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Charles今天有个晚宴应酬, 在九点左右就结束了。司机收到卓舒清的消息时，正在路上，马上就要进小区。平常遇见这种事情Charles往往先行回家, 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 他直接叫司机拐了出来。
卓舒清也没想到会见到爸爸, 她坐在他的右侧, 同他问好。
卓家人的混血长相注定了这一家子的长相都是俊朗的, 加之用金钱堆砌与培养出来的气质，令年近60岁的Charles看起来仿佛40岁的中年人一般。许是因为今天的晚宴比较开心, 也可能是他本身的心情就不错，Charles抱着胳膊，笑意吟吟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看着父亲满眼的笑意, 卓舒清叹了口气，刚要出声解释，就听到父亲说话了。
“那是你的客户还是约会对象？”Charles似乎对卓舒清居然会出现在这样的路边摊毫不意外, 他抬起手, 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子, 随后再度转过头来, 看着女儿, “她就是最近传的那位为你冲冠一怒, 打了霆鸿的女人吗？”
最近的传言？
卓舒清的目光中闪过不悦，人板正地坐在后座上，她漂亮的桃花眼与Charles十分相似，转过头和父亲对视的时候, 卓舒清压下了所有的情绪, 冷静地回答：“是的，她就是Elizabeth Chao.不过卫霆鸿的事情不是她做的, 是Alexander借了她的名义。”
Elizabeth Chao的名号远比赵壹笙的本名要更加出名，纵使没什么交集，但Charles还是隐约知晓一点点。他眉头挑了一下，什么都没有说，反而是卸了所有的力道，整个人靠在车子的后座上。
“你不知道最近传言的事情吗？”过了好一会，车子都已经拐进自己所住的小区了，Charles这才再次开口。
卓舒清坐在他的身侧，神色有些茫然和复杂，抬眸时正好看到父亲看着她的模样。他的语气很是平淡，好似说的并不是他唯一的女儿的事情一样。
“是什么传言呢？”卓舒清摆出一副乖女儿的模样，抬眸望着自己的父亲。
Charles眯起眼笑道：“你居然没关注吗？”
他真的没想到阿清居然完全不知道这件事。
卓舒清摇了摇头，神情少见地显露出了疲惫，她张了张嘴，解释近期的工作安排繁重，实在没有空去关注一些有的没的。
Charles一直温和地看着她，等到她说完明后天还要去荣城出差的消息，这才悠悠然地叹息了一声，温热的大手在她的肩头轻轻按了一下，说：“还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
“我知道的爸爸。”卓舒清低声。
“卫家，我估计应该是瑾韵做的。她放出消息，再次声明你和霆鸿的婚事有效，并且大肆宣扬了你和那个女人约会的事情。”车子已经停在门前，Charles在司机打开车门后，系上自己西装的纽扣，下车前和卓舒清这样说道。
这就是赵壹笙今天忽然发疯，频频提及自己和卫霆鸿婚事的原因吗？
父亲还站在车前等着她，她下车后，看着父亲的背影，声音是少有的不容置疑与冷静：“爸爸，我不会和卫霆鸿结婚。”
当年订婚这件事情本就没有征求过她们父女二人的意见，碍于这是爷爷定下的，奶奶宣扬的，这些年卓舒清才没有澄清。但不意味着，她会承认自己与卫霆鸿的婚约。
Charles没有说话，父女二人走进房子。
在家中一直照顾父亲的阿姨走上前，许是没想到卓舒清会回来，阿姨眼中带着惊喜。
卓舒清笑着一边将自己的包放在一侧，一边和阿姨打招呼。
阿姨笑着点了点头，替Charles将领带和袖扣摘下，配饰放好后，闪身去了厨房，给Charles盛甜汤。
和卓舒清身上几乎没有什么港城人模样不同，Charles还是很标准的港城人作息和风格，每次应酬回家，他都要喝上一碗甜汤。现在卓舒清回来，自然也是逃不掉的。
她手上捂着甜汤，看着里面热乎乎的、自己叫不出名字的补品，不由得想到了在赵壹笙家里时，深夜她给自己熬粥的模样。
“你当然可以不承认婚约，但这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Charles神态随意，一勺一勺喝着自己手上的甜汤，轻描淡写地和卓舒清讲，模样看起来像极了开明的大家长。
旁人不了解自己的父亲，卓舒清怎么会不了解。身为卓家在内地董事局的主席，父亲从来都是和善温润的，可没有一个真正和善的人能长久地坐在他这个位置上。何况，卓家从来不需要一个好人，哪怕如父亲般的次子。
他的确和港城的那些逼着她和其他家族适龄男性相亲的家长不同，但在一定程度上，他又和那些人是相似的。
正当理由，这四个字，就几乎将卓舒清本来要说的话钉死在腹中。
可卓舒清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强撑着才能争取到机会，自己去A国留学的小姑娘了，她挺直身，看着父亲的眼睛，回道：“我不喜欢他，也不喜欢卫家，这个理由不能成立吗？”
“能，但不够。”Charles的回答很是冷静，一点都没有因为面前的人是他的女儿而有所改变。
不够，那还需要什么样的理由呢？
难道非要她大着肚子才可以退婚吗？
卓舒清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自己的父亲，隐约中她能猜到父亲想要说的是什么，可她不愿意挑明，只能让自己沉默着。
“所以……”一碗甜汤喝完，Charles将自己的西装马甲脱下，随后又将衬衫扣子解开了两颗。他常年健身，身材保持得很是不错，“你现在是不喜欢男人了吗？”
Charles到底是父亲，和女儿之间有很多话不是很方便问。但目前，这个问题确实需要他来问清楚。
没想到父亲会忽然问自己这样的问题，卓舒清睁大眼睛看着父亲。却看到父亲有些不自在地抿了抿唇，甚至还将视线落在了一侧忙碌的阿姨身上，他又道：“听说那位Elizabeth很讨女孩子芳心，我想知道，我宝贝女儿的心是被她偷走了吗？”
卓舒清眼睛快速地眨了眨。她摸不准父亲说这话的目的是出于对女儿的关心还是身为卓家内地董事局主席的试探，想了想，她回答：“她是一个不错的约会对象，但爸爸你说得实在太夸张了。”
还没有人能将她的心偷走。
比起Charles的不自在，卓舒清显得极为坦荡。这样的情境下，Charles本来想说的话也说不下去了，他沉默了片刻，再度问：“那么，再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吧。”
是不喜欢男人了吗？
这个问题其实不在卓舒清的思考范围内，如果非要说的话，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过男人。和赵壹笙在一起时的情绪波动比起来，过往她同那些人的约会和交往，就显得很是公式化和流程化。
甚至，她几乎感受不到自己的心动。
那是喜欢吗？
那么，她对赵壹笙是喜欢吗？
现在的她，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或者说，现在还不是能够去想这个问题的好时机。
她缓缓地看着面前的父亲，轻轻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
“所以，我的女儿可能会是bisexual？”Charles不是封建大家长，对于近几年发生的许多事情也有所耳闻，他看着卓舒清，内心其实还是有些震撼的，忍不住又轻声询问，“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这个倾向的呢？”
没说正常与不正常，只是用了一个中性的词语——倾向。
在这种时候，卓舒清是认同赵壹笙的想法的。她生在这样的家庭，的确是她命好。她缓缓地点头，想了想，回答：“可能就是和Elizabeth在一起后吧，我和她不是在约……”
“阿清！”Charles强势地打断卓舒清。
她是有婚约的人，如果和赵壹笙在约会，倒算得上是情有可原。如果真的如卫家人传言的那样，她和赵壹笙在一起了，这件事对卓家、对赵壹笙来说，都并不是能说得出口的事情。
“爸爸，我们在恋爱。她是我的女朋友。”素来温润和煦的合伙人所有的和善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符合她名字的清冷，她看着父亲，站起身，声音平静。
Charles坐在位置上，他静静地听着女儿的话，眉头微微皱起。过了会，他抬眸看向女儿。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中满是复杂，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几个呼吸后，还是Charles率先张口，轻声道：“阿清，要有分寸。”
分寸。
这是爸爸第一次这样告诫她，哪怕是那年自己非要跑到A国的大学去读地理学，父亲也不过是让她考虑清楚。
而现在，因为她和赵壹笙的恋爱关系，父亲要她有分寸。
她笑着，反问父亲：“因为是她，还是因为她是女人？”
言下之意，是指不能够接受赵壹笙这个人，还是不能接受她喜欢女人这件事。
Charles缓缓地摇头，道：“并无差别，不是吗。”
不管是赵壹笙，还是女人这个性别，都不是卓家能够接受的理由。这样的作为都是会引来家族震动的事情，是失了分寸的事情。
“如果，我想辞职，不做梅肯兹的合伙人呢？”想到什么，卓舒清看着父亲就要上楼的背影，忽然问道。
Charles被她的问题问得一怔，脚步顿下后，转过身，看着女儿：“不做合伙人，你想做什么呢？”
做什么？她并无辞职的打算，只是想知道父亲所想罢了。
“可不要像Helena一样，我不愿在地铁上看到女儿的照片。除此之外，随你开心。”Charles回答。
不可以做明星，不能抛头露面，不能被人肖想，不可以离经叛道如长公主。
卓舒清轻笑。她面上笑着，却感觉不到一丝开心，过了会，她才看向父亲，回应：“我开玩笑的，爸爸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