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手现在已经恢复的很好啊, 如果要再恢复的快些，扎针难度太大，一个不小心, 也不知道会造成什么后果。估计你之前问的那些个医生也是因为做不来，才跟你说没办法的。”
“这些话啊也只有我会跟你说, 我儿子都做不来这个，更别说现在外面的那些针灸师”
“我要是再年轻个几岁, 我肯定给你扎了, 但是现在我也年纪大了, 没把握, 我不能就这样随便给你扎，这不是害你吗？”
“再说，你就按照这个状态, 三年, 别说三年, 不出两年，可能更短，恢复到以前的水准应该不在话下，但是你现在硬治的话, 是得不偿失啊。”
颜十七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判了死缓。
两年。
唐朝暮今年十九岁，两年后她二十一, 其实也未尝不可。
但……两年, 24个月, 七百多天，唐朝暮能等的了这么久吗？
“爷爷, 您有几成把握？”
唐朝暮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平静无波。
“五成, 最多五成。”
五成……百分之五十。
颜十七听这这个不上不下的数字，觉得有些头疼。
可唐朝暮却说：“够了。”
“爷爷，两年太久了，我等不了那么久，请您给我治吧。”
颜十七抓着手机的手稍稍紧了紧，她下意识的想要劝阻唐朝暮，可不知怎的，她竟不敢回头去看唐朝暮现在脸上的表情。
“你还是再想想，真要扎的话，可没有回头路的。”老人摇了摇头，再劝道。
“而且两年只是个保守估计，你这么年轻，说不定你恢复的好一年就够了，也可能一年都不要，这个事情没人说的准，还是再考虑考虑吧。”
“我考虑好了，爷爷，请您帮我治吧。”唐朝暮想也没想就回。
老人皱眉盯着唐朝暮看，许久都没有说话。
九月的A市几乎已经要入秋了，唐朝暮自从那一场大病之后变得格外畏寒，穿堂的风吹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颜十七侧过身子去握住了她的手，这才发觉唐朝暮的手冰凉无比。
“唉……”老人最终还是叹了口气，“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就是太急躁，有什么事情都非得急于一时呢？来日方长啊。”
“这样吧，你们再回去想想，如果真的下定决心，明天上午再来。”
唐朝暮垂下头，抿着嘴不说话。
颜十七知道她心里头肯定不好受，代她向老人道了谢。
离开村庄的时候已经将近下午四点了，司机一直在村外等着，两人上了车，一路无语。
回到城里又遇上堵车，颜十七挑了家西餐馆，热腾腾的牛排端上来，香味溢满了整个包厢，房里的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没什么胃口。
颜十七从来都是果断的性子，但每当事情涉及要到唐朝暮，她都要思虑再三，难以决断。
她希望唐朝暮的手快些好，但又不愿意去赌那百分之五十的概率，再加上老人口中的那句“说不定更快”，总让她心存侥幸。
“唐唐，其实……”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唐朝暮直接打断了她，“但是我不想把我自己的人生交给时间。”
“既然有这个机会，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我宁愿去赌一把。”
“我早就准备好了承担后果，最差不过是退役呗，到时候就靠你养我就是了。”
唐朝暮说的云淡风轻，就好像这些决定与她不过是一两件不足挂齿的小事，可实际上，她比任何人都更加恐惧，更加难以承受失败的风险。
颜十七还想说些什么，其实就唐朝暮最近直播的水平来看，虽然操作有时候确实会差强人意，但是有超高的意识和判断力做弥补，在多加练习，勉强也能达到一线狙击手的水平。
在现有的战队中，以狙击手作为辅助掩护的也不在少数，XK本身也是以暗杀者为核心的打法，对狙击手并没有很高的要求，只是唐朝暮来了之后，总是习惯于将自己放在一个高的位置，便也使得大家对她的期待越来越高。
就好比大家本不会要求唐朝暮会用行秋，但是当她使出过一次，就会有人指责她为什么不再能用一次。
但实际上，她根本没有会用这个的必要。
颜十七这么想，可她抬起头看到唐朝暮带着牵强笑容的脸，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指了指桌上的牛排和浓汤，说：“要不还是先把肚子填饱吧。”
摆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开始不断的震动，颜十七有些不耐烦的拿起来，点开一看，发现竟然是战队群里的消息。
现在是休假时间，XK的战队群在休假的时候向来都是没什么人发消息的，许家的三胞胎兄弟更是一到休假直接屏蔽战队群，每次有什么事情都得打电话才能找到他们。
“怎么了？”唐朝暮有些好奇的问。
“战队群炸了。”颜十七道，心中有些惊奇，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能让这群休假时候一片死寂的群一下子刷出这么多消息。
点开，直接翻到了最上面，发现是秋秋发的一张截图。
点开图片，发送者是【Angle-九日】。
[大家好，我是Angle-九日，很遗憾的告诉大家，我准备退役了。]
“路旭退役了？”颜十七心下一惊，惊讶出声。
“什么？”唐朝暮听她这么说，也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跑到颜十七同一边坐下，凑了过去。
颜十七将手机的亮度调高，往唐朝暮那边递了递。
[决定退役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但多年的高压训练对我的身体健康造成了比较大的影响，而我的年龄也确实不再适合从事这份工作。
我19岁第一次登上职业赛场，拿下我职业生涯中的第一个冠军，到现在已经是第六个年头了。老实说，我的确不能算是一个很有天赋的选手，因为年轻时候的冲动而远走异国他乡，走的时候说过一些不好听的话，总想着一定要打出些成就来再回国，却没想到这一呆就是三年。
等到终于回来了，却越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本想着自己能打多久就打多久，却没想到我的时间比我自己预料的更短。
我想向Angle的队员们说声对不起，你们跟着我回国，我却没能带着你们一起走到你们想去的地方去。
我效力于女神战队的时候，拿到过一个世界冠军，我原本也希望能够帮助自己的国家也获得这个荣誉，但是我却忘了时间是最残酷的东西。
我很遗憾，但那也没关系，因为我看到了本土赛区中新生的希望，尽管她如今沉寂于芸芸众生，我却一直在期待着她再站起来的那一天。]
她。
路旭本人是个狙击手，这个她不可能是指自己，也不可能是指萧婷。
颜十七小心翼翼的瞥了一眼唐朝暮，果然，小哭包的眼睛又红了。
[我的职业生涯已经到此为止了，最伤心的事情，莫过于我还有那么多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却不得不对自己的青春说句再见。
感谢我的队员们，粉丝们，家人们长久以来对我的支持和照顾，希望每一个职业选手都能在自己短暂的职业生涯里，不留遗憾。]
秋秋截的是一张长图，很明显他截图的时候是一拉到底，还截进了一些网友的评论。
颜十七大致的浏览了一下，有惋惜，有嘲讽，有祝福，也有谩骂。
【秋秋】：路神那条微博下面真的好多人骂他，我不理解。
【李亦】：这有什么不理解的，他之前在国外拿世界冠军，回国了连全国冠军都没拿到，亚洲赛更是连四强都没进，挨骂不是很正常吗？
【许星】：有道理。
【许月】：说的对。
【许明】：我们三个明明在一起为什么要一人一部手机一人发一条消息？
【秋秋】：那他给他的那些队员道歉是为什么？什么叫跟着他回国啊？他们这些做外援的不能随时回国吗？
【何似】：你当这是旅游吗？你想回来也得有战队愿意买你才行，咱们国内战队不缺人，为什么要去买你一个成绩不温不火的外援？
【秋秋】：也对……那我觉得他其实还是不回来好点，退役之后再回来也不会被骂得这么难听了，而且他自己也说了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了，你们说他图什么啊。
【万大爷】：图自己的ID能够留在本土赛区。
万羽西今天在群里是出了奇的沉默，其他人聊了这么长时间，他才说了这一句话。
颜十七盯着那句话看了许久，下面他们又说了什么，她已经一句都没有心思看了。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们这些玩的牛逼的狙击手都是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她放下手机，半开玩笑的开口，“要不然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命途多舛，还都跟驴一样倔？”
“谁知道呢？”唐朝暮也笑了笑，“有句话叫，英雄所见略同，大概能用来解释这个现象。”
颜十七盯着唐朝暮看了一会儿，万般无奈的叹了口气，丢了手机靠过去，轻轻将她揽进怀里。
“唐早晚，有时候我真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颜十七将自己的脑袋埋进唐朝暮的肩窝，声音略有些沉闷，“我本来还想劝劝你，可是路旭这文一发，我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阻止你。”
“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有多少迫不得已。”
“所以我才想把每一个能够自己做决定的机会握在手里。”唐朝暮抬起手，轻轻的抚摸着颜十七柔软的短发。
“但是我和他不一样，我有你陪着我。”
高档餐厅的包厢隔音效果很好，房间里的熏香一点点溢开来，和唐朝暮的声音混在一起，冷暖交融处，情意绵绵。
“队长，别告诉我妈妈，也别告诉我哥哥，不要告诉任何人，只有你知道，只要你陪着我，好吗？”
颜十七张了张嘴，只说了一个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