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句话像在池塘中心投下一颗石子, 个头不大，却能在池面上形成一圈水波，层层往四周散去。
谢初时愣在原位, 半天都没回神。
“你有么？”他听到自己问。
秦穆看向他，“恩。”一声。
如果说这份感情迟早要摊开来讲，他宁愿提前给人透点底, 不想到时候真的吓着对方。
谢初时筷子微滞，脑海里像有什么东西抽走。
他机械地舀了勺碗里的东西，没看清是什么, 放嘴里后还下意识嚼了嚼。
秦穆眉间微蹙。
“哥，别吃鸡骨头。”他伸手捏住谢初时的脸，催人把嘴里的东西给吐出来。
两腮握在对方手心，谢初时嘴瘪成三瓣, 夹子音都快给整出来, “别弄我……我, 我自己来。”
秦穆这才把人松开。
项婷端着汤回来，往桌上打了个响指, 小声问，“你们刚听到主任他吼人了么？那阵仗大的, 吓得我汤都快洒了。”
“没有。”谢初时摇摇头。
他心里现在装得全是事, 哪会管年级主任刚才骂了谁。
秦小穆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俩人天天在一起他都没发现？
从食堂出去时，项婷应是看到不远处的小姐妹, 跟他俩打了声招呼后, 就跑去挽住对方的胳膊。
中午的太阳晒得刺眼。
俩人跟之前说好的那样往蛋糕店去。
一路上没什么人，谢初时难得地没有跟他话痨。
秦穆看在眼里, 以为是对方饱困犯了，不禁劝道：“哥, 回去睡会吧，蛋糕什么时候买都可以。”
“是胡佳佳么。”身边人突然又问。
“恩？”
“就，你喜欢的人。”
秦穆不知对方这个想法是哪来的，只是说，“不是，和她没关系。”
“喔。”谢初时再度呼出口气，“那那个人，知道你喜欢她么？”
感受到身边人情绪的变化，秦穆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哥，我有喜欢的人这件事，你好像很在意？”
是试探，也是对人内心的窥见。
“啊？哦没有。”谢初时微怔，摸摸鼻子道：“就你刚也看到了，主任那么凶，我担心你们以后也会挨骂。”
秦穆沉默片刻，道：“我不会让他知道的，起码现在不会。”
谢初时没吭气。
能让他珍视到如此地步，看来秦穆是真的很喜欢对方。
这个人，之前还说自己不会谈女朋友，结果转头就冒出个暗恋对象。
果然是闭着眼睛聊天——讲瞎话。
两人买了块小蛋糕，秦穆先带着回班上放着。
而另一边。
谢初时趴在自己桌上，用校服把脑袋遮了个严严实实。
正值午休，教室里窗帘都拉着，幽暗的四周更能让人快速冷静下来。
他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是觉得盘了好久的玉被其他人顺走了，心有不甘，还是在担心原书剧情，秦穆终于解锁变态恋爱脑，准备大杀四方。
可又好像都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呢。
谢初时努力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再睡一会。
迷糊之际，他似乎看到一颗又大又圆的草莓，吊在自己脑袋前面，一荡一荡的。
他伸头向前去咬，却扑了个空。
再度睁眼时。
只见面前堆得高高的书上，当真有一小盒草莓在上面放着。
手机同时收到条短信。
[秦穆：饭后水果。]
这些天，秦穆每天都会送洗好的水果过来。
不过等这小子和心上人在一起了，这种专属福利肯定会迅速转移吧。
罢了罢了，自己一大老爷们干嘛在这种事上计较。
谢初时这样想着，捻起一个草莓放嘴里。
嘶——
好酸。
晚上回家。
谢初时端着蛋糕，从客厅进来，就见秦穆正戴着自己送的那副防蓝光眼镜，坐在电脑面前敲代码。
这眼镜是他给人挑的生日礼物。
时间太过仓促，谢初时拉着高北，想了一整个晚上，最后去数码广场挑了个这个回来。
好在对方还挺喜欢。
“来吹蜡烛了。”
谢初时把蛋糕放桌上，在上面点了小小的十七。
秦穆转过身。
坐在蛋糕旁边。
他是第一次这样过生日，动作有些僵硬，却还是照着谢初时要求的，双手合十地许愿，吹灭上面的蜡烛。
吃蛋糕时，谢初时忍不住抬眸，“秦小穆，刚许得什么愿呀？”
秦穆刚要启唇。
“算了你别说了，说出来就不灵了。”谢初时忽然道。
要是和高北一样的，许愿和女神表白成功，共浴爱河什么的，他听着也觉得别扭。
秦穆也习惯对方总是变来变去，便拉着人坐下。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蛋糕。
松软的蛋糕坯，配上动物奶油，吃到嘴里像是咬到一小口海绵，从头甜到尾。
谢初时一只手撑脸，做足了心理准备才开口，“那个，关于今天中午，咱们讨论的话题——”
秦穆放下叉子看他。
“其实吧，项婷说得有道理。”谢初时道：“你要是真的有喜欢的女孩子，倒不是不能真的去追。”
倒不是不能去追——
果然，自己有没有喜欢的，对眼前这人没有丝毫影响。
秦穆身形微顿，嘴里的奶油都跟着变得涩口。
“但是吧，这种事讲究个长幼有序。”谢初时把头埋蛋糕里，心虚道：“你看看你哥我，到现在连女孩的手都没牵过呢。”
“你好意思自己先找对象嘛……”
外面传来一声狗叫。
屋子里有瞬间的沉寂。
谢初时话音刚落就有些后悔。
他还真够厚脸皮的，分明是自己不愿意让人现在找，还非要拿出副长辈的模样压人。
顿了一下，他努力找补，“呃，我的意思是，你现在还是学生，还是要以学习为重，等以后……”
秦穆突然从蛋糕上捻起些奶油，点在谢初时鼻尖。
冰凉的触感覆上来，谢初时眼睛蓦地睁大。
秦穆却拉过他的手臂，把人紧紧捁在怀里，“哥，我听你的，你不想我找，我就不找。”
怀里的人脸颊一热，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嘟囔道：“谁不想让你找了，你去去去，爱找谁找谁去，热死我了。”
他也真服了这黏人的劲儿。
身上的男生却变本加厉，双臂缩紧，低哑的嗓音覆在人耳廓，“哥，等我明年生日，可以实现我一个愿望么？”
“愿望？ ”谢初时平静下来。
“嗯。”对方下巴低在人肩头，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压上去。
今天是秦穆的生日，加之刚才对方的回答让他有那么一丢丢欣慰。
“行，行吧，如果是我能做到的话。”谢初时偏过头，把人从身上推开。
目的得逞。
一旁的男生嘴角微勾，“你能做到的。”
也只有你能做到。
-
十一国庆。
华大二附，高一休七天，高三只有三天假。
好不容易的休息日，谢初时却跟秦穆坐在咖啡厅里，跟两个西装革履的人面对面。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这辈子都不会相信，自己现在一高中生，会跟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人出来签合同。
还是个十五万的大单。
对方落笔签字的那一刻。
谢初时双手放腿上，大气儿都没敢出。
“两位同学辛苦了，合同尾款会在三个工作日内跟你们结清，咱们合作愉快。”
对方笑眯眯站起来，看向秦穆的目光满是欣赏，“秦同学，要是不介意的话，大学期间可以来我们公司实习。”
说着递上他们的名片。
巡飞科技。
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公司。
面对对方的邀请，秦穆脸色和之前一样，接过来后语气很淡，“谢谢，我会考虑的。”
等人一走。
谢初时赶紧把那份属于秦穆的合同捏手里，反复又看几遍。
秦穆卖出了自己的一款软件。
主要是做数据修复。
有了这个，便可以不受新增数据覆盖的影响，把原本需要的恢复时间缩短到十分钟以内。
虽然谢初时对这些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能做成这个是相当厉害。
哦莫莫。
不愧是原书男二，隐藏的事业批人设真不是盖的。
秦穆把合同收好，似没把这个太放心上，
这笔钱只是个开始，意味着两人的大学学费应该不用愁了。
但还有以后。
他要让谢初时的后半生，不用再受半点金钱所困。
“走吧哥，咱们找个地方庆祝一下。”他把两人的外套拿起来。
“可是钱不是要工作日才能打过来么？”谢初时问。
“之前给了意向金，五千。”秦穆说着，“先去吃顿好的，再去给姥姥挑礼物。”
跟着未来霸总有肉吃。
谢初时一扬脑袋，顿觉神清气爽。
俩人去吃了自助烤肉，各种烤肉甜点饮料，塞了整整一肚子。
出店门的时候差不多是扶着墙出的。
接着又去了附近的羊绒店，给姥姥挑了漂亮的丝巾和胸针。
老太太虽然平时像个江湖女老大，但也极喜欢这些小玩意儿，每次来商场都会往橱窗上趴半天。
今天也终于得偿所愿。
“哎，秦小穆，姥姥她本来就喜欢你，这下子估计更拿你当亲外孙了。”谢初时装模作样地叹口气。
秦穆眉宇轻扬。
这才刚开始，俘获人心的手段不能停止，这样才能在未来获得更多的胜算。
两人一路快步回家。
结果刚开门，房里没有姥姥的身影。
倒是一个女人，听到动静后，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来。
她烫着时髦的羊毛卷，妆容精致，一身酱红色名牌大衣和这个家格格不入。
“初时。”她往前走了两步。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谢初时顺着原身记忆，对着眼前的女人轻问出声，“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