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源上山是准备帮儿子贴春联的, 谁承想撞上这种事,只觉得头晕目眩差点摔倒在地上。
“爸。”林简匆匆跑出来,伸手扶助脸色难看的父亲。
林海源没看他, 而是看向门口的时不遇,这人他认识, 儿子说是他是从南方来的同学, 在农家院里呆了半年多了, 可林海源怎么也没想到两人竟然是那种关系。
“爸……”林简怯生生的看着他, 生怕他说出什么难听的话。
“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有……有一年了。”
“混蛋!”林海源狠狠给了儿子一巴掌, “你他妈是个带把的知道吗!”
时不遇瞬间冲了过去把林简护在身后, “你别打他, 跟他没关系,是我的问题。”
林简拨开时不遇, 终于鼓起勇气说出口, “爸,我是同性恋, 我不喜欢女人,我只喜欢男的。”
“跟我回家去!”
“我没撒谎, 我真不喜欢女人, 就算回去也改变不了我的性取向。”
林海源不由分说的拉着林简往外走, “你现在立刻跟他分开,让他赶紧走, 不然你就别认我这个爸!”
林简想过父母思想保守,可能一时接受不了自己的性向,却从未想过他的反应会这么激烈, 一时心乱如麻整个头都快炸了。
“对不起,我不能撵他走, 我已经决定要跟他生活一辈子。”
林爸爸气说不出话来,手指着林简不停的颤抖,眼皮一翻身体向后摔了过去。
—
120来的时候,林妈妈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林简要跟着一起去,被他妈拦在了车外。
刘素云疲惫的说:“你留在家看家吧。”
“妈……”林简红着眼睛不知该说什么。
刘素云摆摆手,跟着救护车离开了。
时不遇从屋里走出来,揽住他颤抖的肩膀,“对不起。”
“这件事跟你没关系。”本来他就是弯的,又不是时不遇后天掰弯的,这件事怨不得别人。
进了屋子,林简拿出手机给妈妈转了十万块钱,怕医院里急用钱不方便取。等了半天对方也没接收,林简郁闷的把手机扔到一边,本来想过了年再跟父母坦白,没想到还是被他们提前知道了。
这个年注定没办法过好了。
*
医院里,林海源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医生检查完身体说他心脏不太好,以后不能有太大的情绪波动。
等医护人员离开后,刘素云跟着去交了住院费,回来时眼眶通红。
“你都知道了?”
“嗯。”刘素云点点头。
“这混蛋,等我回去好好收拾他一顿!”
“行了,你快躺下吧,不要命了!”
林海源咳了两声,“他要是不改,我就当没这个儿子!”
“你说这气话有什么用?”
“那你说怎么办?”
其实儿子的事,刘素云心里隐约有过猜测但一直不敢确定。儿子念高中的时候,她给儿子收拾卧室的时候,看见过一本男性的杂志,上面都是肌肉分明的男人。当时她虽觉得奇怪,但也没往深处想。
后来儿子考上大学,她不止一次询问在学校有没有交往女朋友,得到的回复全都是没有。那会她就开始怀疑,儿子是不是喜欢男的,只不过一直没问出口,如今终于知道结果,也算是彻底死了心。
“等出了院回去跟他好好谈谈,两个男人在一起这叫什么事啊……”
*
三天后,林海源出院了,正好赶在年三十这天。
林简提前开车来接他们,一路上三口人都沉默不语,林简是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又把他爹气坏了。
刘素云见爷俩都紧绷着,开口道:“小简啊,那孩子走了吗?”
林简心里咯噔一下,“没,没呢。”
“他叫什么名字?”
“时不遇。”
“他家里知道你俩这样吗?”
“他……没有父母了。”
刘素云叹了口气,也是个命苦的孩子。
车子颠簸到家时已经傍晚了,时不遇担心林简一直在他家门口等着,见车子回来才匆匆离开。
林简要扶父亲下车,林海源冷哼一声侧身躲开。
进了屋子,暖气都开着屋子里热乎乎的,锅里还温着饭菜,不用说,这些都是时不遇干的。
吃完饭,林简坐在沙发上等着父母批.斗。
刘素云把丈夫推回卧室,自己一个人在儿子身边坐下。
“儿子,你跟妈说实话,你这些是不是交的都是男朋友?”
林简点点头。
“就真的改不了了吗?”
“妈,这不是病,没办法改变的。”
刘素云忍不住掉下眼泪,“你们两个男的……将来也没有子嗣,到老了怎么办?谁照顾你们?”
“就算是正常夫妻也不见得都能有孩子,难道没有孩子大人就活不了了吗?”
“孩子是两个人的牵绊,谁能保证会相爱一辈子?万一过几年他不喜欢你了,你该怎么办?”
林简没办法跟他妈解释两人的关系,只能郑重的告诉她,“您放心,他永远都不会的。”
“以后村子里的人怎么看你俩?”
提起这个林简就更不在意了,“他们愿意怎么看就怎么看,日子是自己过的,又不是给别人看的。”
刘素云气指着他的脑袋,“你这头犟驴啊!你是铁了心跟那小子在一起了是不是?”
“嗯……”林简有些委屈,他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啥父母就是不能理解呢?
“妈,如果你们真接受不了,以后我们就不下山了。”
“咋的?你还不认我们了?”
“没有,没有,这不是怕你们生气嘛。”
刘素云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小王八犊子一天天竟气我,等哪天把我气死你就美了。”
“妈……”林简凑到她身边,蹭了蹭肩膀。
“我跟你爸再商量商量吧。”
林简眼睛一亮,原本还想着,最坏的结果是自己会被赶出家门,没想到他妈居然这么通情达理!
“谢谢您!”
“先别谢我,你爸要是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这一夜,林简过的提心吊胆,生怕第二天他妈又被他爸策反。
同样不能休息的还有时不遇,今晚林简不在屋子显得格外冷清,他一个人端坐在炕上,双手搭在膝间打坐。月光透过窗户洒进屋里,照着他紧闭的双眼和紧蹙的眉宇。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目光落在柜子上黑漆漆的牌位。
*
第二天一早,林简听见咳嗽声就醒了,赶紧穿上衣服起来。
林海源抱着干柴进屋,准备生火做饭。
“爸,你休息我来吧!”
林简接过木材开始点火,结果废了半天劲也没把火点着,被他爸拎着领子拽到一边,“别给我添乱。”
林简尴尬的挠了挠头,“我妈呢?”
“昨晚叨叨了一宿,刚睡着。”
“哦……”林简搬了把凳子过来,让他爸坐下。
林海源没客气,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你妈说,你这个毛病改不了。”
“嗯。”林简小心翼翼的看着他。
林海源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老爷们有啥好的?”
林简低着头往灶台里添柴。
“哎……”林海源叹了口气,原本还打算过两年抱孙子,这回狗屁都抱不上了。
林简看着他爸苍老的脸,心里说出什么滋味,“爸,你要不打我几下出出气吧。”
“打你有啥用?要是能把你打直溜了也行。”
“那肯定是不能的。”
林海源一哽,气的抄起烧火棍就给了他两下。
林简没躲,结结实实的挨了两棍子,心里舒坦多了。
“算了,你妈说的也对,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俩能管你一时管不了你一辈子,以后你愿意咋地就咋地吧。”
林简惊喜极了,“您,您同意了!”
“丑话说在前头,你俩咋样我不管,不过不能把他领回家气我。”他眼不见心不烦,就当没有这事。
“好!谢谢爸!”
“你瞅你这不值钱的样!”林海源气的又给了他两棍子。
“嘿嘿,爸只要你不生气就好。”
吃完早饭,林简急忙回到农家院跟时不遇分享这件喜事,结果回来的时候发现人居然不在,手机也没拿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等了半天时不遇才回来,林简连忙跑过去拉着他的手的说:“我爸妈同意我们在一起了!”
“他们同意了?”时不遇有些惊讶。
“嗯!我爸说只要咱俩不下山在他眼皮子地下晃悠,以后他都不管了。”
时不遇伸手揉了揉他的头,高兴的眉宇舒展开,“是件好事,待会我们喝一杯。”
“好!”
今天是大年初一,因为父亲住院这个年也没过好,中午林简和时不遇一起下厨,包了饺子炖了条鱼,冰箱里还有之前屯的猪肉排骨,两人做了好几道菜。
林简高兴,特意开了一瓶好酒,两人坐在炕上一人倒了一杯。
白酒辛辣醇厚,入口绵柔,林简还是第一次喝这种高度酒,一口下肚胃里都热起来了。
时不遇酒量也不高,喝了一小杯脸就红了,支着下巴直勾勾的看着林简,眼里的柔情都快化成水了。
“哎,你不知道昨晚我多担心,生怕我爸想不通,死活不同意咱们俩在一起。”
“如果他不同意,你怎么办?”时不遇打趣道。
“哎,反正你是狐仙,大不了咱们还想之前那样,夜里相会呗~”
时不遇忍俊不禁,拿手轻轻点了点他的鼻尖,林简直接抬头用嘴咬住,空气慢慢变得粘稠起来。为了避免上次的事再次发生,时不遇挥手给房间设了道结界。
大门外,刘素云拎着一兜饺子上了山。
昨天年三十没吃上饺子,今早起来包了不少,原本给儿子打电话让自己来拿,结果电话打了半天也没人接,只好给他送过来。
“林简,林简?”
院子里安安静静没有声音,刘素云疑惑的走到林简住的房间,敲了敲门,里面也没有声音,推开门见屋里只有一桌吃凉的饭菜,这俩人却不知道去了哪里。
刘素云把饺子放下准备回去,走到门口时无意间回头,看见高处佛龛上摆着的狐仙的牌位。
之前她从未仔细看过,今天不知怎么突然想看一看,搬了把凳子踩着看了眼,看到那个名字时整个人如被雷击——时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