住,”林屹言脸色依旧很平静,“你妈妈那边我去解释。”

  林宜青站在玄关,脚底漫上来一阵寒意,从血液漫升一直凝固到他的指尖,他扯出一个难看的假笑:“你就不怕我又爬上你的床吗?”

  说完他直直地盯向那个粉色的礼盒,林屹言抬抬手,才注意到这个,“这个给小语买的。”

  但他没有回答林宜青问题,他走到阳台搬出来一盆兰花说,“我很久没回别墅了,这朋友送的,没时间养,死了可惜了,顺带抬回去。”

  林屹言搬完走到林宜青面前,从挂架上取下一串钥匙,握住他的手腕展开手掌,把钥匙放到他掌心:“你妈妈上个月告诉我,你接受了Z大的教职面试,准备回来工作,这里离Z大挺近的,这个钥匙你拿着,如果偶尔需要歇脚休息就来这里,我工作日不怎么回来。”

  林宜青脸色骤然变了,猛地挣脱林屹言的手,狠狠将钥匙扔到地上,冲他喊起来:“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又在这里装什么好哥哥!你让我和你回家,我就来了,你明明知道我不是来拿什么东西的!我说过了,我不要你像以前一样对我,我回来……我回来是………”林宜青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似乎是低到耳语。

  “我回来……是重新当你的弟弟的。”

  林屹言被劈头甩了一掌风,眼睛都没眨一下,蹲下捡起地上的钥匙,头也没抬毫无波澜地说,“你本来就是我弟弟。”

  林宜青早已习惯他这态度,苍白地笑笑:“你不说我也知道会回答什么,我在这里闹,闹完了你也没脾气,我做什么你都不在乎,这一切都是你大发慈悲,要不是摊上我这个疯子弟弟,阴魂不散缠上你,你怎么会需要操心这种事?”

  林屹言皱起眉,缓缓说:“过去的事是我的错,是我开了个坏头,但我在乎你,不管发生了什么,你都是我弟弟。”

  “你有什么错,反正也是我主动上的你的床,”林宜青红着眼,咬牙道,“你什么都不问,还真不怕我把你现在的人生给毁了吗,要是我今天突然在餐桌上宣布我和你乱伦好几年,当着爹妈的面把我们乱七八糟的事和照片全都翻出来,要你以后没好日子过,你也像现在一样什么表情也没有吗?”

  心脏的酸铺天盖地向上涌,烫得林宜青喉咙发痛,他哑着嗓子继续说:“反正我干什么你都照单全收,林屹言,你真的一点都没变。”

  林屹言从地上捡完了钥匙,站起来看着弟弟,脸上露出很深的忧虑,林宜青很怕他这种表情,他想一挥手赶紧让对方闭嘴,可林屹言还是开口了:“你回来我很开心,我们别吵架了好吗?”

  林宜青气得发抖:“好,好,你就继续当你的好哥哥吧。”他一把扯过箱子夺门而出,摔过门一声重响。

  林宜青一个人重新推着行李走回停车场,站在车旁深深呼吸了几次,拧了拧自己发酸的鼻子,呼进了好几口刺骨的冷空气。

  林屹言很快就来了,手上却没拿那盆兰花,他按了汽车钥匙,打开了后备箱,接过了行李重新放了回去。

  回去时暮色四合,还下起了小雨,雨刷在前挡风玻璃上刷了又刷,寒气不断从车窗浸出来,在窗户上形成薄薄的水雾,汽车尾灯在雨色中朦胧不清,车窗外的光更亮了,却显得更冷了。

  林宜青坐在副驾上,胸口微微起伏盯着前方,车内氛围紧绷着,每吸进去一口呼吸都像烧到胃里,无论他们再怎么红着眼吵架,今晚都得装作好兄弟一起回家吃饭。

  回去接连遭遇红灯,开得很慢,林屹言边开车边平淡地说:“今天小语也在家。”

  小语是大哥的孩子,大嫂和小语早些年搬至本市定居,大哥去世后小语轮流在两家人之间度过周末。

  林屹言开车回到城西别墅,他提着粉色盒子,和林宜青一前一后进了门,刚开门就听见一个清脆的女孩声音扑过来。

  “屹言叔叔!”

  “诶!”林屹言结结实实地接住扑到膝盖的女孩,一弯腰递出手里的巧克力礼盒,笑盈盈地说,“这是上次答应我们小语的礼物。”

  女孩双双捧起喔字形的嘴,开心地往上蹦了蹦,响亮地冲着林屹言道谢:“谢谢二叔!”

  她伸出双手郑重地接过袋子,鼓起脸颊甜滋滋地喊道:“二叔最好啦!”说着她偏了下脑袋,才注意到林屹言身后的人。

  林宜青换好鞋,直起身出现在女孩面前,他收起了一路上寒霜似的脸,轻轻弯下眼角,温和地说:“小语。”

  小语长长地哇了一声,黑黑的大眼睛翻起来向上看,上前拉他的手:“宜青小叔!”

  林宜青微笑着接住女孩的小手,他回国的时候不多,但女孩非常机灵,仅是见过几次面就把他记得牢牢的。

  小语抱着巧克力,脸颊红扑扑的,望着他说:“小叔你回国啦?”

  林宜青微笑说:“是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

  “哇,”小语感叹一声,”那我是不是经常就能看到你了。“

  “是啊。”林宜青拉着她的手,蹲下来帮她端起巧克力盒子,方便她剥糖纸,小语飞快拨了一个巧克力的外包装,塞到林宜青嘴里。

  “第一个请你吃!”小语脆生生地说。

  林宜青嘴里塞了巧克力,含糊地说好。

  门口和和睦睦,苏小纭从厨房出来,笑着叫快来吃饭了。

  林宜青拉着女孩走向餐桌,林屹言把小孩专用的儿童凳子摆了过来,抱起小语坐了上去。

  桌上热气腾腾,苏小纭嘴上说着没几道菜,餐桌却摆得不剩空位,林建业坐在主位,今日精神状态不错,神情自然。小女孩抱着自己专属的草莓瓷碗,乖乖地剥虾吃,林屹言坐在她旁边,一会儿就给她剥了好几个。

  林建业年纪上来后,一顿饭量很少,吃了点就不动筷了,眯起眼睛看着女孩说:“小语今年多大了?”

  苏小纭说:“明年就上学前班了啊。”

  林建业点点头,又看向林宜青,吩咐道回来就好好留,林宜青说找了个教职,很快就要去某校面试,合适就留下。

  林建业赞许地点点头,看向林屹言,语重心长地说:“上次介绍了陈局的女儿给你,认识得怎么样了?”

  林屹言正在剥虾,手上没停:“吃过一次饭。”

  林建业皱起眉头,额头中间的抬头纹深得近刻进去,毫不客气地批评他:“你差不多也该定下心性了,你还想人家女方主动吗,自己动下脑子冷静想想,人总归还是要成家的。”

  林屹言没搭话,将虾子继续放进小语的碗里。

  林建业又看向一旁默默吃饭不作声的林宜青。

  “你也是,等工作稳定了,要尽快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眼睛不要太挑,遇上合适的女孩就早点结婚生孩子,不要拖着,结婚不是年轻人讲情爱,总要到这一步的。”林建业语气沉缓,依旧是常年办公事的语气。

  林宜青不知怎么,听到最后一句时,右手轻轻抖了一下,刚刚夹起的菜落回碗里。

  林屹言余光瞟见,在桌底下轻轻将手掌覆在他的膝盖上,像是无声的安抚。

  林宜青后背冒汗,一下僵硬地并拢了腿,膝盖上的手掌又轻轻拍了一下, 他抬起眼睛,微微侧头看向一旁的林屹言,林屹言面色冷静,林宜青又看向对桌的父亲,林建业眼睛似乎有些浑浊了,视线逼近过来,让他难以呼吸。

  “诶呀小语!你二叔怎么一直在给你剥虾啊,”苏小纭猝不及防打断了这个话题,笑起来一伸手,将林屹言面前的清蒸大虾端了过来,“我来给你剥好啦,你屹言叔叔一直占着手,都没怎么吃饭。”

  小语轻快地答应一声好,苏小纭笑着挽起袖子,立刻剥起虾来,“屹言你吃吧,今天开了这么久的车真是辛苦了。”

  林屹言笑笑说不辛苦,苏小纭又说,“小语那天说想划船,有空你带着弟弟还有小语一起去人民公园吧,我年纪大了,上次和小语划了会儿就划不动了,还是得你们年轻人来。”

  小语一听到划船,立刻兴奋起来,期待地摇晃林屹言的手臂,“二叔你答应好不好,我好想划船。”

  林屹言看着女孩亮晶晶的眼睛,笑着说:“好啊。”

  小语一听到这边的肯定,又探出头看向林宜青:“小叔也要一起去!”

  林宜青下意识就说:“我得看下时间有没有空的。”

  “啊~”小语拖长声音撅起嘴,“我最喜欢小叔了,我们一起去嘛,”她双手合拢做出祈祷的姿势,期待地看着林宜青。

  林宜青只好笑着说:“好,我答应你,一定去划船。”

  林屹言笑了笑:“看来送一大盒巧克力还是不如小叔回国好。”

  小语嘟嘟嘴说:“因为人家很久才能看到宜青小叔一次嘛。”

  林屹言伸手摸摸女孩的头,说:“好好好,我也觉得小叔第一好。”

  一顿饭吃完,林建业犯困,回房休息了。小语一直围着林宜青身边,向她这个归国小叔讲自己从幼儿园学来的英语,头头是道讲了好一串,又非要拉他去二楼玩具房,见她堆的乐高积木,和林宜青拉着手上了楼。

  林屹言在底下餐厅,帮苏小纭手收碗,苏小纭赶他,说不用他忙,你去房间看下你爸吧。

  林屹言听后,便去了一楼卧房,林建业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休息,半闭着眼睛,手上的书已经没在看了。

  父亲的脑袋靠在沙发后枕上,脸上沟壑纵横,呼吸一翕一张,嘴唇闭着,额头因为常年的习惯已经成了凝在眉头不散的阴云。

  林屹言从床边的取了个毯子,他半蹲下,给父亲的膝盖搭上毯子,忽然林建业微微张开了眼睛,看着面前的人,嘴缝挤出苍老又脆弱的声音。

  “屹立啊……你……”

  林屹言放毯子的手一愣。

  林建业半睁着眼睛,虚虚看向面前的人,好一阵,又像睡着了一般,眼睛里亮起的光辉一下又灭掉了,呼吸逐渐加重,鼻腔传来滞重的呼吸。

  林屹言缓缓起身,长久地注视父亲,在暖光下,老人的皮肤历经岁月的褶皱,变成斑斑点点的疲软姿态,这样的打盹的身影在公园随处可见,人一进入暮年,面目也随峥嵘岁月般被风沙磨平,静默着等待时间的流逝。

  父亲最终还是老成了同一个模样。

  林屹言站在窗前看着这一幕,如冷风拂过心间,吹熄了一点一滴的扒在他骨肉里的血脉根魂,千回百转的人生叹惋顷刻堙灭了,他转身带上房门离开了主卧。

  苏小纭这时打理完了厨房卫生,走过来悄声道:“你爸睡着了?”

  林屹言点头说嗯。

  苏小纭手扶住门把手,钻进去瞧了一眼,又出来轻轻带上门,压低声音对林屹言说“诶呀,你爸这几天精神时好时坏的,上了年纪都是这样了。”

  “爸的情况是恶化了吗,最近是不是更记不得事了?”

  “你爸最近情况比去年好呢,只是偶尔爱忘事,”苏小纭说,“不过有时候他犯老毛病,一激动那血压就蹭噌噌地往上涨,今天小语来这之前,又在房间发了一通火。”

  “今天有什么事吗?”林屹言问。

  “就是小语的姓那件事情嘛,每次一说到这个,他就激动得不行,今天又站在客厅说了好一阵,那个脸涨得通红,我劝了半天才消停。”苏小纭说。

  小语全名叫程新语,随了母亲姓,大哥当初准备要两个孩子,会有个男孩随父姓,但大哥走得太早没能实现,林建业因此一直有心病挥之不去,但迫于小语母亲家的势力,压着孩子姓氏的问题反复发作。

  林屹言凝神听着,不知作何回答,苏小纭看他沉得住气,不便揣测他的态度,一挥手开始不急不慢地倒定心丸:“每次说着就激动,我每次就拍着他心口讲啊这都是小事,小语跟着她妈姓就算了,他想那么多干嘛,他就觉得,没后代跟他姓啦,我就告诉他,别操这个心了,反正以后不是还有你这边…………”突然苏小纭一个卡壳,停住没说话了。

  苏小纭看了下林屹言,猛眨了几下眼睛,哈哈一转了话头,“诶呀,我说就算小语跟着姓林,那以后她的孩子也不一定姓林哇,你爸就是,老古董思想一个不懂得变通,争这个有意义吗,年纪大了,最重要的还是身体健康。”

  林屹言听着,已经随她走到了楼梯口,苏小纭又笑笑,“你以后回别墅,就别听他说那些啊,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人终究是为自己活的。”

  林屹言站定,深深看了苏小纭一眼,喉咙里千言万语一并全吞了下去。

  苏小纭则淡然地拢了下自己的头发,跨了一步楼梯,准备上楼了,“一会儿小语他妈妈那边会来人接她,我去和她讲一下,划船的事就麻烦你了,我也知道你忙,但你大哥不在了,小语就剩你和宜青两个叔叔了,你们陪着孩子她高兴一点。”

  林屹言说:“都是应该的,让小苏阿姨您操心了。”

  苏小纭上了楼,林屹言则默默进了楼梯口的房间,房间布局一切照旧,桌子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床单被褥都换了新的,空气中凝固着近乎沉重的记忆,提醒着他曾经的一切都已经不见了。

  身后的房门咔哒响了,林宜青进了房间,看见屋里还有个不想见的人,冷冷地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屹言从刚刚出神中回头,注视着弟弟,压抑着眼睛里浮动的晦暗情绪。

  林宜青只当林屹言不存在,径直走到衣柜,打开了行李箱,蹲下将衣物行李一件件从里面拿出来,一声不吭整理起行李。

  林屹言还站在原地当雕塑,没一会儿雕塑忽然开了口。

  “那个八音盒还在吗?”

  林宜青叠衣服的手骤然停止,心脏像是被猛地捏住,他低下头捏紧了床单。

  “我扔了。”林宜青说。

  他说完一直低着头,祈祷林屹言快点离开,不要再看到他狼狈的模样,他咬住口腔内的软肉,默数着数字,数到十的时候,林屹言果真从他身边走开了,林宜青松了一口气,任由刚刚强忍住的泪水滑落脸庞。

  背后留下一道清晰的关门声,林宜青抬起头,坐回到床边,漫无目的地看着整个屋子,从这间屋子搬出去,已经过了八年,他和林屹言也分开了至少八年。

  半个月是二十岁的他能熬过最长的思念,苦涩会在相见时抛出更甜蜜的欢愉。而往后远隔重洋的日子里,他知道精神的极限比想象中长太多,就像一根扯不断的蛛丝,永远吊着一线,再细也能把他的脖子割断。

  他现在坐在这里,就像看到以前的幽灵,欢欣雀跃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