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龙目瞪口呆, 他没听错吧,大人要亲自带队?

  “大人,不可!”

  谢同知立刻伸手阻拦, “那一窝山贼穷凶极恶, 滑不留手, 根本不惧官兵, 大人初来乍到,尚不了解情况,万不可冒然涉险呀!”

  “是呀,大人。”

  另一名判官全勇站出来, “虎头山易守难攻,他们占据地理优势, 来势凶猛迅速,一抢完又立刻缩回山中,现在天色已晚, 摸黑上山不可取呀。”

  “若大人实在不放心,可明日一早率队前往石乡县查看情况, 与大家共同商议万全之策。”

  “我赞同全判官的意见。”

  吏目王中安说道:“现在已经晚了,他们抢都抢完了,气焰正嚣,估计在开庆功会呢,我们莽撞的过去岂不正落虎口。”

  叶如尘看着他们,眼底一片凌厉,“诸位是忘了被拐上山的三人了吗?”

  “等天亮,等官员围坐商讨, 等众人各执己见,等拍板定案, 最后再行动,你们猜猜那三人能不能等到那时候?”

  众人哑口无言,或许也能等到,就看受多少罪了,尤其是两个女人...

  大家心里也清楚,但凭以往的经验,和那群山匪硬碰硬真讨不到什么好处。

  何况天色已晚,虽然现在还有几许亮光,可等他们跑到地方,绝对伸手不见五指。

  谢同知说:“大人,让张一龙立刻带队前往虎头山,另通知石乡县衙和巡检司接应,共同进山,下官去千户所借兵,那大人先留在这里等消息吧?”

  “本官心意已决,不必多言。”

  叶如尘抬手打断,然后问道:“虎头山山匪有多少人?”

  “约有二百人。”

  二百人?叶如尘气笑了。

  除了石乡县衙和陇州州衙的捕快,石乡县城还有专门捕盗□□的巡检司,陇州城也有千户所衙门。

  偌大一个陇州,竟然还收拾不了二百名山匪。

  不可思议,县里那点儿人就不说了,这州衙和千户所那群当兵的是干什么吃的!

  周判官连忙解释:“虎头山匪占地理优势,他们仅封着上山要塞,就可居高临下投石放箭,我们的人很难上去。”

  若要仗着人多硬拼也未尝不可,但肯定会损伤惨重,谁都怕死不是吗。

  莫说他们,就是千户所的驻军都不愿意插手。

  而那群山匪也捏了一丝分寸,知道官兵的顾忌,所以一边肆无忌惮,另一边又没闹太多人命,以免彻底激动官府。

  就这样吊着,官府便忍了又忍。

  谁知现在愈发胆大,竟然把手伸到了陇州城边!

  叶如尘冷哼一声,为什么胆大,必定是得了陇州城内无知州的消息,想趁机捞一把。

  “张一龙,即刻抽调二百精锐骁勇人马。”

  “另派两人快马加鞭先行,分别至石乡县衙和巡检司,通知到虎头山入口集合。”

  “谢大人,你去找千户所借兵做后援吧,他们能出人最好,若不愿也无所谓。”

  谢同知张口还想说什么,叶如尘止住,“就这么定了,其他人留在衙中各司其职便可。”

  张一龙连忙插嘴,“大人!咱,咱没那么马匹...”

  叶如尘顿住,看了过去,“那有多少?”

  张一龙迎着叶如尘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惭愧地说道:“老弱病残加起来不过一百五十六,其中三头母马还怀着崽呢。”

  好家伙,有零有整...

  叶如尘嘴角不可见的微微一抽,认真思索了下,说道:“人数减半,四十人单马随本官先走一步,另六十人两两共骑,干粮火把绳索等都备上。”

  “大人,一百太少了吧!”

  叶如尘摆摆手,“足以,县里不是还有人吗?”

  “可是...”

  “行了,快去办,本官回屋换身衣服,一刻钟后到衙门口。”

  叶如尘说完,直接转身一跃飞上屋顶,足尖轻点几个跳动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大,人...”

  春日厅外一片寂静,十几个人立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被定住了,个个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看到了什么。

  张一龙还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满脸不可置信,艰难地问道:“大人,飞,走了?”

  王吏目揉了揉眼睛,“好像是的...”

  谢同知收回下巴,咽了口唾沫,厉声道:“张一龙,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调人!”

  “哦哦,是!”

  张一龙

  应声后撒腿就往三班房里跑,其他人也渐渐回过神,立刻叽叽喳喳了起来。

  谢同知对周词、全勇两位判官点了点头,交代道:“我去一趟千户所,衙内交给你俩了,将剩余差役整顿之后,留下值守人员,再选一批人做后援。”

  “千万不能让大人到任第一天就出事。”

  说完他又看向叶如尘消失的方向,一脸纠结,这能耐,估计也不会出事。

  两位判官应下,又挥散了几位典吏。

  典吏们结伴往外走,走的越远议论声越大。

  “我没看错吧,没看错吧!大人怎么做到的!”

  “我的天呐,没听说探花会武呀。”

  “这不是简单会武两个字更概括的吧,难道我们搞错了,大人其实是武探花?”

  “怪不得大人底气十足,我看那虎头山匪的逍遥日子要到头了。”

  “也不一定吧,那群人可不好惹。”

  “我相信大人,等着消息吧...”

  “今夜注定无眠哟~”

  几位典吏精神头十足,丝毫不见刚开完会时的颓气。

  今日这一系列事简直太刺激了!

  知州大人突然到任,到任立刻通知开会,开会直接开怼,终于会议结束了,又正巧遇上虎头山匪的事。

  一言不合就带队剿匪,还身负绝世轻功。

  总结一下,四个字:

  雷厉风行,与众不同

  众人不禁感慨,陇州的天,怕是要变咯。

  嗖的一下,叶如尘突然进门,径直到衣柜前拿衣服,顾青辰被吓得一个激灵,“夫君?”

  不等他询问,叶如尘率先说道:“阿辰,我要去石乡县一趟,不知要到什么时候,吃饭睡觉不必等我,自己在家锁好门,注意安全。”

  “为何这么突然?”

  顾青辰见叶如尘拿了一身劲装换上,立刻提起警觉,“发生什么事了?”

  叶如尘三言两语和他说了下虎头山匪的事,顾青辰吊起一颗心,抓住叶如尘的手臂。

  叶如尘反握他的手,说道:“这你可不能去,太危险了。”

  顾青辰欲言又止,叶如尘将人搂入怀中亲了一口,“乖乖在家等我好吧。”

  “会有危险吗?”

  “当然不会,区区几个山匪罢了,夫君的本事你还不相信吗?况且我们还有那么多人呢。”

  顾青辰点了点头,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坚定地看向叶如尘,“我信你,注意安全,保护好自己。”

  说完也搂着叶如尘的脖子,抬头回吻了一下,然后从墙上取下叶如尘的佩剑给他。

  叶如尘接过剑,换好衣服后顾青辰又拿来一个小小的油纸包,里面装了些他下午在外买的吃食。

  他将油纸包放进布兜里,系好绳子递给叶如尘,“你还没吃饭呢,抽空填一下肚子。”

  “好。”

  叶如尘提着小布兜出了房门,对顾青辰道别后立刻施展轻功离开。

  身后传来顾青辰的喊声,“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受了伤就分房睡。”

  叶如尘脚下一滑,差点栽了下去。

  在墙头站定,叶如尘转身大声回道:“遵命,夫郎大人。”

  顾青辰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摆摆手,目送叶如尘远去。

  叶如尘转瞬之间轻飘飘落在了州衙大门口,来回尚不到一刻钟,门口才来了几个人。

  几名衙役背对大门,根本没发现身后突然多了人。

  叶如尘走上前问道,“大家还要多久到齐?”

  几人听到声音诧异地看过去,有一瞬的呆滞,他们都不认识新来的知州。

  不过这时候转两下脑子也能猜出来,一人回道:“马上了,他们去牵马,换衣服,拿东西了。”

  “我们先取了绳索过来等着。”

  叶如尘看了眼一边摆放有序的一捆捆绳子,点了点头,跟着一起静等。

  很快,人马都到齐了,

  叶如尘还不认识人,便让张一龙将他们分成了五队,二十人一队。

  片刻后,尘土飞扬,叶如尘带着两队人策马朝石乡县赶了过去。

  张一龙在最前面带路,叶如尘紧跟,后面浩浩荡荡一条长龙。

  陇州城内还亮着灯,说不上热闹,但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

  叶如尘等人动静太大,吓得行人惊呼,纷纷紧靠在路边。

  “好大的阵仗,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好吓人,不会要打仗了吧?”

  “想啥呢,怎么可能!没看是衙门的人吗。”

  “你们看见了吗,刚刚前面那个公子好俊,黑色劲装那个。”

  “他是谁呀。”

  “没见过,官府的人吧。”

  “有什么好看的,我只好奇究竟发生了什么?”

  陇州城城门将将合上,马蹄声哒哒哒振聋发聩,吓得守城军立刻提起十二分精神,动作一致得伸手握上了腰上刀剑。

  看见来人身着衙门差役服饰,守城领队松了口气,站在城门上,居高临下皱着眉头高声问道:“城门已关,来着何事?”

  张一龙大声回道:“罗旗长,石乡县三村遭虎头山匪洗劫,知州大人特率我等前去剿匪。”

  “大晚上的剿什么匪,还就你们这几个人,知州不是半月前就走了吗?”

  罗旗长看向十分出众耀眼的叶如尘,“这是那个?”

  张一龙介绍道:“这便是新来的知州大人,叶大人?”

  “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哎,今个儿刚到,别问了,快些开门吧,我们赶时间呢。”

  “可有知州令牌,或文书、通牒。”

  张一龙看向叶如尘,“大人,你带了吗?”

  叶如尘一阵沉默,忘了城门这茬儿了,全在屋里放呢。

  张一龙秒懂,“罗旗长,我们大人忘带了。”

  “这不行呀,大晚上的,瞧你们这阵仗,几十个,嚯,后面怎么还有呢?!”

  “这么多人,你说是知州就是知州,不明确身份谁敢给你们开门,出了事老子可担不起。”

  叶如尘道:“罗旗长,在下叶如尘,确为陇州新任知州。”

  “本官今日巳时携夫郎入城,入城时,一名六尺高,体形偏瘦,左脸有颗痣的士兵查看了本官的身份文书,还问了句[大老远跑这里干什么?]不知他可还在。”

  “在,罗旗,我在。”

  城门阶梯边儿一人应声,跑向了罗旗长,“罗旗,我记得他,刚就愁他有点儿眼熟,天黑,一时没想起来。”

  罗旗长问道:“他是叫叶如尘?”

  “好像吧。”

  罗旗长沉声,“什么好像!”

  “呃。”

  那人挠了挠头,“姓叶没错,名字,本来是记不清,但这么一说,好像就是叫叶如尘,不太确定。”

  “他和夫郎坐马车来的,两人长得都那啥,所以我影响深刻。我一看文书,车夫是县里边儿,他俩都是湘荆的,我说这么远跑这儿干哈,他说来,来...”

  “来干什么的?”

  “说来当苦力的,我让他严肃点儿,他又说来当官,嘿,要不是他夫郎好看我当时就要恼了,我义正严词教训了他,他才说是来干活挣钱的,然后就放他们进去了。”

  罗旗长:...

  “他夫郎姓什么你可记得?”

  这士兵想了想,“姓顾!”

  大差不差,这应该是对着了。

  罗旗长虽不认识新知州,但知道新知州叫叶如尘。

  毕竟一个探花突然被派到这穷乡僻壤当知州,多稀奇的事,他们营里也会当饭后谈点说笑呢。

  更何况他夫郎还是顾家哥儿,顾家几代将军,战功赫赫,在军中很有威名。

  但即便如此,也不能百分百确认叶如尘身份,罗旗长还有些纠结。

  叶如尘见状又道:“旗长大可放心,谢同知已前往千户所借兵,千户大人马上就能接到消息了。”

  “这虎头山匪在石乡县连袭三村

  还绑走村民,分明是不将衙门和千户所放在眼中,简直无法无天,必须将其剿灭。”

  “现在每耽搁一刻,被绑走的无辜村民危险就增加几分,更有可能丢掉性命,情况紧急,莫要再耽搁时间了。”

  “本官若身份存疑,又如何调动这么多差役?”

  罗旗长认真想了想,觉得叶如尘说的很有道理。

  州衙里的人又不是傻的,怎么会让陌生人冒充知州。

  于是大手一挥,“开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