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顾煜的生辰,连着灰了几天的长空难得显现出浅薄的湛蓝。艳阳衬云淡,微风抚栏杆,携来徐徐轻暖,驱走了凛冬几分清寒。

  萧灼华原本打算在顾煜生辰前把那件棉衣上的纹饰绣完,奈何病躯酸软不堪日渐无力,打小就飞针走线精通女红的人,如今头晕得连针都穿不进去,只好双眸黯然悻悻作罢。

  就算是过生辰,顾煜还得照样忙公务,天不亮就出门了。萧灼华做了个噩梦,醒时喘息着满头冷汗,哆嗦着直闷哼,转头看到顾煜又不在,心里怅然若失,伸手摸摸顾煜躺过的地方感受一丝余温,再抱起顾煜的枕头,含着眼泪深吸一口上面留存的信香。

  惦念着这是他陪着顾煜过的最后一个生辰,在床上静卧了几天的萧灼华强撑着下地,想给顾煜做些爱吃的菜。

  可是他如今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动作也迟钝了许多,闻到油烟就恶心。切菜时刀怎么都不受控制,在指尖划了个口子;炸肉时没控好火候,油溅到手背起了一片水泡;拿起棒子收拾鱼的时候,鱼逃到地上,萧灼华反而把自己的手砸肿了,肚子还不慎在砧板上磕了一下。

  围观的厨子们看不下去了,都说夫人快去歇着吧,看伤成这样,当心动了胎气。

  萧灼华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惊觉自己是真快要病成废人了。

  萧灼华没说什么,轻轻叹口气,扶着酸困的后腰缓缓坐在板凳上,呆呆看着厨子们忙活,什么忙都帮不上,觉得自己坐在墙角都占地方。

  小桃子好像不满刚才的撞击,狠狠踢了萧灼华一脚,叫他厚实的衣衫鼓起一个小包。

  萧灼华吃痛地皱着眉头闷哼一声,手疼得使不上力气,只好用手腕揉揉肚子。

  “夫人,油烟呛人,您实在不舒坦就先出去吧。”一个好心的厨子提醒他。

  萧灼华的心头被这无意的话刺痛一下,眼泪不知不觉就涌上来,费劲地起身,慢慢往外走。

  “夫人,您……”刚才那个嘴笨的厨子挠着头,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烟太大,呛得眼疼。”萧灼华抬袖遮住泪眼,极力用平静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失落与崩溃。

  萧灼华刚撩开门帘,迎面看到一个面熟的壮汉给抱着个大桶厨房送水来,这高大的壮汉看萧灼华,眼里露出惊恐,身上一抖,水桶差点拿不住。

  萧灼华俯身帮他托住桶底,水桶才没掉到地上。

  “当心。”萧灼华抬头,对那人轻声说。

  “夫人,之前是小的狗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您顶半个当家的,放过小的吧夫人。”二狗子放下水桶,想起他以前对萧灼华的凌辱倍感心虚,恭恭敬敬跪下便拜。

  萧灼华有些头痛,看了二狗子半天,想不起来这是谁,摇摇头说:“我不认识你。”

  二狗子正发懵,绾娘风风火火走过来催他:“送个水这么慢?是不是想领罚!”

  二狗子不敢再多说,匆匆提水进去。

  萧灼华疑惑地看着眼前年轻的姑娘,粉面乌鬟衬雪腮,滚边罗裙绒花白,捏着手绢微翘玉指芊芊,玉颊沁白似含春,丹唇月钩不露威,明明好像在哪见过,可眼下只觉得陌生。

  “你是谁?”萧灼华讷讷地问。

  绾娘有些惊讶:“奴家是顾府的总管,夫人怎会不认得奴家?”

  听到“总管”这个词,萧灼华顷刻间怕得发抖。

  “我这就去干活……我很会扫地……王总管您别打了……孩子会疼……”萧灼华目光空洞地呢喃,想要蹲下去够地上的扫把,动作太快压到了圆隆的腹部,疼得他捂住肚子痛呼一声。

  “夫人?”绾娘上前扶住孱弱欲倒的人,担忧地观察萧灼华呆滞的神色,“奴家扶您回房歇着,您估计是累糊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