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和甲方的时间约好, 卓舒清并没有带着太多人，只带了一个项目经理，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这次约定的地方不在什么旁的地方, 就是在邺城的郊区。一座谁都可以出入的度假村, 卓舒清的车子在度假村的管家的引路下, 来到了温泉别墅前。
下车后, 她瞥了眼停车场内还算是眼熟的车子。心中预感不太妙。
果然, 一进大门。她就看到了穿着短袖和运动裤的祝施，她背对着自己站着。听到有人来了, 似乎一点都不意外。转过身，看向卓舒清，什么都没有说, 而是自己坐在了一侧的沙发上。
无礼却很符合她的身份。
卓舒清和她打了个招呼，并不算太在意祝施的态度。
没过多久，祝桐和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从楼上走了下来。见此, 卓舒清站起身, 她瞥了眼还坐在沙发上的祝施, 眉头轻轻挑起, 笑着, 像个小辈一样和祝天立打招呼：“祝总, 小祝总。”
祝天立今年还没有到六十岁，正是保养得当的时候，祝施的长相和他十分相像，只不过因为时光的沉淀, 祝天立看起来要更加的沉稳。他知道卓舒清和祝施是高中同学, 面对她的时候，笑得慈祥, 如果忽视掉他眼眸中的精明，或许看起来还真的很像是普通同学家的家长。
“卓总到访，是高科的初步方案出来了？”
卓舒清身后的项目经理将文件递上前，祝桐接过，堪堪扫了一眼上面的封面，随后交给了父亲。
祝天立没有先看其中内容，他瞥了眼坐没坐样的大女儿，也不管祝桐目光中的殷切，直接将卓舒清他们交上来的方案递给了大女儿，让她先看：“你先看下名录，有没有需要你摘下去的人。”
看了眼手中的纸质文件，祝施抬眸，明显不太带有善意的目光落在卓舒清的身上，她翻开文件，看到梅肯兹对高科内部各个架构下的人员梳理，以及这半年来的OKR评定，心情愈发烦躁。
“你们定吧，我懒得看了。”祝施收回目光，看都不想再看。她瞥了眼卓舒清，饶有兴趣地看着她，“我想卓总去了一趟柏林，应该还有些别的消息想要带回来给我爸吧。”
“是的。”卓舒清露出笑意，看向祝天立，缓缓说出赵壹笙打算将一部分员工转移到海外公司去，并且在近期接触了塔桥的精品银行并购部门的事情。
精品银行的并购部门。
金融这个方向是赵壹笙最为擅长的，祝桐虽然在家族的金融公司做事，但是她的实际工作经验远不如赵壹笙，尤其是赵壹笙最擅长在边界上跳舞，根本抓不到任何把柄。
让祝桐和赵壹笙打对台，实在是太难为她了。
莫说是祝桐，就连祝施都不能说完全清楚赵壹笙的计划。她脑海中回想着赵壹笙年初时说的对高科今年的年度规划，偏了偏头，心中有结果，但并不能确定。
“她与epfl学院的人联系比较密切，近期行程也多数停留在欧洲大陆。不久前她曾和我展示了她拍摄vlog的设备，除了相机，其余均为高科自研。”卓舒清将目光从神色各异的三位祝家人身上移开，并未再多说。
欧陆最著名的能够和高科扯上关系的公司，Hassan。一个专注于生产相机与光学镜头的公司。
早在2017年，高科拿到D轮巨型融资的时候，赵壹笙就已经以私人全资子公司买了Hassan的少数股权。现在如果她想将高科的版图全链路打通，以她一贯的秉性，或许真的可能图谋对Hassan的多数股权，甚至是控股权。
“她哪来的那么多钱？”祝施不解。
卓舒清并未理会这个问题，她的目光停留在祝天立的身上。咨询人的本分是不掺和客户之间的事物，高科的三大股东终究会只留一个话事人。和赵壹笙比起来，祝施的管理经验实在是太弱，眼下就看祝天立到底是想怎样抉择。
是留着赵壹笙继续给祝施干活，还是将祝施换下，再将赵壹笙踢出局。
不光是卓舒清在等待着祝天立的反应，就是祝桐也在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在场的，估计只有祝施一个人，是全然不在乎这件事情的。她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裁员的名单上，翻弄着，动作看起来漫不经心，可实际上却已将名单上姓名的看了个大概。
“好了，卓总说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祝天立当然不会在这里表态，他的面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示意祝桐祝施送客，“天晟能够看到卓总作为新任合伙人的态度，自然，天晟也会以实际行动，来表达卓总对小女工作的支持。”
“祝总客气了。”卓舒清起身，浅笑着同祝天立告别。
话说到这里，祝施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拦住了祝桐要送卓舒清出去的脚步，走在了她的身侧。
“我当你是图什么呢。”温泉度假村到底在郊区，卓舒清的司机还在外面，过来还需要一会。现在祝施靠在门口，远远地瞧着不远处的山峰，忽地开口。
图什么。
从始至终，卓舒清所图的，不过就是天晟集团这个大客户。高科的确是她的客户，赵壹笙也的确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创始人，但比起天晟来，这些都不重要。
“同桌，你犯了大错了。”车子已经开了进来，祝施见此，忽地靠近了卓舒清，在她的耳边低声，“壹笙这人，你触她的霉头，别说你自荐枕席，就算你当面下跪，她都不会原谅你。而且……你给的东西太少，拿不下我爸的。骑墙啊，会扯到蛋的。”
她的目光在卓舒清的身上打量了一圈，充斥着一种让人不太舒服的感觉。想了想，又说道：“不好意思，你没有蛋。”
此言一出，卓舒清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但转瞬又舒展开，并没有表露出太多的不满来。坐回车里，项目经理还对这场会面的没头没脑，没有理出一个正经的思路来，就听到卓舒清问他：“最近还有别的人在接触天晟吗？”
项目经理忽然被问，没有反应过来。
车厢静谧，只有发动机的声响。看着逐渐向后的清翠景象，卓舒清总感觉祝施好像在和赵壹笙密谋些什么。
但……
赵壹笙表露出来的，对祝施可算不上友好。
是祝施在虚张声势，还是赵壹笙在虚与委蛇？
在这场全员戴着面具的博弈中，究竟谁才是那个赤/裸的人？
国庆前的最后一个礼拜的周一，上午十点，高科无限1A会议室。
梅肯兹咨询和高科的管理层已经在会议室内坐好，而高科的CEO祝施还在路上堵车，会议临时推迟了几分钟。
卓舒清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并没有完全落在电脑屏幕上，她心中隐隐感觉到了些许不安。这份不安随着会议室虚掩着的门，被推开，而被做实。
祝施的身后，站着那位明明应该在欧洲的信息官，高科无限的副总裁——赵壹笙。
看到赵壹笙在她的位置上坐下，在场的众人面色或多或少的都有些变化。
卓舒清面对着赵壹笙，看到她的一瞬间，二人目光相接，双双笑了起来。最终还是赵壹笙主动站起了身，跨过会议桌，递上了自己的手：“卓总，早上好。”
“赵总早。”卓舒清浅笑。
在场的所有人，恐怕除了祝施没有人会猜到赵壹笙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哪怕是卓舒清也是如此，她瞥了眼等会要主持会议的项目经理，眼神示意他退下，转而是自己站了起来。
邺城合伙人亲自主持会议，赵壹笙瘪了瘪嘴，目光揶揄地看了眼祝施。似乎是和她对这样的场面下了什么注一样。
接收到赵壹笙的目光，祝施耸肩，一副就猜到会是这样的表情。
MBB的工作方式和模板都大差不大，赵壹笙曾经在投行工作，对咨询人的工作模式十分清楚，她听都没听卓舒清主持会议的官话套话，直接当着所有人的面，拽过了祝施面前的笔记本，翻看着她邮箱里咨询这边发来的正式文件。
高科无限的架构是很有问题的，这是得到所有人共识的一点。祝施和赵壹笙也很清楚这次的资源整合与裁员比例之重，两个人不是很在乎最终调整后，两个人的权力职权问题，她们的关注点分别在于海外公司能分到多少以及研发团队会被裁多少。
梅肯兹对架构的拆分方案，总体来讲还是让人满意的，尤其是赵壹笙。她老早就对灵台事业部的研发团队进行了拆分，等得就是今天，所以当她看到名单上的灵台的人时一点都不诧异，甚至觉得应该再添上一些。
祝施看到赵壹笙又在用她的舌头舔自己的智齿，就知道这人又开始不安分，她瞥了眼卓舒清，无奈地摇了摇头。
果然，赵壹笙出声了：“卓总。”
“梅肯兹这些日子只给出了这些东西吗？”赵壹笙目光在卓舒清背后的幻灯片上，显然对只有这样的进度并不满意。
卓舒清抬了抬眉毛，先是无声地看了眼祝施，随后目光重新放回了赵壹笙的脸上。她默了默，道：“赵总还需要我们提供什么？”
“我打算把GKe海外从高科无限中全盘拆解出去，同时，高科内部员工活水转入GKe的比例，高科无限内部裁员具体名单及考核机制，还希望梅肯兹能够给我们一个具体可实行的方案。”在第一次内部碰头会上的时候，赵壹笙就表达了这一点。卓舒清不可能没有关注到，可目前她看到的方案，并没有针对高科海外的计划。
这不是赵壹笙想要看到的。
高科海外和高科无限的业务线是相同的，也是有所不同的。两个主体唯一的差别可能就是，实际控制人的不同，高科无限目前的实控人还是祝施，而高科海外的实控人是赵壹笙。
在场的人除了梅肯兹的，多数都是高科内部的核心高层管理。这些人在公司内并没有太多的股份和投票权，他们的目光也在赵壹笙和祝施身上犹疑着，分不清这两位形影不离的合伙人的目的。
“好了，那今天和咨询的碰头会咱们就先到这里，我和Elizabeth等会还有别的安排，大家请便。”
祝施看着接连站起来的众人，以及目光死死定在自己身上的祝桐，很是随意地说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