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寒走的远了, 听不见那些朝臣背后的议论。

  不过他自己回想起自己今日去御史台时的情景,心中却是增了一丝忧虑。

  陆秋成既然入仕了,又被安在了这样一个差事, 那很多事情, 早晚是要来的!他也得早点做些准备!

  想到这里,林晓寒连家都没回,径直又去了京郊。

  皇庄里的工程, 已经开始了好几天。

  因着这片土地的归属,大家都知道这工程怕是与皇家有关。各位工头竟比之前给林晓寒修宅子时还要用心, 是半点也不敢怠慢。

  林晓寒去看了一圈, 见一切都仅仅有条, 比原计划还快了一些, 心中也是放心了许多。

  又拿了些银两给了葛师傅,让他换成铜钱赏给工人们, 也好叫做事的人知道做的好便会有奖赏, 更加有干劲些!

  从庄子回到家中, 林晓寒用了晚饭后,便开始给府城的小周氏去信。

  睡觉的时候, 他吹了灯,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自穿到这个世界以后, 他几乎很少失眠,今夜却为了陆秋成的事情睡不着。

  也不知陆秋成如今在宫里如何?是还在办公?还是已经歇下了?

  三日后, 陆秋成被人抬回家中, 说是在御史台被人刺伤了。

  林晓寒是在秋雨轩被家中管事的找到, 听说了陆秋成遇了刺,顿时变了颜色, 也顾不上其他的,拔腿就往家里跑。

  跑了好一阵子,家里的马车才追了上来。

  林晓寒这才想到自己竟忘了是坐马车来的,又上了车朝着家里赶去。

  他自那日去过宫中,心中就忐忑不安,没想到才过了这几日,陆秋成果然就出了事。

  待到了家里,林晓寒一进门,便有丫鬟通报,说陆秋成在卧室里躺着,御医已经来看过了。

  林晓寒也顾不上什么风度仪表,直奔卧房,推开房门,便见到陆秋成躺在床上。

  见他进来,陆秋成便唰的一下坐了起来。

  “你怎么还敢坐起来?还不快躺好!”林晓寒有些怒了,忍不住对着陆秋成斥道。

  房间里还有御医,被林晓寒气急败坏的模样吓了一跳!

  心道早闻这家的哥儿厉害,如今看来实在是凶!竟然对着自家夫君这般大吼大叫!

  然而陆秋成听了,却是十分高兴。拍着胸脯对林晓寒道:“我伤的是胳膊,已无大碍!你别担心!”说完又想要从床上起来。

  “你还动!”林晓寒走到陆秋成身边,把他一把按回床上。

  听到陆秋成这样说,他心中的担忧总算是消去了一大半。瞧着陆秋成左臂被包了好几圈,还隐隐有些血色,想来伤到的便是那里。

  “陆大人的伤不深,只是流了些血看着有些吓人。”此时那御医在一旁开口说道:“后面几日,我每日会来给陆大人换一次药。这段时间里不要见水,再按我的方子喝些补气血养伤口的药也就差不多了。”

  “谢谢黄御医。”林晓寒对着御医鞠了一躬。送他出门,又给了他一些酬谢。

  待他回转回来,关上房门,与陆秋成两人呆在屋里,才有些生气的拍了拍陆秋成的肩膀道:“你且说说,这番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不许再瞒我!”

  “嘶……”陆秋成被林晓寒这一拍扯到了胳膊,痛哼一声,才求饶道:“我说我说!如今此事已经解决,倒也没什么需要保密的了!”

  接着他才靠坐在床上,细细与林晓寒说了自己受伤的原因。

  原来是胡启明早就发现察院中有人与人暗通款曲,便拢着他一通做局,一面把所有人关在御史台查事情,一面真真假假的放出一些消息。

  那日胡大人让林晓寒进去与陆秋成说话,便是故意为之,让人觉得可以利用家眷带话出去。

  于是后面两日,胡启明故意泄露出自己已查到的一点线索,果然便又有两个大人的家眷来了宫中探望,之后消息便走漏了出去。

  怀疑的对象缩小到只有两人后,盯起哨来便容易了许多。

  到了昨夜,胡启明将自己已查到的关于户部的关键性线索透露了出来,便扬言待今日一早拿到证据,便要在大殿上参户部的刘大人一本!

  他这话说完,半夜子时,御史台众臣全都在宫里歇下后。便有人悄悄起身,借着内急的名目匆匆忙忙的想要出门,去角楼给人送信。

  而那人一出御史台的门,便有早就埋伏好的胡启明与陆秋成并另两位可靠的大人将其抓获!

  挣扎间,那人拆下发间的发簪刺向胡启明,被陆秋成用胳膊给挡住了!

  “此人便是我刚到御史台时,便同我示好的那位史郴史大人!”陆秋成叹了口气道:“他与我一样,都是从外省来京,家中本无背景,才被陛下挑中了放在御史台里做事。”

  “然而他后面娶了名名门女子,是户部刘大人下属家的侄女,弯弯绕绕的便于刘大人有了往来。”

  “之后他明面上经常上奏刘大人的不是,假意与他割席,然而上奏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暗地里,却早就与刘大人沆瀣一气,帮他按下了不少不利之事!”

  “当然了,他本人自是也收了刘大人的不少好处。听说他来京不过七年,便坐拥城东两处房产,京郊庄子两个,城北铺面三间,每年坐收白银约两万两。这些对外都只称是他自己妻家心疼,送给她撑腰用的,因此才一直无人追究。”

  “此人揪出来了就好!”林晓寒看着陆秋成带血的胳膊,多少有些心疼:“你也是逞强!那歹人刺的是胡大人,关你什么事?你却偏要去帮他受!”

  “胡大人一把年纪了,被人当胸刺一下怎么受的住?”陆秋成笑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以前做惯了农活的。御史台那几个人里面,就我最壮。我拦了史郴,反手就把他给制住了!他力气也不大,伤口刺的不深,不碍事的,胡大人还允我在家休息几日。”

  听陆秋成说到这里,林晓寒才叹了口气道:“所以抓住了内贼,你们便要把户部的事情翻出来了么?”

  陆秋成理所应当的道:“那是自然,此等蛀虫自是早点拔除的好,怎能容他逍遥?此事今天早朝胡大人应当已经报上去了。”

  “只是如此一来,人人都知道你和胡大人是一起的了!”林晓寒看他一眼说道。

  “那也没有办法的啊。”陆秋成有些无奈的道:“早晚都要知道的!难道还能演一辈子的戏?只是此事涉及到李枫的岳父,也不知他会不会受到牵连,又是怎么想我的……”

  下午的时候,宫里便有人带来了圣旨,称陆秋成当差缜密,辅助御史大夫胡大人查获户部贪污银两案件,又英勇护人,实乃衷心可鉴。

  考虑到陆秋成只做官半年,官职便还是维持了侍御史的职位。但品级却特地给他连越了三级,从从七品直接跳到了六品!也算是晋文帝登基以来的独一份儿了!

  陆秋成与林晓寒磕头谢恩,待接了那内官手中的皇榜后,那内官才对陆秋成道:“陆大人,皇上命我给您传一句话,您上次的功劳,陛下也是记着的,这次也一并还给您了!”

  “陛下的恩义,臣不敢忘!”陆秋成心中也是十分激动!连忙对那内官说道。

  林晓寒也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金稞子,悄悄塞进那内官袖中,又请他去后院吃茶。

  一枚金稞子,大约五两重,约值五十两银子。后院备下的茶水点心,也是醉香楼里送来的。

  那内官自是十分满意,又狠狠的夸赞了陆秋成与林晓寒一番,用了茶水后才回了宫里。

  又过了两日,林晓寒从何韵那边打听到消息,刘大人因卷入贪污一事,被罢了官职。

  不过晋文帝念他年事已高,之前又有功劳,并未过于苛责。只是罚没了他京中的钱财产业,让他告老还乡。至于他在老家置下的那些产业,便还是由他去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刘家也是京中名门,这些家族背后的联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刘大人事发,朝中给他求情的朝臣不知几何。连后宫都有人为刘家说情,说刘家是开国功臣,家中世代为国为民。陛下也是被说的没办法了,只能从轻发落。”何韵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给林晓寒听。

  林晓寒倒也猜到了几分,并没有多说什么。

  晋文帝之所以如此重用胡大人与陆秋成这个刚刚从府城入京的年轻人,想来也是朝中各臣多少都有些背景,完全可信的人并不多。

  左右陆秋成如今明面上已经与那些世家大臣们站在了对立面。除了如胡大人一般事事小心,也没有什么旁的办法了!

  刘大人倒台之事,在收割了一些产业,罢免了几名官员以后,便轻拿轻放的过去了。

  一番调查以后,李枫虽为刘大人女婿,但因刚到户部不久,倒是没查出什么,官职也就勉强保住了。

  只是李枫本就是为了投靠刘大人才娶了名声不好的刘哥儿,平日里便被人议论。

  如今刘大人失势,他这一番动作便成了笑话!那些嘲笑他的人也明目张胆了起来。

  李枫心中也不知怎么想的,明面上倒是没有将刘大人之事归罪到刘哥儿身上,也没有因此将他休弃了。

  因着娘家倒了,刘哥儿也没有之前那么趾高气昂,对李枫也恭顺讨好起来。一时间,两人的感情看着倒是比之前要更好了。

  此事之后,京中很是平静了一些日子。

  陆秋成修养好了,便重新回去上朝了,胡启明也对他温和了许多。

  何韵把铺子收回,做了一批夏装放进去卖,很是受人欢迎,一时间也成了京中内眷们议论的对象。

  而林晓寒则每日按部就班的安排秋雨轩的生意,剩余的时间,就忙着督查庄子的修建进度。

  时间一晃便到了五月,大晋气候干旱。端午前夕,晋文帝去问仙台祭祖,问天祈雨,又大赦天下。

  此令一下,之前那些不能翻身的官奴,都有了拿回身契的机会。

  林晓寒得了信后,便又给小周氏去了一封信,让她把家中陆瑶和唐适的身契也放了。

  林晓寒早先买下唐适的时候,与他说好的是十年契约。只是他当时也不过是探探唐适的底,并没有非要将他压在身边奴役十年的意思。

  如今不到两年,晋文帝就大赦天下。林晓寒觉得也是唐适运气好,便索性放了他的身契。

  让他若是想留在庄里,便给点股份好好干,若是不想留下,爱干什么便干什么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