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城的其他大户人家里, 与裴知府家一样,看了《偿星债》后沉迷其中不能自拔的人还有许多。

  《偿星债》第一版发售的这几日里,那些买到了话本子的人家一个个被剧情刀的鸡飞狗跳。没买到的人, 则更是不安宁了。

  比如府城的大户林家就没能第一时间买到这本话本子。

  二房的林诗月与林嘉宜两人从手帕交张家小姐的探春宴上回来, 两个人面上都有些闷闷不乐。

  吃饭的时候,她们的母亲冯氏见了,便开口问道:“怎得出去玩了一趟回来反而这般丧气, 可是那张家怠慢你们了?”

  林诗月这才十分委屈的说道:“母亲,你有所不知, 我们今日去了张家, 旁的人家的小姐哥们儿竟都在说那本《偿星债》的故事。听说这故事里的千哥儿与文公子真是极为痴情的一对碧人。只可惜这书我们没有看过, 如今竟是与他们搭不上话了。”

  “不过一本话本子而已。”冯氏闻言挑眉说道:“既然是府城时下流行的, 那便让下人去书店买一本回来便是了。”

  “哪里还能买得到?”林诗月说到这里便更是委屈了:“听说这话本子发售之日,便被抢购一空。如今京中的富贵人家几乎人手一本, 那些没能得到消息, 没抢到手的人家, 那便是落了人家一步,失了面子的。”

  “竟然是这样?”冯氏闻言皱起眉头, 心中也是一沉。

  林家大房出事以后, 林家便由二房接管。

  如今家中的产业虽然仍经营着, 但却远远比不上林家大房还在的时候。虽仍在世家名门之列, 但比起之前却是落败了许多。

  若是以前,这等消息怎么也早就传入林家耳中了, 便是没有买到, 也会有人赠送。又怎么会让自家女儿如今日这般尴尬?

  “实在不行, 便让你兄长去借来一本,找几个人抄写几册。”冯氏想了想后道。

  于是晚饭过后, 冯氏便将此事与儿子林子轩说了。没想到林子轩却道:“我早就听同窗提到过这本话本子,倒是想找人抄写几册。只是此书如今稀罕的紧,家家都紧着自家人先看,竟无人愿意出借!”

  “不过我听说墨香阁七日以后,便会再出一版精装版。那个时候我再早些使人去排队,定要将它买一套回来!”

  于是七日以后,墨香阁的门口又早早排起了长队。

  这一次,林家天不亮就使了下人过去,饶是如此,到了门口的时候,前面也已经排了好几十个人了。

  辰时以后,墨香阁正式开放《偿星债》第二版精装版的发售,整整二百本数量。

  这一版精装版的价格更加昂贵,竟要花费五十两银子才能买上一本。

  五十两银子买一本书,便是对富贵人家来说也是十分奢侈的。

  但这精装版的书籍与之前普通平装版不同,封面是织锦缎包的硬壳,书名是绣上去的。

  翻开里面,第一页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插图,乃是找了府城里最擅工笔人物的名家吴长兴先生所绘,将一个刚刚从牵牛花中变化出来的哥儿画的活灵活现。

  后面再翻几页,便又有一个斯文书生与哥儿相见的插图,乃是重现了小千与文书生初次相见的景象。虽说小千与文书生的脸都画的比较圆润一些,但也算是十分精致的展现出了文章中的故事。

  就这样……一本精装版的话本子,里面竟插了十几页的插图,真是图文并茂,好生精致。

  那些原本觉得五十两太贵,有些心疼之人,在拿到成品书后,便又觉得这五十两花得倒也值得。

  而那些原本已有初版平装本,不准备再买精装版的人家。在看到精装版以后,竟又眼馋了起来。

  最后两百本的精装版竟也很快一抢而空,许多富贵人家竟买了拿来送礼。

  一时间,府城中的富贵人家都以书房中收藏了一本精装版的《偿星债》为荣。

  直到这时,墨香阁才又重新宣布,半个月后将发售第三版《偿星债》。

  而这一次,便要一次性发售五百册,价格也调整到五两银子一本。

  这样大批量的发售,面对的就是府城中那些普通的书生与书香人家了。

  他们也早就听过了《偿星债》的上半本故事,对下半本的剧情也隐约有所听闻。

  但因为墨香阁前两次的发售数量实在太少,价格也昂贵。大多数人其实都还没有完整读过这本话本。

  百花巷茶楼里的说书人也已经等了这话本子很久了。

  第一次他没有提前排队,结果错过了第一版发售。第二版精装版价格太贵,他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就没有买下来。

  到了第三版,他终于买得起了。于是便早早去墨香阁门口排队,第一时间买到了《偿星债》的第三版。

  有了完整的话本子,他便能在茶楼里讲完这《偿星债》的故事了。

  许多不识字,但又爱听故事的读者,就指望着早日听这说书先生继续讲后面的故事。

  到了这时,离《偿星债》第一版发售已经过去了一个月,整个府城的读者才算是基本都读到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此时交通不便,话本子流传的没有那么快。在府城红翻了天的《偿星债》在京城却只有小部分人知道。

  先是有从府城入京之官员或商户的家眷,将精装版《偿星债》作为礼物送了出去。

  接着这故事便在京中的富贵人家中流行起来,成了宴席上的谈资。

  到了这个时候,京城里才开始与府城里同步发售起了《偿星债》的话本子。

  不过京中倒是没有弄出几种版本,而是直接发售了五百册平装本,与府城定价一致,都是五两一册。

  发售当日,便有许多人家一下买了数本。

  接着这故事也在京中的茶楼流行了起来,一时间听书的观众众多,还被改编成了戏折子。

  五百册平装本,也不过卖了数日,便又再版了。

  其实像《偿星债》这样出名的话本子,若是普通文人写的,本人早就已经想办法四处宣扬,并找人走行卷之路了。

  但因着林晓寒是个哥儿,不想太过高调,因此到现在都只流传着一个细雨斜风的笔名,没有人知道写这话本子的人到底是谁。

  陆秋成在麓山书院里,这些日子也一直听身边的同窗与师长们提到《偿星债》的故事。

  每每听到有人夸赞这故事写得好,他心中就十分高兴。

  但也不好直说这话本子是我家夫郎写的,只能上前去狠狠夸奖一番那细雨斜风先生。

  麓山书院的陈颂龄陈夫子,对《偿星债》里间隔符号的用法十分欣赏。

  他甚至让麓山书院的学子们做文章时也试着使用这类间隔符号。与他有相同想法的,还有京城中的许多文人名士。

  在他们的大力推崇下,渐渐的,在文章中使用间隔符号竟变成了一件流行的事情。

  特别是墨香阁自《偿星债》以后出版的话本子,全都使用了间隔符号。

  因为使用了间隔符号的话本子,比普通的话本子更加好读,好卖,文华堂之后也跟着学了起来。

  时间一晃,便已经快到端午了。

  林晓寒自上次从府城回来,已经两个多月都没有再见过陆秋成了,只是每周都有一封书信往来。

  陆家村十分封闭,《偿星债》在京城与府城中的风云,自是传不到这等乡下村子里来。

  林晓寒只能通过陆秋成的信件,才能得知一二。

  自上次拿了墨香阁一百两定金以后,林晓寒就再未去结算过版权费。

  他听陆秋成说,墨香阁已经多次再版了《偿星债》。仔细算了算,应当至少有近二千两银子。

  这么多银子,足够在府城中买下一处宅院了,林晓寒想了想后,又仔细思索了如今村学的情况以后,终于下定了决心,把田哥儿找了过来。

  “我想搬去府城里住。”林晓寒对田哥儿说道。

  见田哥儿完全愣住,林晓寒便接着说道:“实不相瞒,我如今以写话本子为业,家中收入具是来自于此。府城里出版等一应事务俱全,比陆家村便利许多。再说陆秋成也在那边读书,我不可能一直留在陆家村里了。”

  田哥儿闻言,许久之后才有些黯然的开口说道:“林哥儿你说得没错。你是有大本事的人,本又是府城出来的,如今有机会回到府城中去,也是应当。只可惜陆家村里,村学才刚刚办起来……”

  “你莫担心。”林晓寒笑了笑道:“我搬去府城,村学还是照常办的,并不影响什么。”

  “只是我这次要走了,在府城里身边也需要有人烧火做饭。”林晓寒说道:“你不知道,我上次去府城半月,与陆秋成两人只能日日在外面买了吃。我找你过来,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随我去府城,继续帮我做事?”

  “至于薪水,我会一样按照村学先生的薪资付给你,一个月二两银子。你可以带王柱子一起过去,日后若是家中事多,做的好了,我会再给你涨上来些,不会比府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管家要差。”

  “那村学里的孩子们怎么办?”田哥儿连忙又问:“我若走了,谁来给他们上课?”

  “那也简单,我从外面再请一位先生来教便是,可以让他住在我这屋的空房之中,左右我与陆秋成怕是过年才会回来。”

  田哥儿闻言咬了咬嘴唇,面色十分犹豫。

  林晓寒见了,心中便也有了数,开口问道:“你可是不愿随我一起去府城?你有何想法,直说便是,与我不用客气。”

  田哥儿这时才看向林晓寒,十分诚恳的开口说道:“林哥儿,你是我在陆家村最好的朋友,又是我的恩人,我是想跟着你的。但是我更想在村学中做先生。自从你告诉我有教无类,让我在村学中做了先生,我才知自己竟也能做洗衣做饭以外的事情。这是我第一次有我也是有用的人的感觉!”

  “懂了,你是觉得给村里的孩子们教书比洗衣做饭更加有价值是么?”林晓寒笑笑道。

  “是……”田哥儿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林哥儿你帮了我良多!能帮你洗衣做饭也是我十分荣幸的事情!若是你留在陆家村,我还愿意帮你做饭洗衣一辈子。”

  “谢谢。”林晓寒说道:“可惜我要到府城里去了。”

  “给村里的孩子们上课,的确是比做些洗衣做饭的活计更有价值。我理解你的想法,也尊重你的决定,你就继续留在村学里吧。正好村学里也需要人来帮我打理,有你在我也更放心。”

  田哥儿在村学里找到了自我价值,林晓寒替他感到高兴。

  至于府城里需要的人手,等到了那里,他再想办法雇个下人算了。

  之后的几日,林晓寒与田哥儿又仔细交代了村学需要注意的事项后。便把村长陆友山叫来,当着他的面留下了一笔教育经费给田哥儿。

  这笔教育经费包含了田哥儿的后几个月的薪资,与小老师的奖励以及一些笔墨纸砚等耗材的费用。有了陆友山的见证,也算是交接的清清楚楚。

  他这样做并非是不信任田哥儿,反而是因为担心田哥儿会有麻烦。

  毕竟钱财的事情,容易惹人猜忌。有了陆友山做见证,村里人都知道田哥儿没有多拿一文钱,也不会找他麻烦,这对村学能够顺利办理下去也是有利的。

  林晓寒离家之前,又把家中的牛和宅舍也交给了田哥儿帮忙打理。

  接着才拿上了余下的存款,又带上了几件衣服,让田哥儿驾着牛车送他去了县里。

  到了船上,林晓寒对着岸上的田哥儿挥手告别。

  田哥儿在牛车上站直身子,用力的朝着林晓寒挥手,泪流满面。

  这一次与林哥儿分开,村里便少了一个无话不说的好友,再见怕是要等到过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