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
赵壹笙再是担心康壹竽, 身体也终究是吃不消这样的长途飞行加如此的殚精竭虑，这几天她几乎就泡在康壹竽的病房里，要不是被方新箬压着, 恐怕现在她都没打算回酒店休息一下。然而, 就在她出来没有多久, 她倒在了出康壹竽病房后的那个走廊里, 那时候, 卓舒清刚刚从电梯上下来。
她一眼就看到了赵壹笙倒在了自己的面前。
一如去年。
好在这里是医院，很快就有人反应了过来, 进行了处理。
冬天的天黑的早，夜幕沉沉的，比外面更加暗沉的是卓舒清的脸色。她沉默地站在赵壹笙的病床前, 无言地转过身，望向坐在轮椅上的康壹竽。
方新箬站在康壹竽的身后，她的头微微低下, 躲避着卓舒清的目光。
灯光下, 康壹竽能够看见卓舒清眼里那种不加掩饰的不满与不悦, 这样的表情与以往向来平易近人的温柔合伙人的形象, 有着几乎天堑般的不同。
卓舒清向着康壹竽的方向走去, 走动的过程中, 她的眼神越发的淡漠，面前与赵壹笙几乎生的一样的人，在此刻的卓舒清心中已经全然褪去了赵壹笙的颜面。
她在康壹竽的面前站定，居高临下, 冷艳地睨着康壹竽, 说：“即使Victoria不做这场戏，我也会出现在这里。”
康壹竽的眉头微皱, 她抬头盯着卓舒清的眼睛，面上带着笑意回答：“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卓总。”
卓舒清浅色的眼眸深沉，她静静地看着康壹竽，没有避开她的目光。
二人一坐一站，完全不同气质的两个人在此刻用眼神交锋，谁都不曾退让。康壹竽几乎能够从卓舒清那双明艳的桃花眼中看出对自己此举的不屑，不，不能用几乎来形容。卓舒清就是对她此番举动感觉不屑，用自己的身体做饵的手段，在卓舒清看来实在过于低劣。
可，从一定程度上来说，当年她和Elizabeth不也是身体与利益之间的互换吗？
这样说来，谁又比谁高贵呢？
想到这里，康壹竽的神情有些微妙的变化，她微微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的赵壹笙，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地说道：“抱歉，这样的事情不会有下次。”
顺水推舟的骨折目的就是要赵壹笙从卓舒清身上再次拿到一份保证，康壹竽并不在乎卓舒清会看出来，她很清楚，即使卓舒清明白她的意图、知晓她的目的，卓舒清也会吃下这个亏，心甘情愿地继续为她铺路。只不过……
“这和Elizabeth没有任何的关系，是我在算计你，卓总。”
卓舒清没有说话。
站在康壹竽身后的方新箬眉头紧缩，她的脸色十分的不好，显然她对康壹竽的这番话并不能够接受。
瞥见方新箬的表情，卓舒清轻笑，眼里的讥讽越发明显，她靠近康壹竽，出言嘲讽道：“Victoria做事的时候可完全没顾忌到我可能会怀疑这是你们姐妹两个联手给我下套呢？你怎么就能保证，我不会因为这件破事去迁怒阿笙？”
康壹竽，你在有恃无恐什么？
康壹竽眨了下眼睛，愣在了原地。
她的确忘记了这点，不光是忘了卓舒清和赵壹笙之间的感情也不是牢不可破的，甚至忘记了阿笙在知道她出意外后可能会有的反应。
眼看着康壹竽的脸色有点青，也有些白。
卓舒清将康壹竽的脸色变化收入眼中，本想着就这样算了，可一想到好好休养了这么久的赵壹笙，因为她这拙劣的手段又一次晕倒，卓舒清有些忍耐不住内心的火气。她先是看了眼身后还在昏睡中的赵壹笙，随后又看了眼方新箬，在看到对方眼中的肯定后，这才伸手抬起了康壹竽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
就算再是平易近人，她依旧是卓家的大小姐。该显露出自己气势的时候，卓舒清从来不会刻意隐藏，她的眼睛微微眯起，再次开口嘲讽：“她休养了快一年，好不容易长点肉，看起来比原来健康的多，你看看现在？康壹竽，你知道她刚知道你出事时候的反应吗？你能想到她这样的人，失去了所有反应的举措，要不是她的秘书联系到我，我安排了行程，你知道她要在辗转多久才能来这里吗？还不要说，这几天她每天都在你的病房里，根本没休息多久。”
“康壹竽，你不光是没有尝试过失败，甚至，你也没有过失去某人的预判。”
失去某人？
失去谁？阿笙吗？
阿笙是她的孪生妹妹，她们从一开始就在一起，她怎么可能会失去阿笙？阿笙怎么会离开她呢？她们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她们怎么会分开呢？
康壹竽僵硬地抬着头，看着卓舒清，没过多久，她的目光似乎穿过了卓舒清，在看她身后的赵壹笙。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卓舒清的嘴角微弯，浅色的双眸稍稍柔和了一些。她很清楚，眼前人到底是赵壹笙的姐姐，就算这次的事情做的的确很欠脑子，甚至可以说完全忘记了赵壹笙可能会有的反应，但赵壹笙都不会怪罪的人，她也不好太过疾言厉色。缓了缓语气，卓舒清说道：“我之前和阿笙保证过会保证你们姐妹的安全，你对江家做的事情，除了物流园和写字楼还有别的吗？”
“没有了。”康壹竽悻悻地回答，“blackstone到底是外资企业，不好在景家的眼皮下太过折腾。”
原来你也知道blackstone是外资，也知道申城还有景家这么个地头蛇。
卓舒清的目光看着方新箬，话却是对着康壹竽说的，她的语气淡淡的，说：“既然知道申城还有景家，开春后，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景晨。”
景晨，现如今景家最具有权势的话事人。同样的，她也是下一代最有竞争力的竞争者，一个还没有被正式确认的继承人。
这些有钱家族的消息网密密麻麻，卓舒清在知道她在做什么的情况下，依旧站在这里，并且愿意替她引荐景家的人，这无疑是代表了她的态度。康壹竽抬眸，认真地看着卓舒清。
“我在这里，江家人不会动你。我们的动作会加快，过不了多久，也就不存在什么江家了，但你还是要小心些。当心鱼死网破。”卓舒清不了解康壹竽，但隐约中也能够从几次的接触中以及赵壹笙的个性里面窥见几分她的个性，不自觉地，她出声叮嘱。
康壹竽点头，但她的目光却落在赵壹笙的身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天色已经不早，因为康壹竽的事情，这让卓舒清忽然意识到自己手下人的动作可能真的有些慢了。她回首看了眼赵壹笙，看到对方依旧在熟睡，和方新箬说了一声后，便离开了医院。
康壹竽坐在赵壹笙的床前，她沉默地看着妹妹。
方新箬此刻脑子里面乱乱的，她说了一声自己先回去了，就也转身离开。
康壹竽听到方新箬的话，她转过头，一眼就看到了方新箬遗落在自己身上极为冷淡的目光。她直直地看着方新箬的背影，没有任何的动作。
一时间，病房内只剩下了康壹竽和赵壹笙两姐妹。
凌晨三点半，赵壹笙睁开了眼睛。
她的床边就坐着康壹竽。
醒来就看到姐姐，这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她的脸上带着笑意，然而片刻后她就反应了过来，姐姐骨折了！
她不在自己的病房待着，怎么跑来自己这里来了？
她的脚能下地？
赵壹笙立刻坐了起来，她双眸紧紧地盯着康壹竽，眉宇中的担忧完全不加遮掩。
“放心，我没事。”康壹竽拍了拍赵壹笙的手掌，示意她自己并没有什么事情。
“真没事，前几天怎么疼成那样。”赵壹笙懒懒地抬了下眸，反驳姐姐的话。
康壹竽抿了抿唇，她一边将床头的水杯递给明显口渴了的赵壹笙，一边看似平静地说道：“我这次摔跤不是意外。”
“嗯。”赵壹笙喝着杯子里面的水，应声。
这样的反应在康壹竽的预判之中，她看到妹妹已经喝完了水，抽了张纸递给她后，这才又说：“本来那人冲过来是个意外，但我是刻意摔下山的。也是我调整了角度，所以才只是脚骨折。”
“粉碎性骨折。”赵壹笙翻个白眼，“你才三十，左脚就粉碎性骨折了，以后刮风下雨什么的，你都得去医院放水，到时候疼死你丫的。”
康壹竽有些无奈，她笑了一下，说：“我没有退路，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听到她这样说，赵壹笙这才正色起来。她看着姐姐的脸，看到她认真的模样，过了好一会，这才幽幽地叹息，很是恨铁不成钢地说：“这是你自己想的最好的结果，你求求我求求新箬，我再去求求阿清，咱这么聪明的几个人，能玩不转一个江家？你在开玩笑。”
“你不生我的气？”
“生气啊。”赵壹笙翻了个白眼，躺了下去，她的双手枕在脑后，自然地回答，“苦肉计太蠢了，而且，本来阿清就会在这次假期和咱们在一块的，你整这出，成本太高，收效还低，有点不聪明。”
倒也不必这么直白地骂她蠢。
“阿清很高傲的一个人，你这种算计，她不可能没看出来，现在不发作纯粹就是看我的面子。我今天晕倒了，她有了个由头，估计找你发火后，也就好了。”
不得不说，赵壹笙预判了卓舒清的举动。康壹竽眼里满是笑意，她点了点头，应和着：“卓总已经和我说过了，她很担心你的身体。”
“我们阿清是个很守信的人。你这次吧，也还好。出事第一时间，我和阿清的快速反应，也算是给了那群人一个信号。”江家有景家罩着有什么了不起的，现在不还是被景晨给当抹布一样扔掉了，而她们姐妹就不一样了，她们可是能够被卓舒清放在心头上的人，是不惜动用卓家的势力也要保护住的人。
赵壹笙有点点骄傲。
康壹竽看着妹妹隐隐起来的小尾巴，笑道：“你现在不介意她是卓家人啦？”
“她都不介意我这破身体了，我介意她有钱做什么。”赵壹笙挑眉，“公平合理，永远在一起。”
真的公平吗？
姐妹两个心知肚明。
可既然选择了对方，那么这一切所谓的客观条件又能怎样呢。接受就好了。
“阿笙……”
“我会永远站在你的身边，哪怕你犯蠢，哪怕你算计我，这都无所谓。你只要往前走，向着你的目标走，快步走还是跑都没所谓，我永远能够跟上你。阿竽，不要怕，不要畏首畏尾，走你的路，别看周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