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
从来眼高于顶的小赵总, 坐在地毯上，那双从来不太带有过多感情色彩的眼眸，正眸光向上, 状似狗狗眼一样地盯着卓舒清。
以退为进, 做金融的人最擅长的谈判方式。
不过, 对于赵壹笙来说, 这可以说是一种进步了。
卓舒清勾起了薄唇, 像是认真思考一般，然而仔细看去, 便能发觉她的那双桃花眼中此刻正勾着无尽的柔意。她静静地看着面前越发忐忑的赵壹笙，轻笑后，感慨道：“Elizabeth忽然这么乖, 我真的很不适应。”
不久前在宴会厅，赵壹笙听到自己要和她分手时候的反应，与现在显然是并不一样的。短短的两三个小时, 发生了什么？
想到康壹竽和方新箬都在她的身边, 卓舒清了然, 顿了顿, 问道：“是Victoria和你说了什么吗？”
她的语气很冷静, 同时带着笃定的自信。
赵壹笙抬眸, 看了她一眼，看到卓舒清沉静的面容，她想了想，好一会才点头, 诚实地回答：“她骂了我一顿, 说我的确不尊重你。让祝施给你送礼物我带有目的，这不对, 不应该这样对女朋友。妄图拍那种视频更不对。”
听到赵壹笙这样说，卓舒清的神色轻缓了一些，她换了个姿势，一只手撑在身后。因为常年健身，她的身材本就优越，现在这样的姿势，更显得傲然挺拔。
赵壹笙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不过我也得给自己申辩一下。”抿了抿唇，赵壹笙开始替自己辩解，“除了这两件事，其他的，我没有任何不尊重你的意思。工作上，我很清楚你的能力与手段，就是因为这点，我才会拿自己做局。至于说在工作之中，你我互相算计，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大事。你说是吗？”
话说到后面，赵壹笙逐渐找回了平日里的状态，她脊背挺直，看着卓舒清的眼睛，试图一点点将卓舒清引入自己的圈套中。
“既然你要说工作，那我们就来复盘一下这次梅肯兹对高科的业务拆分项目。”若是赵壹笙能一直装柔弱下去，卓舒清说不定真的会轻轻放下这件事，但是她现在这幅姿态，显然是让卓舒清一直掩藏的好好的好胜心被挖了出来。
卓舒清放下手中的杯子，换到了赵壹笙的对面，盘起腿，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她同样看着赵壹笙的眼睛，再次开口：“今天我们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想要以后，那么，至少在今天，不要有假话，做到绝对坦诚，可以吗？”
“可以。”赵壹笙认同。
“那我先说。”卓舒清神色认真了些，说道，“从头梳理。周易一开始才是邺城办公室的合伙人，她做的方向是零售与卓越资本，我是主做电信科技的，这大家都知道。去年述职后没多久，她收到了离婚邮件，情绪大崩溃，虽然她还竭力地保持着冷静自持，但还是不免犯了错。我利用了这个错误，换来了自己来邺城。”
赵壹笙挑眉，对于周易和卓舒清之间的事情，她不能说清楚，但毕竟她的合伙人中有齐简臻，她多多少少也是听说了一些。没想到今天当事人之一居然主动和她说了。
“其实我对邺城没有什么执念。”卓舒清看着赵壹笙的反应，她语气淡淡的，“我和我爸爸的关系比较冷淡，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的。甚至从职业发展的角度来说，可能东南亚对我会更好一些，选择踩周易一脚不过是我那点好胜心。”
卓舒清的好胜心。
“没错，我也有好胜心。”卓舒清浅浅地笑着，眼眸认真地看着赵壹笙。待看到她眼中的诧异时，一种从来没有有过的叛逆的思绪，似杂草落入肥沃的土地一般，开始疯长。她望着赵壹笙，一字一句地说道，“高中的时候，你数学很好，经常是第一名，但你却不愿意上台领奖。我那时候看着橱窗上你的照片就贴在我的旁边，我就想着着，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照片挤下去。当然，后来我发现，和你站在一起并不让我讨厌。”
高中对赵壹笙来说实在太模糊了，更何况她对卓舒清几乎是毫无印象。她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看着卓舒清，过了会，忽然问道：“那既然有好胜心，为什么我从中作梗把天晟集团的项目给了BGC的庄亦清，你不生气？”
显然卓舒清被她这样的问题逗笑了，她轻轻地笑起来，肩膀随着笑缓缓地颤动着，说道：“你都说了，是你从中作梗，并不是亦清光明正大拿到的，那我好像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这个理由在赵壹笙这里根本就站不住，她同样笑了起来，摇头否认她的答案：“并不是，因为你的家境。”
卓舒清没有说话，而是挑了下眉头，示意赵壹笙继续说下去。
“你的家境太好了，你有无限的犯错成本，所以你当然不在乎这件事。同样的，你也很骄傲，这种骄傲和周易那种不太一样。如果非说的话，恰当的比喻就是，高高站在天际，悲悯地看着世人的那种人，不，甚至不是悲悯，而是面无表情的。”
赵壹笙这样说并没有错，卓舒清并不否认这一点，她点了点头，认同道：“这样比喻没错。小时候我被宋乔骂杂.种，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我爸爸和阿姨就很不理解，甚至会有些生气。然而这没有什么必要啊，就算宋乔骂我，孤立我，又能改变什么呢？那些随风飘散的同学情谊吗？我不太需要诶。在这点上，我和周易是一类人。”
提到了周易，赵壹笙完全没有在意，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宋乔校园暴力卓舒清。
听到这里，赵壹笙眉头皱起，她头微微歪了一下，问道：“宋乔校园暴力你？”
“不算，并没有对我造成什么影响。”卓舒清轻笑，看到赵壹笙担忧的表情，她抬手捏了下她的脸颊，宽慰道，“我是卓家人，如果真的对我有什么影响，她早就死透了。”
说是没有什么影响，但想到卓总好像真的没有什么朋友的样子，赵壹笙不免还是有些愤愤。
“话说回来。不说我和周易本就旗鼓相当，就算我不如她，将来她未必会比我爬得高。”卓舒清将赵壹笙的神情收入眼中，默默地将话题转回来，“但靠家里还是挺丢人的，邺城到底是首都，C国人的弯弯绕绕我不熟悉，回来想要站稳确实得有拿得出手的成绩。我当时的目标就是天晟集团，至于说高科无限，和你猜测的一样，都是我站稳的一步。”
她将话说的如此直白，若是其他人听到恐怕脸色都会变了，而这些话落在赵壹笙耳中却没有什么反应。原因无他，设身处地的话，她也会选择和卓舒清一样的方式。
“这我知道的，我也没觉得堂堂的卓总能够真的看上我们这个草台班子。”赵壹笙点了点头，挑眉笑道。
“嘿！1600亿的独角兽，我倒也没有那样ego.”听赵壹笙这样说，卓舒清轻笑着反驳。
“我猜到了你不会因为所谓的喜欢就真的站队我，所以我才设局，让你一步步只能选择站在我这里。”既然刚才卓总已经坦白了，赵壹笙现在也毫无保留，她想了想，忽然问道，“所以，是我这样步步紧逼的方式，让你感觉我不尊重你吗？但如果我不用这样的方式，从专业角度来说，你真的会选择我吗？”
这样的问题卓舒清没想过会从赵壹笙的口中听到，她抬手摸了摸赵壹笙的脸颊，回道：“这样步步紧逼的方式的确让我觉得不舒服。不过于公于私，我都只会选择你。公是因为高科无限发展到现在，势必要开始转型，祝施这种技术人员肯定得将管理权让渡出来，若是一般的企业管理人我们或许还会考察一下，毕竟祝施背后是天晟祝家。但是你，Elizabeth Cho，一个在塔桥金融城那么多年、玩转规则的人，我们没有理由不选择你。于私，我到底是有卓家投票权的核心成员，我怎么可能让卓家去投资不会盈利的企业？你的管理方式是我认可的，那个能将高科带上市的人，只能是你。”
“也就是，就算我不逼你，你也会按照我的想法去进行架构的调整？”
“是的。”
卓舒清回答完，室内便陷入了沉默中。
眼看着赵壹笙可能把自己想得太好，卓舒清还是出声，斟酌道：“当然我没有那么好，我得承认一点，一开始我对你同样也是利用大于感情。而那份感情更多的是来自于年少的旖旎与宋乔盯上你的愧疚，所以，你也没必要苛责自己。”
“你这人，就不能骗骗我？”这么不解风情的话怎么能从卓舒清这张这么好看的嘴里说出来的？赵壹笙瘪嘴，明显要闹脾气了。
卓舒清失笑，回道：“说了今天是坦白局。”
“其实我一直蛮怀疑你对我的喜欢是哪种的。”赵壹笙舔了舔唇，过了会才说，“你的家境我其实会有些怕，特别是后来知道你真有个小说里面才存在未婚夫，以及你退婚时的雷厉风行。虽然我姐夸你了，但从我的角度，我有点害怕。”
“害怕什么？”这点卓舒清不明白了，她退婚难道不是对她们两个人都是一件好事吗？
“卫家那样的人家你都能雷霆手段退婚，还泼了盆脏水上去。如果是我，真的招惹了你，我的下场会是什么？我可以和你赌，但我姐姐不可以。所以当我意识到你把目标落在我姐身上的时候，我会有过激反应。”赵壹笙真的是毫无保留。
没想到是这样，卓舒清摇了摇头，说：“这点上来说，我的确不那么温柔。找上你姐姐没多久，我爸爸就来和我谈了，他意识到我这样的喜欢是有毒的，他要求我用真心，在那以后，我就停了对你身边人的所有视线，只专注于你。这点你可以放心。”
赵壹笙知道，她点头。
“你确实不知道怎么喜欢人，同样的，我认为自己可能更擅长的是扮演一个合格的女朋友，而不是你的女朋友，在这点上，咱俩做的都不是很好。”卓舒清瞥了眼时间，才这么一会已经凌晨三点了，“你刚才的请求，我不会答应。你我之间从来都是平等的，我希望，大家彼此冷静一段时间，认真思考后，再决定是否要从头开始。”
“一段时间太模糊了。现在是2月1日，这样，到3月1日，你我不见面不说话，彼此冷静，ok吗？”赵壹笙提议。
一个月的时间思考，足够了。
卓舒清笑着点头，她站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土，浅笑着：“好的，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