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总裁豪门>绯念【完结番外】>第1章 又遇

  “是你把妹妹写完的作业撕坏的?”

  带着冰冷质问的话语如同石子重重砸下,落在跪地女孩的头顶。

  偌大的客厅中,十岁的陆欢背部挺直,跪在茶几旁。娇嫩的双膝磕在冰冷的瓷砖地上,身前是一团被撕碎的作业。

  女人立于陆欢的身前。

  她的姿态高昂,冷白的肤色在客厅的繁杂水晶灯下更高贵,此时微眯的眼间尽是苛责与怒气。

  而女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女孩,比十岁的陆欢更幼小些许,七八岁左右,乌黑微卷的长发。

  那就是陆欢新来的妹妹。

  一来就抢占了她的地盘,她的玩具,还有她的妈妈。

  方才的一句质问声音不大,却是犀利刺人,扎得陆欢说不出话来。

  女人看她的模样就已经知道结果,没有再接着问下去,牵起小女孩的手走上楼。

  临走前冷冷启唇,“跪在这好好反省!”

  “什么时候认错了,再起来。”

  楼梯间传来的脚步声渐远渐弱,客厅也只剩下了陆欢一人。

  她忍着没掉一颗眼泪,紧紧攥起拳头,气得身子发抖,不懂母亲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明明她才是母亲的亲生女儿,母亲却处处帮着那个突然插足的外人。

  眼中打转的眼泪才浮出,又被她倔强地忍回去,反复几次眼眶愈渐发酸,泛着涩意。

  窗外的景色变暗,缓缓蒙上一层黑色的纱布。

  客厅没有开灯。

  时钟嘀嗒嘀嗒不知走了多久,室内仅靠倾洒的月光看清大约轮廓。

  晚饭没有吃,肚子很饿。她不愿意软下骨头认错,于是就这样跪倒深夜。

  不知道已经夜里几点,眼皮开始不听使唤地上下打架。

  直至一阵风呼过,楼梯间蓦然多出很轻的动静,陆欢顿时睡意稍褪。

  每一丝细微的声响,都在昏暗的坏境中被无限放大。她的耳朵微动,只觉很像是赤脚点在地上的声音。

  声音越来越近,直至落在身后。

  女孩停在原地,犹豫了好些时候才开口。

  “姐姐......”

  很轻的唤声传入耳。

  陆欢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手边感受到异样。

  下意识低眼看去,看不真切,但她依旧能通过触摸知道手心的是什么。

  一颗颗的小圆饼在包装抖动时,发出簌簌的声响。

  这是她爱吃的饼干。妈妈说容易蛀牙,每天不准她吃太多,一天只能吃一袋。

  陆欢只觉一股火热直窜上脑。

  在她丢人的时候,故意过来,显摆自己得人宠爱吗?

  陆欢咬着牙,身子狠狠发抖,“离我远点,看见你这副伪善的嘴脸就作呕。”

  “我......”女孩想触碰她。

  “恶心,别碰我!”

  下一刻陆欢手臂一挥,连带拆封的饼干打翻在地。

  小圆饼像是数个硬币一般洒落。

  —

  十四年后。

  七月初的津宁市较为炎热,烈阳挂在高空,倾洒的阳光落在马路上,烤得陆地炙热不堪。

  公路上一辆黑车驰骋而过,车窗紧闭,内里的空调放着冷气,与车外的高温隔绝。

  “你是不知道,我在家这些天我爸妈真是机枪上身,嘴都不带停的,唠叨死我了。”

  “我这么安分守己,凭家里点资产,一辈子光是躺在家怎么也能安乐活到七八十了,非要我出去受社会鞭打,真是......”

  车内通话中不断传出抱怨牢骚的声音。

  坐在驾驶位上的女人身穿藏蓝色衬衫,袖口折起三道,露出一截冷白色的手腕小臂,修长的手指放在方向盘上,极具骨感。

  浓墨色长直发一边披散在肩后,额边的长八字刘海完美地修饰出优越脸型,凌厉的攻击性间含着些许慵懒气息。

  她缓缓调转方向盘,扯唇嗤笑道,“你是不是安分守己有什么误解?”

  电话那头听见这话不乐意了,“陆欢,你这话什么意思啊喂!”

  “谁家富家千金有我这样安分?”

  “是挺安分。”

  陆欢点头应道,“也不过是一夜为喜欢的台t怒砸小十万,不知道人家早有女朋友了。”

  “然后我们钟大小姐得了失心疯,非包场喝了个烂醉,结果不小心把人家台子砸坏,又赔了八万。”

  她毫不留情地把往事翻出来,最后还十分应景地补了一句:“你说是吧,钟八万。”

  电话那头直接沉默了。

  片刻,传来恨恨的磨牙声,“陆欢,你今天给我睁着眼睛睡觉!”

  陆欢透过后视镜看后方的车,随意笑了两声,“好啊。”

  钟若知道这人的脾性,她就算把后槽牙咬碎了她也说不定还会拍手叫好,只能独自气了一会儿,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哎,我爸妈还成天让我去接那小屁孩上下辅导班。看看时间,又差不多要到点了,你说我怎么这么惨。”

  “拜托——外面三伏天诶,你评评理,这哪像话嘛。”

  陆欢语气轻飘,“那没办法,做姐姐的,只能多担待了。”

  钟若嘁了一声,“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不是也有个妹妹吗?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体谅我......”

  陆欢脑海中闪过什么,神色冷下几分。

  说到这,钟若自己好似也反应过来,倒嘶一口气,“啊,不好意思,差点忘了,你不喜欢这个妹妹来着。”

  十四年前,陆家收养了个小女儿,也就是陆欢的养妹妹。

  钟若知道她最不喜欢提起那个妹妹。可能因为没血缘关系吧,每次一提到念到,她的脸色铁青得难看,跟见了什么仇人似的。

  陆欢没回话,双方就这么沉默了会儿。

  “叮——”

  陆欢看过屏幕上弹出的通知,“我来电话了。”

  钟若回神,“哈,那行。我先挂了,你忙。”

  通话挂断,接起刚进的电话。

  沉稳有序的女声传来,“陆总,新一轮策划方案已经发到你邮箱,你有空看看。”

  “我知道了。”陆欢敛了敛眸,绯唇轻启,“顺便帮我提醒下他们,就说,如果策划部门再不出点东西,混吃混喝的几位就可以准备收拾收拾走人了。”

  “公司不养废人。”

  一道话极具威胁与攻击性。

  助理在心底默默为那几个被她盯上的人上香,“好的陆总。”

  “还有几分钟前秦总发消息来,让你回去一趟。”

  “好,我过会回去。”陆欢应答道。

  电话挂断后,黑车驶向下一个路口,倒转方向折入另一条道。

  约莫二十分钟,车抵达陆家别墅前,佣人瞧见车辆,敞开大门供她进入。

  别墅内带一片后院和一所花园,前院宽敞,栽满碧绿的树植,这一方地在作为省会的津宁市内价格不菲,足以凸现主人的金钱能力。

  陆家在津宁算得上是富人家,涉及房地产娱乐等多个产业,其中启宁公司底下坐拥多个连锁酒店,也正是家业的主心骨。

  自两年前父亲意外去世,陆欢开始正式接管公司。

  作为家中独生女的她从小天资聪慧,跟随父亲母亲四处奔走,见多识广,以至如今公司管理得还算得心应手,布帆无恙。

  车门打开,西装裤包裹的长腿点地,夏季的热浪随之裹挟而来。

  下车的陆欢身姿纤长,藏青色的上衣更在阳光映射下更显色泽,衬得肤色愈加冷白。

  把车钥匙递给身旁的管家,让后者去把车停稳。

  管家接过,和蔼一笑,“秦女士在后院的泳池。”

  陆欢随意应了声,往后院走去。

  院子中央筑着一圈人造泳池,风一吹过池水泛起涟漪,碎金涌动。

  泳池的岸旁架起太阳伞,遮出一片凉阴。伞下椅子坐着一个女人,乌发盘束,耳旁吊坠隐泛亮光,举止缓慢优柔矜贵。

  已是四十的年纪,外貌与气质上却依然像是三十出头,透露着一股成熟有度的气息。

  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陆欢都是随了秦岺。

  她正欲走去,却发现母亲的身旁还坐了一道人影。

  茂密的长卷发,纤细的四肢。

  是她。

  陆欢眉目一利,看到第一眼就掉头要走。

  这一幕秦岺被看在眼里。

  “陆欢,回来。”

  声音不大,却带着她从来不敢违背的命令感。陆欢止步顿下,最后还是转过身走过去。

  “跑什么?这里有谁会吃了你?坐下。”秦岺微垂着眼帘,放下手中茶杯。

  陆欢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目光低着看向别处,没有看圆桌旁的第三个人。

  “你没跟我说过她在。”

  陆欢抬起眼,猝不及防与那道落自己身上的视线正对上,一举撞进她的眼底。

  如同狐狸般的眼睛尾端上挑,卧蚕下有一颗小痣,琼鼻挺立,凉唇轻抿。五官过于精致得宛如女娲亲手雕刻,有几分不真实。

  浓密的微卷发更加称出优越的脸型。

  气质从容且冷淡,宛如盛开在高处的清冷寒花。

  她也在看陆欢,淡淡的眸中没含什么情绪。

  白、矜。

  陆欢在心底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

  这就是她的好妹妹。

  永远可怜,永远无辜。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获取母亲的所有偏袒与偏爱。

  陆欢越见白矜这张绝色的脸只越觉得厌烦,仅是对视两秒就错开眼去。

  秦岺知道陆欢什么模样,无非就是犟种,也最有法子拿捏。

  瞥过一眼,“今晚和妹妹一起留下来吃个饭吧。”

  “吃不了,公司还有事。”陆欢张口就来,站起身,“如果喊我来只是吃顿饭,我就先走了。”

  她说完就要离开,秦岺并没有因为她的态度有所动容,只是慢条斯理地又饮口茶。

  “可以,不过把矜矜一起带走。”

  陆欢闻言回过头,眼底带了些疑惑,甚至有些怀疑刚才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什么?”

  秦女士看她,“矜矜刚大学毕业回来,正好需要进公司实习,我已经通知过人事部了,明天就能上岗。”

  “至于住所,我知道你在公司附近有套三室一厅,让矜矜住过去,方便上下班,你这个做姐姐的也好带着她。”

  听完一通话的陆欢面色青下来,有些哑言。

  “妈,你怎么想的?”

  让白矜跟她一起住,疯了吗?

  秦岺眉眼压下来,“这语气,你是不满意吗?”

  陆欢在外一副模样,在家又会是一副模样。

  只因母亲至小就严厉管着她,每次犯错换来的都是责骂罚跪。

  头顶承受的阴影并没有随着身体的长高而消失减退,而是留在了心里,化为身体本能的反应。

  她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冰凉的眼神扫过一下白矜,回过头走离。

  “跟我走。”

  —

  “安全带系好。”

  管家把白矜的行李放上车后,陆欢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白矜冰冷道。

  车体平稳驶向公路,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一层黑暗的薄纱笼罩整座城市。

  道路两旁的灯光两起,高楼的窗口也透出光亮。

  车内寂静,只有行驶中的车沙声,与微弱的空调声响。

  自幼时,陆欢就从不接纳这个贸然出现的妹妹。自长大亦然,从来只将她当空气。

  从八岁白矜被小姑收养进入陆家开始,就是如此。

  陆欢面无表情开着车,直视前方,启唇问道,“你又跟妈妈说了什么?”

  副驾驶座上,白矜系稳着安全带,偏头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她,冷淡道,“我没有。”

  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淡漠薄凉,没有什么起伏。

  鬼才信。

  陆欢冷笑了声,没再说话。

  一路上沉默不语,直至车辆进入小区,停往地下停车场。

  刚停稳车,陆欢没有等她,先一步熄火下车关车门,一顿操作快捷得毫无拖泥带水。

  白矜看着车外的陆欢,浅色的眸子微暗,跟随着下车。

  打开后备箱,里面东西不多,一个正常尺寸的行李箱,与一个小的行李袋。

  白矜提出行李箱,不稳向后踉跄一下,被人抬手扶住,与此同时一股较淡的冷香掠过鼻间。

  臂弯上的触感顺着血脉传向心脏,悄无声息地敲动鼓面,一瞬晃神。

  只见陆欢眉间蹙了一下,仅是两秒就松开她,好似刚才的举动只是下意识。

  “真没用。”

  她拉过白矜手上的行李箱,把里面小的行李袋丢向白矜,锁上车后直接拖着行李箱往电梯走去。

  盯看着优越的背影,白矜立于原地。

  被触碰过的手悄然放入外套口袋。好似在留住一些不属于自己的温度。

  尘封多年的回忆争相涌出,占据一片脑海。心底藏匿的暗芽在黑暗中挣扎。

  姐姐啊......又见面了。

  白矜静静看着她的背影,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平静的双眸下波涛汹涌,情绪翻涌烈。

  这一次,你还能对我做出什么?

  会排斥我,还是......

  会爱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