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7.
卓舒清丝毫不意外赵壹笙的胆大, 但不意外是一回事，当下给了惊讶的反应又是另外一回事。
“我姐姐的死，总是要冤有头债有主的。”赵壹笙抬眸看着卓舒清, 眼眸悲伤, “黄春宁和我姐姐没有任何直接利益的冲突, 他这种人, 说实话, 根本就不配进入我姐的眼睛里。他为什么要雇凶杀一个几乎不相干的人？他和江家没什么深厚的情谊，江家也不能说完全被我姐逼入了绝境, 这群王八蛋之所以有恃无恐，不全是因为他们身后站着段家人吗？”
“段毓桓为什么对我姐下手？”
“是因为我姐动了江家，触及到了他的利益？还是说他……”
“阿笙！”卓舒清从没想到赵壹笙竟然敏锐至此, 她拳头都攥紧了，明知道这里是赵壹笙的房子，是很安全的地方, 她还是没忍住环顾了一圈四周, 坐到了赵壹笙的跟前, 握住了她的手, “你猜到了什么？”
“你频繁见段毓林是为什么？”赵壹笙的声音很轻, “我姐姐的死, 和段毓林脱不了关系是吗？”
就是这样轻轻的声音在此刻却像是砸在了卓舒清的心头一样，她明白，不管她做了怎样的努力，对于赵壹笙来说, 都是无用的。只要是赵壹笙想要做的事情, 她就会去做，她想要查清楚的事情, 哪怕是段家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也会被她知晓。
她该怎么和赵壹笙说，该怎样告诉赵壹笙，康壹竽一片真心错付，做了21世纪的东郭先生?
卓舒清现在的反应无疑是坐实了赵壹笙的猜测，她已经试着从姐姐离世的打击中走出来了，她已经在部署复仇的计划了，她已经竭力不去揣度那些肮脏的人心了，可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将这样残忍的真相展露在她的面前呢？
她做错了什么？
姐姐又做错了什么？
赵壹笙前倾着身子，几乎半个人都靠在了卓舒清的身上，她双手按着卓舒清的肩膀，沉声问道：“段毓林知道这一切吗？”
既然赵壹笙都能够猜到这一切，何况是当事人之一的段毓林呢？
卓舒清微微点头。
那天是赵壹笙去看守所见凶手的日子，同样的，那天也是段毓林落地邺城的时候。
卓舒清还记得，在景晨位于眺京的私人餐厅的厨房内，她见到的段毓林。
当时的段毓林正在一团热气之中，白雾将她笼罩着，衬得她身形娇小可人。而在她端起面前的热汤后，她透过了氤氲的雾气看到了站在门口的卓舒清。
如果说之前的两次见面，段毓林给了卓舒清两次截然不同的印象。那么当下的这一刻，她又一次给了卓舒清不同于以往的印象。这时候的段毓林不是在赵壹笙还有景晨面前的乖巧可人，也不是单独面对自己的冷静桀骜，是一种很纯粹的感觉。
一种无法用具体的言语来形容，却会莫名从她的身上看到悲伤的感觉。
“你查了段家？”段毓林洗好了手，她看了看卓舒清，随即又一次拿起了刀，开始卸她面前母鸡的腿。她的动作很是麻利，显然是做过不少这样的活，卓舒清就站在原地看着她，也不回答。
她不回就算了，段毓林也不是非要听她的答案。她一边将母鸡的腿焯水，一边淡淡地说道：“让我大哥知道你这个卓家人查了我家，还查到了我的秘密，他会和你爸爸没完的。”
“我不只是卓家人，我还是赵壹笙的未婚妻。你的前女友的妹妹的未婚妻，段小姐。”卓舒清面色沉静，她看着段毓林，声音很是平稳地回答。
鸡肉已经放入锅中一会，段毓林试图端起锅来，可她的胳膊才骨折后没有多久。卓舒清见状，走到了她的跟前，替她将鸡腿捞出，放入满是冰块的碗中，随后又将锅中的水倒入脏水槽。
“段毓桓的所作所为不在我和大哥的预料之中。”段毓林又说。
卓舒清心里沉了下去，她转过身，手中还拿着不轻的锅子，好似若是段毓林下一句不说人话，她就会将面前沉重的锅甩在对方的脸上一样。
“我之前就和你讲过，段景二家并不会干涉壹笙姐姐任何的行为，只要她不碰段景两家，我自然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段毓林知道现在和卓舒清说这些还是徒劳，但她还是想要争取一下，“哪怕加上你，壹笙姐姐也很难，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不要再有无谓的牺牲，不好吗？”
“无谓的牺牲？”卓舒清冷笑，她靠近段毓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的眼睛，询问，“谁是无谓的牺牲？阿竽吗？她的死是无所谓的吗？对你来说，阿竽的死是无所谓的吗？！”
哪怕是和阿竽并没有太多交集的卓舒清，她都很难从阿竽离世的冲击中缓过神来，何况是赵壹笙。而眼前的段毓林，她和阿竽谈了那么多年的恋爱，阿竽那样的人，对待毓林这样的妹妹类型，应该是很温柔的。
段毓林分走了本该属于赵壹笙的姐姐的爱。
现在她说阿竽的死是无谓的牺牲？
卓舒清从来没有一次觉得这些人是如此的肮脏龌龊，她退后一步，冷眼看着段毓林，说话也不再留有情面：“段小姐怕是忘了，我的确不是什么人物，也没有多大的能耐。但若是我想，就算是你大哥加上景晨，也得到我面前尊称我一句卓总。你何必在这托大，一个被流放在外的养女，如今也能这样大放厥词了？是上面给段家的东西太多了，让你们忘了，就算是段时泰也不过是条狗吗？”
段毓林不是段家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情只有段家内部的几个人才知道。现在卓舒清堂而皇之地将这件事说出口，无疑就是告知段毓林她没看起来的那么好相处。
“要是卓总真的有那个能耐，又干嘛在这里见我呢？陪着壹笙姐姐一起发疯不就好了？”面对卓舒清的讽刺，段毓林咬牙了一瞬，随后很快地反应了过来，她笑着，撕着面前的鸡腿。
“我对自己的姓氏没有什么非要的执念，之所以还叫段毓林，只是因为这是我母亲给我的名字。至于说段时泰是谁的狗，那和我更没有关系。我不在乎。”段毓林的面色冷漠，眼神也十分深沉，整个人透着一股阴郁的味道，“既然我们已经打开天窗了，那么，就直说好了。”
“你是否无法保证壹笙姐姐不对段家和景家下手？”
“事情已经牵扯到了段毓桓，我们没有理由放过段家，不是吗？”卓舒清靠在流水台上，盯着段毓林。
卓舒清生得高，刚才又少见的动怒了，眼下整个人几乎将段毓林笼罩住了。
站在她的阴影之中，段毓林抬眸，眉头皱着，似乎在思考着。过了好久，她看着卓舒清，说：“如果段二不再是段家人呢？”
卓舒清看着她，笑而不语，
一双动人的桃花眼里满是嘲讽。
“你喜欢过阿竽吗？”卓舒清此刻已经没有了继续和段毓林说话的欲.望，厨房内的各种气息，直逼得她想吐。
段毓林知道她问这句话的意思，但也没有那么的知道，她抬头看着卓舒清。
两个人相对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卓舒清哂笑着离开。
看着面前的赵壹笙，卓舒清深呼吸了一下，言简意赅地和她说明段毓林从中所扮演的角色：“阿竽被段毓桓针对很大的原因，或许是她和段毓林之间的恋情。段毓林并不是段家的亲生女儿，她是养女。”
赵壹笙的大脑飞速运转，之前的时候她也从姐姐的只言片语里听到了一些有关段毓林的事情。她知道段毓林是家里不受宠的小女儿，知道她十三四岁就被送到了A国读书，知道她依赖信赖姐姐。但此刻，卓舒清告诉她，段毓林是段家的养女，段毓桓因为她才针对姐姐。
难道说……
“真够恶心的。”赵壹笙翻了个白眼，简直想吐。
“她什么态度，保住她的宝贝哥哥吗？”过了会，赵壹笙又问。
卓舒清垂着目，摇了摇头，她并不能确定。
“我去和她说，会不会情况好一点？”赵壹笙从茶几上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在联系人里找到了段毓林的联系方式，作势就要打电话过去。
“你希望她怎样呢？”卓舒清反问赵壹笙。
她希望段毓林怎样呢？赵壹笙脑子里想着这个问题，她吸了口气，随后又默默的叹了口气：“她好像也是个受害者哈。”
遇见这种事情，段毓林又能怎样。
可就因为遇见这件事情，她要是还保着段毓桓这个王八蛋，那她也太拎不清了。赵壹笙虽然只和段毓林接触过一次，但她感觉段毓林应该不是那种大傻.逼，她坐起身，盘着腿，看着卓舒清：“她是怎么和你说的？”
“你可以做你任何想做的事情，但是段家和景家你不要动。你动不了，她会联合她大哥让段毓桓付出相应的代价。”卓舒清转述着，“一定程度上，她这样的举动也是在保护你，你们之间勉强也能够算得上是殊途同归。”
“这小小姐是参与进去她大哥和二哥的竞争里面了。”赵壹笙手上的动作慢了一瞬，随后，她点开了邮箱，“这多没意思，给她点刺激。”
管她当年对待姐姐是真情还是假意，既然姐姐已经对她付出了自己的关爱，那么现在，身为曾经被照顾的那个人，也是时候给予相应的报酬才是。
赵壹笙的脸上挂着万分妖娆的笑容，而她的眼泪却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流下了。
她那样好的姐姐，居然就死在这样龌龊的敌视之中。
这他爹的到底是什么狗屁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