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了半分钟,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秦阙看到靳烁看向燕倾的目光都带着几分崇拜，颜雨臻则有些担心地望着吴子涵, 似乎怕她气不过顺手给燕倾一黑板擦。
好在吴子涵很清楚燕倾的秉性, 知道这时候发火也不过是再给对方机会调笑自己，更何况旁边的秦阙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 整得她像准备棒打鸳鸯的封建大家长。
她轻咳一声, 不再看两人, “你也还是一样的吊儿郎当, 没个正形，找地方坐下吧。”
“得嘞。”燕倾趁她回身那一刻飞快地冲她背影做了个鬼脸, 拉着秦阙冲到后排坐下。
“呃, ”秦阙看吴子涵又坐会讲台上，目光在她跟燕倾身上逻巡了两圈，到底没忍住, 小声道, “你俩关系不好吗？”
说关系不好可能有点夸张, 秦阙感觉这两人更像是严厉的老师面和聪明但不守规矩的学生, 互相欣赏对方的才能品性但又实在相处不来，最后扭成了一种爱恨交织的关系。
她话音刚落，讲台上吴子涵的目光就像利剑一样朝她们的方向望过来, 秦阙立刻挺直身板双手放在桌面上，作认真听课状。
看来吴老师耳朵也很好，秦阙额角流下一滴冷汗。
她上次这么刻意地坐端正, 应该可以追溯到幼儿园时期。
“呵。”
她听见耳边传来燕倾压不住的轻笑声, 余光扫到女人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飞快地打了一行字, 推到她面前。
“我们关系还凑合，就是以前吵架太多，到现在都转不回师生和谐的相处模式而已，她是个好人，但我建议你不要惹她生气，超可怕！！！”
句子的末尾，女人特意加了一个惊恐的表情包带三个感叹号以表强调。
“要惹也是你惹她吧？”
秦阙到底没忍住还了一句，她现在回想起刚才的对峙仍有些心有余悸。
燕倾看了屏幕上的回复，无辜地抬头指了指自己，然后又开始打字。
“我？我可没惹她，真惹她的人还没来呢。你不想知道她生气有多可怕吗？马上就知道了。”
啊？她为什么要生气？
秦阙还想问，门口又有人进来，却是聂思君和戴宇辰。
以往集合的时候最后一组到的都是颜雨臻和靳烁，聂思君两人最早到，今天却是反过来了。
聂思君的头低垂着，脸上有些瑟缩的愧疚，小步而无声地走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戴雨辰在看到吴子涵的那一秒就面色僵硬地站在了原地。
秦阙还是第一次看到聂思君这个样子，之前就算面对发疯的戴宇辰，女人也只是麻木的悲伤，从没有过一丝愧疚。
她想起聂思君也是梦大表演系的，只是比燕倾早几届。
她是不是也跟燕倾一样预感到了老师的到来，又在门口徘徊了多久呢？
聂思君缓步走到讲台前，冲吴子涵微微鞠躬，“老师……”
她大抵是想问好，但只说了两个字就说不下去了。
吴子涵没有起身，也没有问好，冷冷地看了她片刻，才冷笑一声，“这不是戴夫人吗？我可担不起做您的老师。”
杀人诛心。
此话一出，教室里除了燕倾外的人不约而同都倒吸一口冷气。
只有燕倾同情地望着受训的师姐，耸耸肩表示这次真的爱莫能助。
“老师，我知道错了，对不起。”聂思君头仍低着，眼圈已经红了。
吴子涵看着她颤抖的身子，皱着眉别开了目光，“我跟你说过，明知故犯的时候，对不起是最没用的话。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你自己，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
话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全教室跟着一起颤抖，秦阙却想起高中时教导主任曾跟她们讲过一个往届学姐的反面案例：那位学姐本身成绩极好，原本有机会冲击国内一流的大学，结果高二那年不知怎么喜欢上了一个天天逃学打架的男生，成绩急速下滑，甚至被分化的男生标记怀孕，最后连高中都没能读完。
教导主任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满脸痛心疾首，吴子涵却是面无表情。
但秦阙觉得两人是一个意思。
她想如果燕倾是那种老师又爱又恨的学生，那聂思君就是老师最喜欢的那一类，听话，有天分，一点不用操心。
吴子涵肯定对聂思君寄予了厚望，结果对方却在事业刚有点起色的时候嫁给了戴宇辰，断送了原本顺风顺水的星路。
就在此时，燕倾又把手机推了过来。
“吓到了？别怕。辛苦种的好白菜被死猪拱了，吴女士都不知道憋气憋了多久，总得发泄一下。”
秦阙回望过去，见女人笑眯眯地对她眨眨眼，手还安慰般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好像真担心她被吓到。
她心中一暖，刚想打字说自己不怕，突然脑中电光火石一闪。
聂思君是吴子涵的学生，燕倾也是吴子涵的学生，且两人应该都是对方比较看重的佼佼者。
戴宇辰是alpha，自己也是alpha。
那吴子涵会不会觉得自己……也是头想拱白菜的猪。
她背后瞬间出了一层冷汗，如坐针毡起来。
燕倾有点奇怪地望着脸色突然紧张起来的秦阙。
本来好好的，怎么一安慰好像还更拘谨了？
那边聂思君良好的态度和落下的眼泪总算换得了吴子涵一句缓和的话，“找地方坐吧。”
站在聂思君身后半米开外的戴宇辰松了口气，立刻就要跟着聂思君过去坐。
“站住，没让你坐！”吴子涵声音陡然高了八度，“你给我滚出去站着！我不想看见你！”
不同于燕倾那拐弯抹角的嘲讽，这已经是彻底撕破脸的架势，等于当着几百万人的面把戴宇辰的脸扯下来踩。
其实想想也能理解，农人对自己辛苦种出的白菜可能还存着一丝怜爱之心，对于拱了白菜的猪则肯定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戴宇辰被女人的怒吼吓了个哆嗦，即使现在已经相当逆来顺受的他也受不了这么丢脸，硬着头皮反驳道：“吴老师，我敬重您是前辈，可您不能不讲道理，我也是节目的嘉宾，怎么就不能参加活动了？”
“呵，道理是跟讲理的人讲的，你不配。”吴子涵冷笑道，“这个节目今天我说了算，你要是不服尽可以去找人评理，但我话放在这，今天就算许正来了，也得陪你在外面站着，你信不信？”
戴宇辰被女人的话压得抬不起头，只能连声道：“好，好，我听您的就是。”
他后退着出了教室，站在了门口，也不敢离开。
吴子涵余怒未消，对着门口吼道：“滚远点站！”
门口的人影终于消失了。
“我们开始上课。”吴子涵平复呼吸，拿起桌上的保温杯喝了口热茶，语气也恢复平静，“第一节，音乐表演课，你们每一组演绎我选定的歌曲，看最终呈现的舞台效果打分，有意见吗？”
心有余悸的众人哪敢有意见，一个个头摇得像拨浪鼓。
“那从第一组开始，靳烁，颜雨臻，上来。”秦阙注意到吴子涵看向两人的目光有种无可奈何，跟看燕倾和聂思君时都不一样，吴子涵这种猛人，应该极少有无可奈何的时候。
两人迅速站起来，颜雨臻还因为站得太快撞到了桌子，疼得龇牙咧嘴也没敢喊出声。
“你们表演《双刃》，靳烁负责rap部分，颜雨臻负责正歌，你们先排练，等通顺了再来找我看。”吴子涵的目光在颜雨臻撞到的腿上一扫而过，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交代完就让两人到一边自己练去了。
“第二组，燕倾，秦阙，上来。”吴子涵的目光顺着声音扫过来，秦阙僵不楞登地站起身，燕倾这会倒是彻底放松下来，拉着她走到讲台前，笑道，“老师，我们表演什么？”
吴子涵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秦阙下意识就想把手抽回来，但又怕动作太大反而惹祸上身。
好在吴子涵没说什么，“你们表演《在一起》……”
燕倾打断她的话，故意晃了晃牵着秦阙的手，“我们这不是在一起吗？”
秦阙：“……”
说好的别惹她呢？
吴子涵抬头看天，把手中的纸卷成一卷，对着燕倾脑袋就是一下。
“哎吆！”
秦阙想拦的手伸到一半，吴子涵已经把那个纸卷塞给了她，“这是歌词，我已经给你们分好了，你是中音她是高音，另外，你是不是没有学过音乐？”
“呃，”秦阙看了看燕倾，发现女人虽然捂着脑袋，但嬉皮笑脸没有一点难受的迹象，才回答了吴子涵的问题，“是的，我没有学过。”
“没关系，”吴子涵竟然安慰了她，“这首歌很简单，不需要高级的发声技巧，基本的你让燕倾教你就可以。”
言罢转头看还在装头疼的燕倾，“基本的东西还没忘吧？”
燕倾放下手笑道：“哪敢？不过您这是偏心啊，给她们那么难的，就让我们唱小甜歌？”
这点秦阙倒是也注意到了，双刃是国内顶流女团的专辑主打，表演难度很高，但这首在一起，却是近段时间火爆短视频的口水歌，就算五音不全也能跟着哼两句。
“她们是专业的，自然要求高。”吴子涵不满地看她，“而且不好好上音乐课的人没资格问这种问题，一边练去！”
“行行行，我那不是事出有因嘛。”燕倾光速败退，拉着秦阙一边去了。
感觉吴老师人挺好的，对自己也没偏见。
秦阙想吴子涵应该看过直播，不然不可能对她这么了解。
那这个态度大概是没把她当猪的意思？
然后她听到身后吴子涵对聂思君说，“你表演《眼瞎心盲》。”
秦阙：“……”
还在生气啊。
两人把歌词简单通了几遍，小甜歌朗朗上口，不一会两人就可以完整地唱出来了，她们的音色都不错，猛一听倒比大部分翻唱还像模像样。
就是中间有句比较长的歌词，秦阙老是唱到最后几个词就没气跑调。
“你还真是一点没练过啊。”燕倾笑着放下歌词，手悬在她肚子上确认道，“我可是为了教你，别紧张。”
秦阙：“……好。”
女人的手虚虚地按上她的肚子，认真道：“深吸气，像打哈欠一样。”
秦阙如法照做，感觉肚子胀了一点。
燕倾加了几分力道按着她，“保持这种感觉，发声，嘿！”
秦阙跟着她嘿了一声，发现气息好像确实比刚才足，“好神奇！”
燕倾眯着眼笑，“你学得挺快的。”
秦阙还没来得及骄傲，就听见了她下一句，“腹肌练得也挺好。”
“咳咳咳！”
秦阙肚子里的气全咳了出来。
一根粉笔凌空而来，直击燕倾后脑勺。
“你教就好好教，别欺负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