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屁！”Lion被她说的气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指着唐朝暮的鼻子骂道：“唐朝暮，我看你是个女的才不跟你计较，你别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唐朝暮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一下子被陇在了阴影里，她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却丝毫没有惧意，她尽力站直了身子还想说些什么，连一个字都没说出来，就被Lion重重一推。
“滚，好狗不挡道！”Lion开口。
唐朝暮脚下不稳，失了平衡向后摔去，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地上的时候，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背，帮助她又站了起来。她回过头，梁昕微微低头，关切地问了句：
“没事吧？”
唐朝暮还有些惊魂未定，微微点了点头。
“二队和一队实力差距确实很大，Lion打不中也在情理之中。”梁昕道，“但你刚才的表现非常好，继续加油。”他说着摸了摸唐朝暮的脑袋，以示鼓励。
唐朝暮盯着梁昕想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低下头，喉咙里面发出了极低的一声“嗯”。
“Lion，不用我给你重复一遍高压线吧。”梁昕将唐朝暮拉到身后。
“再让我发现一次这种事，我一定去找经理让你滚蛋，听明白了没有？”在面对Lion的时候，这位年轻的教练仿佛是换了一个人一般，严肃而冷漠。
Lion极不情愿的“切”了一声，“知道了。”他随口一答，转身走出了训练室。
其他人面面相觑，有的低声议论，有的保持沉默，都不愿意搅合进这种事情里。
唐朝暮捂着肚子回到自己桌边，热水袋已经凉了，她泡了一个新的热水袋，又倒了一杯热水，回来的时候，梁昕已经再带着第一把上场的队员复盘了。
她站在屏幕后面，看了一会儿，看到Lion那一枪，梁昕却只是略过不谈。
唐朝暮不知道梁昕是真的没有考量，还是觉得对时间的精准把控对二队的队员们来说太难，不需要特地来讲。她抿了抿嘴，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的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屏幕因为长时间没有动作已经黑了，唐朝暮动了动鼠标，屏幕一亮，就看到自己的私聊框里,颜十七给她发的那句话。
“有时候太相信队友不是一个好习惯。”
唐朝暮愣愣的盯了那句话足足十秒，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就红了眼睛。
可是那似乎就要落下的眼泪，还是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
她挪动鼠标，操纵着人物在周边随意动了动，没有看到十七的影子，估摸着人已经走了，想想都过了这么久，再回复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点了一把排位，刚进入排队，脑子里又浮现出方才十七砍她的那三刀，瞬间烦躁不堪，不想打了。
于是她飞速取消了排队，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见大家都在埋头专心做自己的事，低下头来，偷偷又打开了一个游戏窗口。
——
颜十七这个人自玩游戏以来就一直有一个习惯，没事就喜欢翻一翻好友列表，看看有谁在线，都在做些什么。
她在单人训练房里待了两个小时，边练边骂肖喻这个杀千刀的，也不知道骂了多少遍，觉得实在骂不动了，才退了出来，伸了个懒腰，转了转脖子，点开好友列表，一个id瞬间就跃入她的视线：
【颜狗不得好死】
头像底下的签名处还有一行灰色的小字：原id心静自然凉。
颜十七懵了一下，大脑突然宕机。
颜狗？什么狗？颜狗是什么？
她是在骂我吗？她为什么突然骂我？我突然被骂了？我做错什么了吗？
不对啊，她怎么知道我姓颜？
她……
“十七，准备走了啊你发什么呆呢？”一只手不知道从哪里伸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颜十七原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冷不丁被吓了一跳。
她一脸呆滞抬起头，看清楚眼前的人后，忍不住皱起了眉。
“万羽西，你这怎么回事？”
眼前的万羽西正居高临下的看着自己，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还特地喷了发胶。他穿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带了条卡其色的围巾，脚踏一双中邦马丁靴，身上还隐约能闻出一点古龙香水的味道。
看着他这副模样，颜十七脑子里只浮现出四个字：人模狗样。
“什么怎么回事，好不容易跟个女的一起吃次饭不得好好准备一下？”万羽西得意洋洋地撩了撩眼睛边上他特地留下的一撮头发，往桌子上一靠，“怎么样，本少今天帅不帅？”
“帅个屁！”颜十七站起来，一米八五的个子比万羽西还高了半个头。
她一把推开万羽西，“去，别挡道，跟何教练说一声，我上去换个衣服就来。”
“好嘞。”万羽西早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笑眯眯的一点儿也不生气，“穿漂亮点啊颜如玉，别吓着人小妹妹！”
“滚！”颜十七骂了声，头都没回一个就跑上了楼。
她的衣柜里从来不缺衣服鞋子，每年都会有各种她记不住名字的奢侈品牌往他们家里寄一些当季新款，父母再从家里给她寄到俱乐部里，然后被帮忙收拾房间的阿姨整整齐齐挂起来。
颜十七本人非常不乐意在收拾自己这件事情上花太多心思，她皱着眉头挑了一会儿，从里头随便拿了件黑色高领毛线衣穿上，外头套了件灰蓝色加绒短夹克，又穿了双球鞋，拿起被她随手扔在被子上的梳子，随便倒腾了两下，匆匆下了楼。
七点半天已经黑透了，外头的温度很低，十一个人分了两辆商务车，其中一辆已经先出发了，剩下的一辆，车灯照亮车前的一小片铺了大理石的冰冷水泥地面，夜色中那一抹亮色多少显得有些孤独，肖喻坐在驾驶座上，隔着车窗向她招了招手。
颜十七双手插在口袋里，迈着大长腿，两三步就走到了车边，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倒比电视上看到的一些明星还要更帅了几分。
她一步跨上车，恰好还剩一个空位。
“颜哥今天这么帅啊！”坐在后座的秋秋凑上来道。他一个月前刚满十八，比颜十七还小一岁，是个可爱的小个子男生。
按颜十七的个性，若要放在平时必得接了这话自夸几句，可这次她却只是敷衍的笑了笑。
秋秋见她这样，问她：“颜哥，你怎么啦？有心事？”
颜十七皱眉沉思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秋秋啊，我今天在游戏里看到一个人的id叫，颜狗不得好死，你说她这id是什么意思？”
正在开车的肖喻听到这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一滞。
“那可能是因为他本人长得不好看，被人因为长相拒绝了吧，所以才改了这个id出出气。”秋秋想也没想就答。
嗯？对哦，我怎么没想到这一层？
颜十七猛地回头，犀利的目光把秋秋吓了一跳。
“我……我说错什么了吗？”他支支吾吾的问。
“没有，小秋秋，你说的太好了！”颜十七笑嘻嘻的伸手拍了拍秋秋的肩膀，表达了自己的肯定。
她又将身子转回去，大脑终于自动修复，又开始正常运作。她撑着头，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车内暖气开得很足，玻璃上很快结了层霜，颜十七抬手，鬼使神差的在那上边写下了“清清”二字。
透过那两个字划出来的透明处，可以看到车外红绿灯边昏黄的路灯下，一个男孩将红色的围巾围在女孩脖子上，两人相拥着，沿着这条路向前走。
从明到暗，再从暗到明。
他们二人的背上还背着书包，看起来像是还没有开学的大学生。颜十七心想，他们应该与我也差不多大。
车子停在了一家饭店的门口，一行人停好车，迫不及待的直奔二楼包厢，包厢里分了两桌，菜都已经上齐了，只等他们几个落座就能开吃。
颜十七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二队那一桌的唐朝暮，她依旧穿着白色的针织衫，娃娃脸上带了两朵红晕，微卷的头发很明显被打理过，披散在脑后，看起来倒真的像个洋娃娃一样可爱又乖巧。
唐朝暮也恰好抬头望过来，四目相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丝丝不满。
唐朝暮的不满来自今天训练赛时颜十七对她的小小羞辱，但颜十七不同，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不满，但是她就是莫名其妙的看唐朝暮不太顺眼。
一群人招呼着，特地将唐朝暮身边的一个位置留给了颜十七，颜十七不好拒绝，只能有不情愿地走过去坐下。
“颜哥你好。”率先打招呼的人是唐朝暮，“我姓唐，名朝暮，你可以叫我小暮或者朝暮都可以，我的游戏ID就是唐刀。”
卧槽 ，她为什么要用这么嗲的声音叫我的名字？
颜十七低下头，恰好看到唐朝暮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她，那目光里还带了一丝希冀。
卧槽，她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她想干什么？
颜十七咽了口口水，挪开了目光，有些不自在的回：“哦……嗯，你，你好。”
唐朝暮看出颜十七似乎不太想搭理自己，有些失落的垂下头。尽管训练赛有一些小小的不愉快，她本人对颜如玉还是十分钦佩的，本来还想借这机会加个微信，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万羽西早就抢着坐到了唐朝暮另一边，见状，连忙笑嘻嘻的凑上去道：“诶诶，小暮啊你别介意，她呀这里有问题，说不准啥时候就犯病。”万羽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颜十七瞪了一眼万羽西，万羽西指当没看到，十分热情的给唐朝暮夹了一块肥的流油的五花肉。
“听说你训练特别努力，一定会有回报的，但是也还是要多吃点注意身体啊。”
颜十七原本百无聊赖的在喝饮料，听了这话，心想人家一小萝莉能吃你那肥到死的五花肉才怪，却见唐朝暮用筷子将那肉在清水里沥了沥油，一口吃掉。
啧，这么娇气，吃就吃呗还过水。
颜十七不动声色的撇了撇嘴，完全不觉得自己的想法似乎有些前后矛盾。她看着唐朝暮低着头细嚼慢咽的样子，不知为何，脑子就出现了那张网络上清清低着头抱着书包，被摄像机围着的照片。
那位顶级分析师口中最有天赋的狙击手，本应好好的加入一个一流战队，在自己擅长的领域里奋斗，或许她们现在还能成为朋友。
可她却因为恶臭恶心的队友，无良媒体不负责任的舆论攻击，最终崩溃离开。
颜十七的内心不禁为清清鸣不平，于是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如果努力有用的话，还要天才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