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抬眸望着赵壹笙, 卓舒清嘴唇微启，半晌，才张口：“你并没有给我选择的余地。”
的确如此, 从KTV那天见到她的那一刻开始, 卓舒清就已经是她这条路上的人, 除了帮助她之外, 再无选择。
这就是赵壹笙的工作风格, 是卓舒清早就听闻过的，她的风格。
二人并排坐在沙发上, 卓舒清镇定下来，她望着赵壹笙，目光中除了探究外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赵壹笙就坐在那里, 任由她打量。
“有件事情需要修正一下。”
赵壹笙看向她，想听听看是什么她说错了。
“那天在ktv不是我主动吻上你的，是你主动的。”卓舒清说起了那晚的事。
对于当天的记忆其实赵壹笙已经模糊了, 谁主动亲吻并不是什么非要记得的事情, 她点点头, 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你不在乎我对你的好感, 是因为不在乎这种好感, 还是不在乎我？”
“这有什么差别吗？”赵壹笙抬着眉, 有些不解。
卓舒清点头，她靠近了一点赵壹笙，看着她的下颌线以及因为困惑皱起的眉头。
“嗯……应该是不在乎这种好感吧。”赵壹笙转眼就看到了认真看着自己的卓舒清，不得不说, 卓总这张脸实在是太对她的胃口, 尤其是现在一副包含求知欲的模样，低头浅浅地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 “高中，太遥远了。而且，我们高中并没有什么交集，所谓的好感也不过是你在脑补而已，我想，忽略掉也不是什么问题。”
赵壹笙是个很好的演讲者，从来都是。她很善于将话题带入她所想讲述的范围，就算是卓舒清，现在也不例外。她凝眸看着面前的人，回想起这阵子常常想起的，那个瘦弱的、躲在空教室哭泣的女生，与眼前这个强势、不容拒绝地套路自己的人之间的差别。
高中的赵壹笙和眼前的赵壹笙，并不是一个人。
卓舒清确定了这个想法。
“好吧。那我们都不要再纠结这件事情了。”卓舒清张口，终于决定将那个瘦弱的女生从自己的脑海里剔除出去。
挑眉浅笑，赵壹笙不言。从始至终，纠结这件事情的人，不都是你吗？她将卓舒清抱入怀里，由着她像刚才自己一样，躺在自己的大腿上，一下下抚摸着她的脸颊，给她思考的时间。
过了会，卓舒清睁开眼，轻声问：“你还想听我的童年或者是理想吗？”
“当然。长夜漫漫，我们并没有什么事情做不是吗。”
现在的赵壹笙背着光，周身都泛着很不常见的太柔和，这种光晕将她包围起来。让卓舒清有些恍惚，她是真的很不了解赵壹笙。
“童年的话，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是很普通的度过了，唯一有多不同的可能就是出国时没有选择英联邦，被爷爷打电话问询了。其他的，就没有什么了。”她的声音很轻，似乎是要睡着了，“很无趣吧。”
谁的童年不无趣呢？
轻轻拍了拍她的脸颊，赵壹笙垂下头，看着她，作为交换说了自己的童年：“那我更没什么意思，我家就很标准的土著。四合院，一家四口，吵吵闹闹。”
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卓舒清没来由的感觉到温馨。她侧过身，将头埋在赵壹笙的腹部，双手抱在她的腰间，温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身上，继续说：“其实经济学并不是我的第一学位。我的第一学位是地理学。”
这倒是出乎赵壹笙的意料，不过转念一想，做咨询这帮人学什么专业的都有，卓舒清第一专业是地理学的话倒也还好，没有那么不正常。
“大家说起地理学，可能想到的就是人文地理和自然地理，但其实并不是。这个学科实际上是一种跨越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的学科，气候变化、物种多样、地貌风土甚至说是人类平等、后殖民主义这些，都在我们的研究范围内。这样跨学科的，关注社会经济文化的东西，我很喜欢。你不觉得从宏观的宇宙、地球，到微观的冰川、山峦，研究这些就像是站在上帝的视角吗？很有意思，很浪漫。做咨询也是，我感觉很有意思。”说起自己的专业，卓舒清的眼眸都亮了起来，与此同时，她也在默默地观察赵壹笙的反应。
听到卓舒清这么说，赵壹笙的语气里含着笑，回：“嗯哼，我知道的。这种东西也是我所感兴趣的，你很幸运，大学学了自己喜欢的专业，从事了自己喜欢的工作。”
的确如此，卓舒清对自己的大学生涯和现有工作都很满意。没有什么比学习自己热爱的专业和做自己喜欢的事业更让人着迷的了，她转过身，仰着头看着赵壹笙问：“你不喜欢你的工作吗？”
赵壹笙是IC的金融数学专业的，这个专业向来竞争很激烈，学业也很繁重。她以为她是因为喜欢才选择了这个专业，才进入MS做IBD的。
“不能说不喜欢吧，只能说，我适合。”赵壹笙吸了口气，似乎犹豫了一下，随后继续说，“IC的理工很强势，我们这个专业挂在数学学院，教授大牛很多。这个专业的前景很好，我一开始报也是因为这个专业很好就业。很target，尤其对亚洲学生来说。但我们两极分化挺严重的，像我这种功利心强的，就是想要一个好听的学校好看的专业，进投行。然而也有很多人，就是真的想搞学术，追求理想化的研究。这让我觉得很割裂，很多时候我觉得自己在玷污这个专业。”
“你居然是真的数学系的。”卓舒清失笑。
这还有什么真与假吗？
“一开始我去查你的资料，我以为你是商学院的。”卓舒清坦言自己曾经对赵壹笙的调查，“你……你身上没有数学系的人那种感觉。”
对这种印象，赵壹笙早已经习惯了。她笑了一下，近乎是撒娇的模样，拍了一下卓舒清的肩膀。
“让我猜猜，如果你不学数学，你会喜欢什么专业好吗？”
赵壹笙望着卓舒清，目光里带着明显的期待。
卓舒清的大脑飞速运转，回想着高中时的赵壹笙。毫无疑问，高中时候的赵壹笙就是传说中的别人家的孩子，成绩好，性格开朗。她好像各科目的成绩都很不错。忽的，她想到了什么。
“历史？你会喜欢历史吗？西方历史学？”
赵壹笙没有在第一时间答话，但她的手已经来到了卓舒清的锁骨上，一下下地抚摸着。
“我猜对了对吗？”
如果没有记错，在高中有限的业余生活中，卓舒清曾在图书馆看到了赵壹笙的借书卡。那时候电子电脑还没有完全普及，她们的借书卡都还是手写登记的，很容易地，她看到了赵壹笙的借书名单。
斯塔夫里阿诺斯的《全球通史》译版与原文版都被赵壹笙借了许多次，不仅如此，《西方的兴起》还有彭慕兰的《大分流：欧洲、中国及现代世界的经济发展》都是赵壹笙借阅的常客。除了这些历史方向的，她还看一些拗口难懂的哲学和一些拉丁文的东西。
确实和她说的一致。赵壹笙从小就对西方史很感兴趣，她眉眼含笑，点了点头。
这个肯定远比今天签下巨量的客户更让卓舒清感到兴奋，她坐起身，略带兴奋地说：“我就知道！哈哈哈。”
“猜对了这么开心吗？”赵壹笙问。
卓舒清点头。
望着卓舒清眉眼间明显做不得假的喜色，赵壹笙也下意识地卸下了防备，她拉着她的手，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第一次对旁人袒露自己当年的心情：“是，我很喜欢这些。我父母都是媒体工作者，耳濡目染吧。”
感觉到接下来的话可能是赵壹笙从没有袒露过的，卓舒清靠近她，一手揽着她的肩膀，让她靠着自己，随后轻柔地触碰她的脸侧，摸着她的耳朵：“可以告诉我为什么最后选择了数学吗？”
她试图走近她。
抬眸看向自己跟前的卓舒清，赵壹笙得承认，咨询人的亲和力的确是一种能力。哪怕是她，面对卓舒清时也会不自觉地放下心防。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她的理想，早已面目全非。
正如她这个人一样，残破不堪。
没来由的，卓舒清感觉到了赵壹笙周身散发出来的颓然。她的表情一如往常，就是动作也没有任何问题，可不知怎么的，她就感觉到了赵壹笙此刻的情绪，她捧着她的脸，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
该怎样形容卓舒清现在的眼神呢？
赵壹笙从没有见过如此温柔的人，哪怕是从小纵容她的姐姐。桃花眼很是减龄与魅惑，然而现在却好像能够无限地包容她一样。那么卓舒清这个人呢？她也会包容她吗，不管她做了什么，都会包容她吗？
她的挣扎过于明显，卓舒清立刻反应过来，她眼睛眨了下，动作轻柔地捏着赵壹笙的耳垂，退了一步：“好嘛，这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情，如果有机会你再告诉我。”
话就在嘴边，赵壹笙见此，压下了自己的答案。
“好了。现在，我有一件事情需要同你确认。”卓舒清眼里的柔色缓缓退去，她坐正了身子，拉着赵壹笙的手，“调整架构只是第一步，你是想要股改对吗？”
她虽是问句，话里却带着笃定。
赵壹笙无声地笑了一下，目露欣赏。她没有看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