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
和梅肯兹的这次会谈算得上不欢而散, 赵壹笙本就是从欧洲急匆匆回国的，现在咨询离开后，她整个人绷着的那口气散了, 因为长途飞行而生的不适缓慢地冒出了头。
按着太阳穴, 赵壹笙回了自己的办公室。
她最近在欧洲的行程也不算轻松, 公司内部发生的事情也都被曾悦汇报了上来。她静静地坐在位置上, 看着显示器上倒映着的自己, 心情有种说不出的差。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到了该吃午饭的时候。
祝施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走了进来。她的手上还拎着打包好的餐食，像是猜到了赵壹笙现在会是这幅模样一样，她什么话都没有说, 自顾自地坐在沙发边，将一盒盒饭菜拆开，摆放好。
不管心情怎么样, 饭还是要吃的。
身体才是永远且唯一的本钱。
赵壹笙缓步走到沙发前, 坐在了祝施的对面, 接过她递上来的筷子。两支筷子相互摩擦了一下, 下意识地将这双祝家的筷子当成了一次性的筷子。等动作做完才想起, 祝施对自己的餐食从来都是按照之前营养师搭配好的食谱来的。
“说吧, 你到底怎么想的。”祝施加了一块土豆，塞入口中的同时，抬眸询问面前的赵壹笙。
她怎么想，她能怎么想呢。
赵壹笙摇了摇头, 头疼欲裂的情况下, 她现在不是很愿意说话。
知道她每次飞行完都会有这么一段不想说话的时候，祝施也不逼她。想到刚才去打发走祝桐时, 她说的话，给赵壹笙提醒：“天晟不会坐视不理的，你要是打算收购Hassan，最好动作快点。”
收购Hassan？
怎么会忽然扯到这上面来？赵壹笙眼睛眨了眨，忽的，她想到了Alexander和卓舒清那天的电话。不过就那么一句短短的话，卓舒清就猜到了她要收购吗？
和所有的创业者一样，赵壹笙也有自己名下全资的公司，用来对部分资产进行控股。赫兰德马车当年收购了部分Hassan的股份，当年是为了推动云动业务线的发展。至于说对Hassan这个母公司，她不是没动过念头，只是现在并不能算是一个很好的时机。
至少，不是赫兰德马车能吞下的好时机。
“卓舒清透露了这个给我爸，我看祝桐那个劲儿，可能会去接触Hassan。”祝施瞧着赵壹笙根本吃不下东西，也不逼她，将本来准备饭后给她的汤递给了她，“天晟这边你打算怎么搞。”
诚然，她和赵壹笙在关于上市还有未来的业务发展重心上，存在一定的，甚至可以说是不可调和的分歧。但是高科是她们两个人的高科，就算是天晟金融，也休想将公司的实控权从她们的手中抢走。
“天晟的股份和投票权比你还高。”赵壹笙喝了一口汤，感觉稍稍缓过来一点点，她拿起筷子，夹了点菜，放入口中。抬眸间，看到祝施放松了身体靠在自己对面的沙发上，翻了个白眼，“真是谢谢您当年没犯糊涂到把我的股份也给兑出去。”
说到股份的事情，祝施自然是理亏的。
放眼整个C国，有哪个公司的创始人像她似的。一个拥有技术和资金的初始创始人，却不是公司内个人股份最多的；一个独角兽公司的实际控制人，对公司却没有实际控制权，还需要机构的支持；一个CEO几乎不管公司的事务，将所有的事情都推给副总裁COO。
当年祝施回家找父亲要钱，那时候她对这些弯弯绕绕并不是很了解。天晟金融注资时的股份，是直接从她手中的股份拆解出来的，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了，她这才问赵壹笙和财务官。
赵壹笙知道的时候差点被她气死。
可那时候已经晚了，局面已经成了现在这样。两个人所能够做的，就是让高科在一轮轮融资的过程中，不断稀释天晟金融的机构占比股份，以及让两个人的投票权不受股份稀释的影响。
这种局面没有别的更好的招数，只能进一步引入资本，稀释天晟的投票权和股权，再说她们两个人对公司的实控股权多少的问题。
“我又不是你们这种搞金融的，都骂了我这么多年了，别骂了好吧。”祝施自知理亏，求饶认错永远最快。
祝家是房地产起家，但这些年的发展，天晟金融早已经是企业发展不可分割，或者说是盈利的一大部分了。可以说，现今C国的大部分科技公司背后都有天晟金融的身影，这个一开始只是祝天立为了支持女儿创业路成立的金融公司，已经逐渐成为了投资圈的金饽饽。
尤其是高科无限目前发展的势头，无数人的目光都落在上面，等待着IPO后，天晟金融会从中套现多少。
“大姐。”一提这件事赵壹笙就想敲掉她的头，她放下筷子，一小碗米饭只吃了五分之一不到，“不需要你懂，你会花钱雇人就够了啊。手里握着钱，能不能学会钱生钱，能不能找专业的人来做专业的事情？商学院一年年毕业那么多人，您能不能放过那些女大学生，看看正经的理财顾问？再不我给你找个学妹打理你那点钱？”
有的时候赵壹笙真的不能明白祝施的脑回路，她家里那手握着那么多资本，做什么还要亲力亲为，花钱雇人，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不就好了。
“所以我找了你啊。”祝施说得十分理所当然。
赵壹笙闭上了嘴，她抬起手，伸平，干净利落地在自己的脖颈上，以手做刀“抹了脖子”。
她是什么大冤种吗？
“啊呀别骂了别骂了，我听你的呢都。”祝施很清楚自己性格的短板，如果没有赵壹笙在前面冲锋陷阵，她这个CEO根本就做不下去的。也正是因为这个，虽然很多事情她并不清楚赵壹笙在做什么，但她还是会选择无条件的支持。
叹了口气，赵壹笙没忍住咳嗽了几声，摇头。
“对了，卓舒清最近总在我爸那献殷勤，总感觉她这人，动机不纯。你最好赶快对她下手，这种雷放在跟前，你也不怕炸到自己。”想起那次在温泉度假村看到的卓舒清，祝施一边收拾着几乎没吃什么的午餐，一边无意地和赵壹笙提到那次会面，“裁员名单她提前带给我爸看了，和发到邮箱抄送的有细微差别，估计是我爸和桐桐插手了。”
细微差别。
听到祝施这样说，赵壹笙轻笑，她站起身，走回办公桌。将自己的笔记本打开，从邮箱里面找寻到曾悦发过来的几个附件，一一打开。随后回头对祝施浅浅一笑，道：“你是说这几个人本来在给你爸爸看的名单上，但是昨天梅肯兹发过来的名单里却没有了这几个人吗？”
赵壹笙的笑容很是温和，带着独属于她的笃定与自信。
她掌握着一切，哪怕她不在国内，哪怕面对的人是卓舒清和祝天立，她也掌控着这一切。
祝施本对自己记下了两份名单上的出入而有些沾沾自喜，却没想到远在欧洲的赵壹笙早就知晓了这一切。她的目光没有第一时间看向赵壹笙的笔记本屏幕，而是盯着赵壹笙。
比起在山城病房内，赵壹笙现在的气色要好上不少。但整个人比起那时候还要纤瘦，她还是她所熟悉的模样，不会透露太多自己的计划，只是迎上了她的目光。
祝施静静地凝视着眼前的赵壹笙，原本心中的那一点点犹疑，顿时消散。
她怎么可以怀疑赵壹笙的能力呢？
高科无限是怎样有的今天，难道真的是凭借着她手底下那群研发吗？研发和专利固然重要，可要是没有赵壹笙的推广，没有她的运作，高科怎么可能在短短几年内有了如今的成就。
是她啊。
就是她这个看起来纤弱又冷漠的人，凭借着这张极具攻击性的美貌，硬是为她的梦想划开了一条还算是平坦的路。
她该无条件的支持她的，她只能无条件支持她的。
祝施垂眸，笑了笑。她走上前，一手搂过了赵壹笙的肩头，用头蹭了蹭她的肩膀，根本不管外面刚刚吃完午饭回来的员工们，是能够透过办公室的屏幕看到她们两个人的举动的。
两份名单的出入其实算不上太大，只是在硬件的负责人上有所差别。祝施看着上面的黄义伟的名字，愣了愣，随后她想到今年的柏林展会，就是这个人带队，略带疑问地问道：“他不本身就是海外公司的人吗？怎么还被我爸从名单上摘出去了。”
黄义伟的确是海外公司的人，可没人说海外公司的人就是她们的人啊。赵壹笙瞥了眼祝施，没有说话。
“我记得他，他是2014年加入的，比你还早一年呢。人还算得上踏实，什么时候和天晟惹上关系的，奇怪。”祝施低声念叨着，手指在触摸板上左右滑动，翻看着名单上其他人的名字，想了想，问道，“那你怎么说，这些人留着还是……”
“看okr，结果好的留一留，不好的直接裁掉。”赵壹笙想也不想直接回答。
这些个人虽然看起来不是什么角色，但基本上呆在高科的时间都比赵壹笙还要长。说是公司的元老也不为过，这些人裁掉一个，各大公司都得考虑一下影响，可赵壹笙却轻轻巧巧地决定了。
有时候祝施不得不说，赵壹笙这人，心还是比她冷的。她才更像是爸爸的女儿，像是一个能够掌握一群人饭碗的人。
“你不要考虑这些没用的，不管这群人是谁的人，怎么和天晟接触的，这些都是无所谓的。”赵壹笙有点渴了，她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曾悦泡好的花茶，忍不住提点祝施，“能干活就行，难道你还指望这群人创造什么价值吗？要真是凭借这么两个屁人，就能简单地攻破技术难点，那咱也就不用养着那么多研发团队了。”
员工不需要想着创造什么价值，只要能干活就可以。
正如黄义伟这个人，赵壹笙留着他有用，所以不管他到底选择站在赵壹笙身后还是抱着天晟的大腿，都无所谓。只要能够为她所用，替公司换来真金白银就可以。
同理，
哪怕是MBB之一的卓舒清，也是如此。
只要她能够在这个戏台上，把戏唱好，把祝天立的目光放在她的身上，这就足够了。
至于她是否真心支持，是否值得信任，是否
喜欢她
这些都不重要。
都不是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