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洗?”席荆瞳孔放大, 不可思议地盯着季时余,眨了两下眼睛,反问:“你开玩笑呢吧?”
季时余一脸认真地说:“我认真的。我们又不是没有坦诚相见过。”
席荆一下子想到了澡堂子, 尴尬地抿起嘴。
季时余依旧面不改色地说:“凡事都有第一次。洗过一次,就不尴尬了。”
若不是知道季时余的为人,席荆一定觉得这人在一本正经耍流氓。
季时余扶起席荆,“走吧, 我先给你洗。”
席荆半推半就,跟着季时余进到浴室。
季时余帮着席荆脱下了衣服, 又贴心地拿来浴巾围在了席荆的腰上。
随后, 他又从客厅搬来椅子,安排席荆坐下。
季时余不知从哪里找到的保鲜膜, 将席荆受伤的部位缠得严严实实。
为了保证骨折处不会碰到水,季时余还特意拿来另一把椅子, 垫起受伤的腿。
澡还没洗,准备工作就足足耗费了二十分钟。
季时余一句怨言没有, 还特别照顾席荆的情绪。他拿下花洒,打开阀门,用手试着水温,等到水温合适,说:“头稍微往后仰一下。”
席荆仰起头,下一秒温热的水流打湿头发。
季时余粘着洗发露的手指顺着发缝,一点点清理头皮。动作轻柔, 生怕弄疼了席荆。
洗完头, 季时余又小心谨慎地替席荆清理身体。最后又细心地帮人擦干身体, 穿上睡衣。
整个过程,席荆十分享受, 心里偷偷感叹:被人伺候的感觉真好。
季时余将席荆抱回卧室,又把手机递给席荆:“你先自己玩会儿。”
席荆看着季时余身上的衣服三分之二已经湿透,有些感动:“辛苦了。”
季时余笑了:“还好。我先去洗澡了。”
席荆点头,拿起手机刷了起来。
过了十几分钟,季时余洗好澡换好了睡衣。他回到卧室,问:“家里有吹风机吗?”
席荆:“电视柜下面的柜子里。”
季时余找到吹风机,先吹干了自己的头发,又替席荆吹干,“好了。”
席荆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过去了,“谢谢。”
季时余:“客气。要睡了吗?”
席荆摇摇头:“还早。还没到十点。”
季时余:“好。那要不要看电视?晚间新闻快开始了。”
席荆点点头:“想。”
季时余连人带被子抱到客厅,又把遥控器交给席荆。
席荆熟练地找到了电视台,新闻刚好开始。
女主持人正在念新闻快讯,“近日,海城机场附近发生一起命案,死者女性,当日准备飞回国外读书,目前案件正在调查中,请知相关情人士积极与警方联系。”
席荆眯着眼睛道:“有意思。”
季时余:“是挺有意思。不过案子发生在海城,我们管不了。”
席荆:“三年前,禹市也有一起差不多的。”
季时余惊讶地扭头看席荆:“什么情况?”
席荆:“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那个学生高考完的暑假准备出去玩,结果在去机场的路上出了意外。”
季时余:“也人死了?”
席荆摇头:“没有死,但也不算活。女孩成了植物人,到现在也没醒。”
有人说人活着是不幸中的万幸,可席荆看到女孩一家的样子,却说不出这话。甚至还萌生了恶念,觉得或者死了还好点,不至于拖累家人。
季时余看出了席荆眼底的伤感,问:“你很关注这个案子?”
席荆:“这案子是我跟的,但是什么都没查出来。”
季时余:“连你都没查出来?”
席荆:“根据当时的调查,这孩子可能是被绑架后自己逃出来,当时人受了刺激,直接冲到马路上,被撞成这样的。司机是个刚拿驾驶证的大学生,被吓坏了。”
季时余:“也是够倒霉的。”
席荆:“因为女生昏迷,所以至今都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更不知是谁所为。她家人也不愿放弃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季时余叹了口气:“可怜啊!”
是挺可怜的。直到今天,席荆都放不下这个案子,一直默默关注女孩一家,就是希望有一天女孩醒过来,说出那天的真相,让犯罪分子无处遁形。
新闻准点结束,季时余陪着席荆上厕所,之后一起回到房间睡觉。
席荆躺在床上,时不时扭动身子,缓解身体的不适。
季时余关心道:“怎么?不舒服?”
席荆:“没事,一会儿就好。”
季时余:“是腿不舒服?”
席荆:“没事。”
季时余坐起来,慢慢抬起席荆受伤的腿,放到自己的腿上,“抬起来有没有舒服一点?”
席荆“嗯”了一声,“你不难受吗?”
季时余:“我没事。睡吧!”
席荆闭上眼,一夜过去。再睁眼时,季时余的手脚缠了上来,像个树袋熊死死抱着他不松手。
不愧是季时余,睡姿不出所料,一如既往的放荡不羁。
席荆不觉笑了。
他抬手推了推季时余,对方没有反应。只好使出杀手锏——捏鼻子。
季时余呼吸不畅,被迫醒来。他皱着眉,一双眼充满着不悦。等他看清自己的姿势,瞬间心生愧疚,连带着眼神变得温柔,轻轻地挪开了自己地手脚,“那个,对不起,我睡姿不太好。”
席荆憋着笑,说:“习惯了。”
季时余尴尬挠挠头:“哦。”
然而,刚醒来的季时余有些茫然。昨日竟然是他最近睡的最好的一天。前些日子住院,他总是做着各种奇怪的梦,梦里什么都有,却又什么都看不清,几度将他吓醒。
季时余都觉得自己快被搞得神经衰弱,还因此私下去看了医生。
医生说他是爆炸造成的心理创伤,需要一段时间心理治疗才能好。
季时余纠结了一下,并没有立即接受治疗,没想到病意外好了。
席荆:“起床吧!我饿了。”
季时余:“好。”说着起身顺便拉起席荆。
如同住院时一样,季时余驾轻就熟地照顾起席荆起床洗漱。
两人挤在狭小的洗手间,突然有人打开了大门。
席荆一愣,嘴里含着牙膏沫,疑惑地问:“谁啊?”
季时余放下手里的牙缸,慢慢松开扶在席荆腰间的手,“你一个人小心点,我去看看。”
席荆:“去吧!”
季时余走出洗手间,看见季兴业来了,“爸?你怎么来了?”
季兴业:“你妈做了早餐,让我给你们带过来。”
季时余:“你打电话给我,我去拿就好了。”
季兴业:“我送过来一样的。”
季时余看着桌上的豆浆和包子,只觉得幸福:“谢了老爸,你和老妈在这真是太好了。”
季兴业:“我们也没想到会在这住这么久。不过还好我们没走,还能照顾受伤的你。”
季时余:“确实。就是苦了大宝。”
季兴业:“放心,大宝在你小叔家玩得不亦乐乎。你妈更想它。”
季时余笑了:“我妈肯定的。”
虽说狗狗最初是季时余带回家的,但一直是余诗桃照顾最多,感情也更深厚。
“大宝是谁?”席荆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他刚洗漱完,蹦着走出厕所。
季时余连忙走上前,扶住人:“怎么没叫我?”
席荆:“没事。叔叔,早上好。”
季兴业笑着说:“早上好。过来吃饭吧!”
席荆看到桌上的食物两眼放光:“肉包子?阿姨包的?”
季兴业:“是。你阿姨一大早包的。”
席荆赞叹:“真厉害。”
季兴业:“阿姨听到会很高兴。”
席荆坐下来,拿着肉包子吃了起来,“好吃。叔叔不吃吗?”
季兴业:“我吃过了。你们吃。”
席荆又看向季时余:“你们刚刚说的大宝是谁啊?”
季时余:“我们家养的金毛。”
席荆:“那它?”
季时余:“放心,好得很。它没心没肺的。”
席荆点点头:“那就好。我还想着如果你们想它,可以把它接过来。”
季兴业:“不用。”
席荆:“没关系的,看你们。如果有需要就开车去接吧!”
季时余想了想,说:“接来也行。”
季兴业:“那我回去问问你妈的意思。你们警局通知你们什么时候回去了吗?”
席荆:“说是让我们再休息几天,不用着急回去。”
季兴业:“也好,多休息休息,你阿姨打算给你们做好吃的,给你们俩都补一补。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了一只王八,打算给你俩炖王八汤。”
王八?汤?
这么夸张吗?席荆怀疑地看向季时余:“这会不会太补了?”
季时余小声道:“这不算什么。后面还有乌鸡汤,排骨汤,鱼汤。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她做不到。”
听起来有种十全大补汤的架势。
席荆有些期待又有些害怕。
季兴业:“不用担心,会给你们补好的。”
接下来的几日,席荆和季时余都是在余诗桃的关爱下生活,结果不出意外硬生生胖了几斤肉。
余诗桃对自己的照顾成果很是满意。席荆也难得过上了悠闲轻松的日子。
两人在家休息的第四天,接到了秦飞章的电话,通知两人回警局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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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见啊!胖了。”奚琳琳见到许久不露面的俩人说道。
傅有:“嗯,还胖了不少。”
席荆不否认:“被人养的太好了。”
奚琳琳:“被人养?”眼睛瞟向季时余,“人挺好啊!”
席荆点头:“非常好。”
季时余浅浅一笑,没有吱声。
许学真:“我本以为你们俩会多休息一度时间,怎么突然回来了?”
季时余:“秦队让我们回来的。好像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盛良策:“是非常重要。”
蒋昔疑惑:“你知道?”
盛良策:“我也是意外听到的。咱们这次的案子成了全国典型。”
席荆无奈摇头。他们抓到了犯人还能中了对方的计谋,赔上了几人的性命。这种震惊全国的案子想不成典型都不行。
盛良策:“师傅和秦队已经连续开了几天的会了。估计马上就要轮到我们了。”
如盛良策猜测一般,隔日公安机关下了新通知,即日起,全体警员分批开始学习培训。
车穆的案件给了整个公安一个警示:思维固化的危险。
为防止日后还有类似的事情重演,警局要求公安人员接受新一轮的学习教育,目的就是打破根深蒂固的查案思维,不让悲剧重演。
旧案部等人不可避免参与其中,更是兼职演说,发表查案感想和反思过程重的不足。席荆每一次拄着拐杖站在台上,当着数人的面演讲当时的情况和心情,内心都无比的煎熬。
那感觉就好比将耻辱一遍遍摊开在别人面前,然后别无选择地接受所有人的审判,凌迟处死也不过如此。
这日,学习期满。几人如释重负,回到了久违的档案馆的办公室。
奚琳琳的头直接倒在桌上:“总算是解放了。终于不用再上课了。”
许学真长呼一口气:“太不容易了。没想到年纪一把还摆脱不了上课考试的命运。”
傅有笑着附和:“谁说不是呢!”
盛良策抚摸着堆砌在桌面上落灰的卷宗,露出悔不当初的神色,说:“好在结束了。比起上课,我还是更愿意整理资料。”
蒋昔深有同感,点头道:“同意。”
从前有多嫌弃,现在就有多懊悔当时的有眼无珠。现在,在大伙儿的心里,哪里都比不上档案馆讨人喜欢。
席荆闭着眼睛,一手杵在桌上,托着脑袋。整个人很安静,连个声音都没有。
盛良策看到,关心道:“席哥这么累吗?”
季时余看了眼:“大概是心累。”
傅有点点头:“他不容易。”
席荆每一次上台都在重复同样的感想,连他自己都数不清讲了多少遍。如今,折磨人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席荆总算是迎来了喘气的机会。
“都还好吗?”
门口传来秦飞章的问候。
秦飞章和刘阔一同进到屋里。
“秦队。”
“秦队。”
“组长。”
“...”
众人刚准备起身。
秦飞章:“不用站起来,最近辛苦了。”
换作平时,无论是谁都会礼貌回一句,“不辛苦。”
但现在,没人想要昧著良心说不辛苦。他们都很累了。
席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问:“秦队,是有什么新任务吗?”
奚琳琳紧张地问:“不会是案子吧?”
秦飞章笑笑:“不是。”
奚琳琳拍拍胸脯:“那就好。”
车穆的案子让旧案部元气大伤,一个个都提不起干劲。
秦飞章:“不是案子,我是来找人。”
蒋昔:“找人?找谁啊?”
秦飞章看向季时余:“你跟我来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