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巷拉过床边的靠枕, 把自己的脑袋垫高了一点，更方便和江辞说话。
“你怎么说话这么深奥呢，听都听不懂，能不能展开好好讲一下？”
江辞却摇了摇头：“听多了见多了, 你就不天真了。我希望你能一直保持这种可爱的天真。”
“你吃了几罐麦芽糖才说得出这么腻的话？”纪巷毫不领情, 伸腿在他腰上踢了一下, “赶紧说。”
“动不动就踢人的毛病谁给你惯的。”江辞拍了一下他清瘦的脚踝, “你现在可以打开微博贴吧看看。”
“我知道现在网上闹翻天了。”纪巷摆摆手。
“不是让你看这事, ”江辞说，“看他们对K神的评价, 是不是现在很多人都开始刷K神对不起了。”
纪巷找了几个人气比较高的电竞营销号, 这种非粉丝聚集地的野生舆论场，总是充斥着各种硝烟。现在最新评论很多都是K神对不起, 李知牧没有心，李知牧欠K神一个夏季赛冠军！
#BUG Pastor假赛#还上了热搜。
这个话题底下, 实时微博大致能分为三种，一种是发一连串问号说自己房子塌了的，一种是大骂李知牧, 并指责LPL风气不正的, 剩下的一种就是心疼K神的。
而且K神粉丝量巨大，真有点饭圈控评内味儿, 写文案，屠广场……
“还真是……”纪巷喃喃道。
“稍微有点理性的人都知道，K神年龄大了, 状态下滑是正常的, 说句不好听的, 他确实变捞了。”
江辞的表情漫不经心, 仿佛讲的是他不认识的人似的。
他继续道：“他亲口给我说过，不想等变捞了带着众人的嘲讽退役，所以这一波，他算是借李知牧的事情当挡箭牌了。当然，这只是在坚持原则举报假赛之后带来的衍生效应，毕竟我们也不知道，如果没有假赛，K神会不会输。不过我倾向于他赢不了。”
“啊，为什么？”纪巷的脑子实在是不够用，让他拿钱搞点投资他还能有点分辨力，涉及人情世故他就真的理不清楚。
“聊天记录是他让婧姐拍的，你应该有印象，婧姐上了二十多分钟厕所。”
“啊！我靠，居然……”纪巷瞪大了眼睛。
“我当时也和你反应一样。”江辞伸出食指点了点，“不过我很快问他，前脚说相信他，后脚就让女友去查他，说明他还是怀疑李知牧。那为什么又要让他上场？”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根本就不是信任李知牧，他料定自己要输了，选李知牧就是替他背锅？”纪巷皱起眉，“那如果没查到假赛证据呢？那结果不还是被骂吗？”
“信任也可能是真的，不过肯定不全是。”
江辞又说：“你后半句的说法我没法反驳，但我可以合理怀疑，李知牧打假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知道他密码的K神在这之前难道从来没看过他手机？如果，我是说如果，他已经知道假赛，但按下不表，故意在最后一场让婧姐这个第三人去查，那自己也就顺理成章变成受害者了。”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才住在一起三个月，我都能帮你接电话。”
言下之意，他的猜测大概率是真的。
“你这个说法……真的有点恐怖。”纪巷搓了搓手上一时间暴起的鸡皮疙瘩。
“是啊，他明明有很多可以阻止一切变得更糟的机会。比如在刚发现的时候，就直接和李知牧挑明，让他永远不要再犯。”江辞叹了一口气，“他的性子和他的ID真符合。”
纪巷想起罗仁洲的ID——HQKK。
真，黄泉看客。
不禁唏嘘：“哎，这真的是表面兄弟了。不过K神没能完满退役，也算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吧。捞点声誉回来也不是不能接受。”
江辞没说话，起身给他俩各自接了杯水。
喝了两口之后，他才开口，脸上是完全不符合年龄的高远：“还不止如此。”
“啊？？都还有？”纪巷懵逼到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是哪块小饼干了。
“嗯，K神至少还要发三条微博。等着慢慢看吧。”江辞拍拍他的头，“咱们也做一回看客。”
“什么三条微博啊？他发微博我能理解，但是为什么是三条？”纪巷坐起来，凑近了一点盯着他辞哥，“我怎么越来越听不明白了呢？”
“啧，你想想K神未来会走怎么样的发展道路？”
“唔，他要退役转数据分析师。可是这和李知牧又有什么关系呢？”
江辞：“首先，他和李知牧所面临的问题就是两个维度的。李知牧是实打实的原则、法律问题，铁证如山，他只能任罚任骂；但K神不一样，他的问题是道德层面上的。”
“他这么干，看上去正义，实际上确实有点缺德。”纪巷附和着点点头。
“你想想看，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他发布微博宣布退役，网上的人唏嘘惋惜的同时，是不是也会想他多么有兄弟情义，用自己退役这件事替李知牧挡热度。”
纪巷这一次反应很快：“我靠，那岂不是有人还要骂我俱乐部？比如我们操作恶心刻意安排K神在这个时间点退役？”
江辞说：“这个说不清楚，毕竟网络上什么憨批都有，脑补一些俱乐部见不得人的大戏也有可能。”
“然后呢？你继续。”
纪巷又喝了一口水，匝吧匝吧嘴，甚至想去外面拿包薯片进来边吃边听。
“这第二件事情，就和婧姐有关了。且不说K神管不住下半身让女友未婚先孕这件事会引起多少风波，他俩首先得结婚吧。”江辞继续道，“大家本来就处于对K神的扼腕叹息之中，对他充满了宽容，他再宣布结婚，文案里再刻意引导一下……连好多女友粉都会送上祝福，顺带感谢婧姐，在这种情况下有个知心的人陪着他，让他不至于太难过。”
纪巷惊了：“第，第三呢。”
江辞说：“再然后，就是官宣他做数据分析师。”
“怎么样，一个被兄弟搞了心情悲哀决定淡出公众视线，过段时间以新的身份再重新回来，带着这只战队重新出发踏上征程的人设……符不符合大家心中完美有担当的K神？”江辞挑着眉问他。
窗外的蝉鸣蛙叫也不知道何时停了一瞬，静默了几十秒之后又重新聒噪了起来。
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纪巷捋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江辞说的这些话。
“你这样说得……我都有点心疼李知牧了。”
“噢那你可千万别，你看他到最后都贼心不死妄想骗你们获取好感。”江辞连忙纠正道，“K神的操作说好听点叫诸葛亮借东风，如果没有这个东风，也就没有这些操作。所以，归根结底，他打假赛才是错误的根源。咱们还是要分清楚最基础的是非。”
“嗯……这个我知道。”纪巷曲起双腿，双手抱着，将头搁在膝盖上，坐在床头，“不过我还有个疑问，你针对李知牧用钱的分析，真的就是随意猜测吗？主要是我的钱也莫名其妙就花完了，我也什么坏事都没干。”
江辞心想你的钱还真不是莫名其妙没的——光是一顿豪华晚餐就有两万，没事还招待基地的人吃夜宵。噢，一逛街还买他妈八个袋子的奢侈品。
不花则已，一花惊人，说的就是你。
“确实不是随意猜测的。”江辞拿出手机，翻出自己和李知牧的聊天页面，递给纪巷，“看到这个链接了吗？”
纪巷定睛一看，那是一个投票的链接，标题是《我是赵文栎，编号37，正在参加怀邡市优秀文明青少年评选……》
底下是江辞的消息[兄弟，麻烦帮我弟弟投一票，谢了！]
然后李知牧回复[投了兄弟，]
纪巷：“……”
这链接没有见过。
再看消息日期，正是8月23日，就是纪巷和他说了觉得李知牧操作有问题的第二天。
他试探着问出口：“你该不会要告诉我，你这链接，是在钓鱼吧？”
“挺聪明啊。”江辞收回手机。
“点开就种木马的那种？”
“差不多是这个原理，拜托林成昊做的，就是上次视频埋怨给小赵补课心很累的那个。”江辞简单介绍了一下，“他以前初中就为了给一个小游戏写个破外挂让自己无敌，开始学编程。后面东搞西搞连追踪程序都会写了。”
“我天，他这么厉害？！”纪巷惊了。
“然后我给他说了一下，他就给我做了个这个链接，点进去之后，就会自动抓取他手机的一些数据，除了保密性特别高的，比如大厂做的APP，防火等级比较高，比如支付密码这些查不到，其他的小网站浏览记录都是能查到的。”江辞挑眉，“你想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多钱？”
纪巷情不自禁地咽了一口口水：“为什么？”
江辞又把和林成昊的聊天页面给他看。
上面是林成昊发来的几张截图，都是花里胡哨的网页。
[昊子：辞哥，定位到三个他时常浏览的非法网站，全是网赌平台。他最早接触时间已经不可追溯，但是根据能搜集到的账号消费记录，他已经在这些平台上输掉了五百万不止，单局最高输赢，有一场48万。他最爱玩的是奥维□□、三公和□□……最近游戏的时间是8月21日。]
[昊子：我惊了]
[昊子：这得是什么家庭才玩得起的东西？？]
[昊子：世界上还他妈有这种送钱的傻逼？]
……
纪巷震惊得手机都拿不稳了。
他不敢相信，网赌赔光家产的事例……居然就出现在自己身边，而且他居然没有发现李知牧一丁点的不正常。
8月21号还在玩……在母亲查出癌症需要用钱的时候，在第二天就要上阵打比赛的时候。
——可见赌瘾到底有多可怕，让一个人完全不知悔改。
纪巷只觉得背上一阵阵发寒，额头也出了冷汗：“他这种事情会被查出来吗？会公布吗？”
“我不清楚官方会怎么查，也不清楚官方会不会把这种丑闻公布出去，”江辞说，“但我不会说出来，因为我用的是不正当手段知道的，只能说给你还原一个真相，不能摆上台面。”
“所以啊，纪爷。”江辞拍了拍他的背，“他是咎由自取，执迷不悟，不值得心疼。”
究其根本，K神和李知牧的反应，都只是在自私地为自己做谋划，在自己可能的范围内牟取最大的利益。只是一个实实在在走了错路，另一个用了一点小小的营销公关手段罢了。
那江辞呢？
当他分析出这些的时候，心里想的是什么呢？真的就如同陌生人那样，当了一个看客吗？明明是同样的年纪，他为什么这么懂呢…
过了好一会儿，纪巷才开口：“辞哥。”
“嗯？”
“今晚你告诉我的这些，全是你分析的，还是洲哥在篮球场给你说了心里话？”
他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些话是一个十七岁的男孩讲的，因为听起来真的有些无情。
“他在篮球场只表达了他的苦恼和对李知牧的失望。”江辞淡淡道，“和你说的这些，都是我自己分析的。”
纪巷想讪讪地夸他一句厉害，但说出口，却不小心吐露了心里话：“我觉得这样的你有点恐怖……”
江辞挑眉：“怎么？”
“超越你年龄的冷静和理性。”
江辞冲他笑了一下，神情温柔：“没办法的，纪爷。总得有人忍受风雪。”
不愿意你来，那只能我去。
作者有话说：
昨晚专门打电话询问了资深程序员田先生，田先生说点进链接就被抓取手机数据是可行的。但是！辞哥做这件事是不正确的，他也是知道的，大家不能学！
新闻上也发生过这样的事，所以大家以后不要看到什么链接都点进去，保持基本的警惕。（尤其是现在网络充斥的一些哗众取宠的标题，点进去会跳转到sq网站，或者给别的APP引流，引导你下载）
另外，网赌不可碰！（网上的文章可信度不知道多少，但因赌而毁掉人生的不在少数，我搜集资料的时候，看到B站up主大祥哥，就是那个“杀蟹人”，发布的一条视频，他朋友闲来没事玩了几把网赌，一周输了二十万，有兴趣的可以看看，这个事情是真的）
再另外……K神专门把江辞叫到篮球场，除了他说的理由，实际上也是寻求一个人和自己站队，即使以后李知牧发起疯泼脏水给K神（因为现在网上没人知道是K神举报），也会有一个人出来为K神说话，说他举报你也是纠结了很久的，他真的把你当兄弟blabla……
只不过也被辞哥察觉到了而已（辞哥绝不做工具人！），不过我觉得他没必要给纪宝说这么细，就没写到正文里。
好啦！可能我也有逻辑不正确的地方（但辞哥说出来就算辞哥的逻辑了hh），大家就当看个乐嗷！
这章是1000营养液的加更！
写加更太秃头了！！下次就等1500的时候吧！么么哒！
对了，如果还有点那么喜欢我的话，我就不要脸地求个作者收藏吧，以后就不会在人海茫茫的阿晋里丢掉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