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十七心中一惊, 嘴巴里头的饺子都差点掉下来。
唐朝暮转过头，叫一声：“妈。”
李恬没有理她，只是定定地看着颜十七。
颜十七不敢说话, 有猜不透李恬是什么意思，只能含着饺子, 大气也不敢出一口。
“妈。”唐朝暮见状，连忙撒娇一般地喊了一声, “队长她……呃, 她虽然不会做饭, 但是她人真的很好的, 我刚到XK的时候被队员欺负多亏她帮我，而且她天天都监督我吃药，如果没有她提醒我老忘记。”
李恬目光沉了沉, 看向唐朝暮, 颜十七方才松了口气, 李恬又把目光挪了回来，颜十七立马又进入警戒状态。
半响，她还是叹了口气。
“今天太晚了，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不安全, 不嫌弃的话，就住家里吧。”李恬说着将手里的衣服放到沙发上, “你太高了, 清清的衣服你穿不下, 我刚给你找了件她哥哥的睡衣，新买的, 我刚过过一次水他还没穿过，你先将就穿吧。”
“好的阿姨……啊？”颜十七对于李恬说的话条件反射一般的答应, 答应完了才觉得她说的话好像有那么一点不对，“阿……阿姨，你，你，你是我让我住，住这里吗？”
“嗯，家里没有多余的牙刷了，我让小柯出去买了，剩下的就用清清的。”李恬一面说一面走过来，端起还剩一个饺子的盘子，伸到颜十七面前，“还剩一个了，吃了吧，我直接拿去洗了。”
颜十七简直受宠若惊，她连忙粗略的将嘴巴里还剩的一点饺子嚼了嚼咽下去，又去夹盘子里最后一个，却因为紧张，加了两次都没成功。
唐朝暮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出了声，原本还没什么表情的李恬见状脸上也忍不住含了一丝笑意。
颜十七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她将两个筷子并在一起，把饺子戳起来，放进了嘴里，又将筷子放回了盘子上。
“行了，你们上去吧，晚点我直接让小柯把牙刷什么的放在你的卫生间。”李恬这话是对唐朝暮说的。
“好嘞，谢谢妈。”唐朝暮说着，看了眼颜十七。
颜十七原本在专心嚼嘴巴里的饺子，感觉到唐朝暮的眼神，连忙也接了一句：“谢谢妈！”
李恬又愣了愣，但这次也依旧是什么也没说，端着盘子就出了门，走到门口又叮嘱了一句衣服不要忘了拿。
颜十七走过去将那叠衣服抱在手里，冬天的衣服都比较厚，一套抱在手里还有些重量。衣服的表面略有些粗糙，蹭的手心痒痒的。
颜十七从没穿过这么糙的衣服，更别说穿男孩子的将就将就，但现在一套衣服抱在手里，只觉得十分满足，还有几乎要冲出头顶的兴奋与激动。
别说拿她哥哥的衣服将就一晚了，就算是让她套个麻袋子将就一晚，她也很乐意呢！
“你刚刚怎么又叫妈啊？”
等到厨房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唐朝暮才转过头瞪了一眼颜十七。
“我……我没多想，一不小心就跟着你……”颜十七嘿嘿笑了两声，“反正刚刚，你妈妈也没说什么嘛。”
唐朝暮想了想，觉得好像也的确是这样，又觉得哪里不对，但还是没再说什么。
再次顺着那狭窄的短楼梯走上去进到那个四方形的空间，唐朝暮将正中间的那扇门打开，颜十七这才知道原来那竟是一个卫生间和带浴缸的洗澡房。
“你先洗澡？”唐朝暮问。
“都行啊。”颜十七点点头。
恰好这个时候唐辞柯也将买好的牙刷和毛巾都送了上来，颜十七拿着手里那个普普通通的牙刷，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唐朝暮正埋头将洗发水等洗澡要用的东西拿出来摆好，却见颜十七正拼了命的在撤那个牙刷的外包装，心里头忍不住产生了一个猜想。
“你该不会不知道怎么开这个吧？”她凑过去问。
“不知道。”颜十七在这方面想来很老实，“我没用过这种牙刷，从我有记忆开始都是用的电动牙刷。”
“不会吧，那你们出去玩住酒店什么的，酒店里提供的不都是这种普通的牙刷吗？”唐朝暮从颜十七手中接过那牙刷，从背面扣了个洞，轻轻松松就撕了开来。
在颜十七崇拜的眼神下，唐朝暮甚至觉得自己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自豪感。
“一般都会提前要求酒店准备电动牙刷，没有的话会喊人帮忙出去买。”颜十七接过唐朝暮递过来的牙刷，放进唐辞柯刚买的红色玻璃杯子里，放在了唐朝暮的杯子旁边。
“诶，你这杯子是蓝色的，哥给我买的是红色的，正好一对诶。你说他是不是故意这样的？”颜十七看着那两个玻璃杯，越看越觉得满意。
“他肯定是看你头发是红色的所以才买的红色。”唐朝暮道，“还有，那是我哥，你别瞎套近乎。”
“哎呀你的我的有啥区别呢，别那么小气嘛。”颜十七嘿嘿笑了笑，“再说了，哥哥我有三个，你只有一个，这么算你还赚了两个，对不对？”
“对你个头啊。”唐朝暮简直要被颜十七的言论给气笑了，她将毛巾往颜十七手里一塞，“你赶紧洗澡吧，我先出去了。”
她说着转身出了卫生间。
回到自己的房间，没有过一会儿就能听到隔壁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唐朝暮坐着玩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有些无聊，又开了电脑，想起刚才的事情，又有些烦躁，不想玩游戏，便随意看了一部电影。
看了没多久，忽然放在手边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唐朝暮下意识的就拿起来一看，却发现这是颜十七的手机。
[微信新消息：3条]
唐朝暮看着那屏幕，想起颜十七曾经说过她的手机自己可以随便看，便来了兴致，拿着手机跑到浴室门外，敲了两下门。
“队长，你有微信消息，我能看吗？”她凑到门缝处提高了些声音。
颜十七恰好在洗头，听到唐朝暮的声音现实微微一愣，没有犹豫什么，直接将手机密码告诉了她。
唐朝暮美滋滋地又跑回房间，颜十七将水关小，听着那欢快的脚步声，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算什么，不定期查岗吗？
虽然好像是自己在被人管着，但是好像还挺开心的。
颜十七这么想着，便也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唐朝暮看到了什么，匆匆的洗了头，还没来得及擦干就跑回了房间。
一回房间又觉得好冷，连忙钻进了被窝里，却发现唐朝暮正坐在床边专心致志的盯着手机看。
不会吧，三条信息看到现在？
颜十七一面擦头发一面凑过去，刚想问些什么，唐朝暮忽然往旁边一挪，一下子将手机丢到她的面前，然后红着眼睛吸了吸鼻子。
“怎……怎么了？”颜十七第一反应是自己好像的确没做什么啊，然后她拿起手机，才发现发信息来的人竟然是万羽西。
她的心猛地一沉，又看了眼唐朝暮的眼神，心里头也明白了三分，急急忙忙把聊天记录拉到最底下，是三张图片。
三张市三甲医院的诊断报告。
颜十七甚至都不用点开那三张图，没有人比她更了解万羽西的情况。
【万羽西是狗吧】：十七，检查结果出来了。
【万羽西是狗吧】：我考虑过了，我还是觉得自己到了退役的时候了，过完年你把这个事儿跟大家伙儿说一下呗。
颜十七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她给万羽西回了一个好字，然后摁灭了手机，有些心虚的将手机藏到了被子下面。
“你早就知道了对吗？”唐朝暮吸了吸鼻子，开口问。
“是。”颜十七点头。
“那你说吧，我听着。”唐朝暮看着她。
颜十七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
“我也是今年年中才知道的。”她望向唐朝暮的目光里含了一丝抱歉，“万羽西的身体其实从去年你还没来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有各种各样的毛病，只是那时候没有很严重，贴贴药膏再跟着队医做康复训练，也能应付的过去。”
“但是……”颜十七顿了顿，“你还记得去年你生日那天，我们去训练的时候，万羽西消失了整整一天吗？”
唐朝暮皱着眉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当时大家都只当他是有事请了一天假，没有太过在意，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本来我也只是以为他是有事，但是后来我又觉得不对，就多问了一句，才知道其实是因为他前一天晚上突然腰疼的实在难以忍耐，又不想惊动我们，就只联系了李经理，连夜叫了车去的医院，足足折腾了一天才勉强好转。”
“当时医生给他的建议就是最好不要再继续这种高强度的训练了。”
“可他还是坚持到今天了。”唐朝暮嘴巴一张，方才努力维持的一切情绪瞬间溃不成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啪嗒啪嗒直往下掉。
“唐唐……”看到唐朝暮哭颜十七又觉得心疼，她握了唐朝暮的手，冰凉冰凉的，那种触感令她原本还十分淡定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
“队长，他要退役，你别答应他好不好。”唐朝暮有些哽咽，“明年……不是明年，今年，今年就是世界赛了，我们都可以再努力一点，这样万哥就能少上场一些，反正联赛也从来没有规定一个选手的上场次数不是吗？”
“是的。”颜十七抿了抿嘴，“所以你以为我们去年的很多比赛经常安排万羽西收键盘是因为什么？”
唐朝暮沉默了。
“收键盘”只是他们习惯性开玩笑的说法。
由于DOME是5v5的比赛，而一个队伍一共有八个人，所有每局比赛都会有三位选手不用上场，如果在一场比赛中某个选手没有上过场却依旧跟随队伍获得了胜利，就会被大家调侃说“收一下键盘”。
唐朝暮从前没有在意过这一点，每次万羽西不上场，都只以为是战术安排，却没想到原来里面竟然还有这一层原因在。
可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这些事情，一提到万羽西这三个字，能想到的永远都只是他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好像所有的问题到了他那里都算不上事儿，就好像他这个人从来都没有什么烦恼。
但实际上，他在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差的时候，会是什么心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