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骨浑万万没想到,连软禁律青的人都能被律青策反。

  鲁日特族人又不是傻子,早就对昏庸的首领怀恨在心,准备拥护律青成为新的首领。

  族人对这一战积怨已久,曾经辉煌一时的律骨浑已然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却仍不惜民力加紧攻打,用烈酒麻痹着自己,瘫坐在狼皮的火炕,做着有朝一日称霸中原的美梦。

  有了律青一派的协助,夏军势如破竹,没几日东部援军到达,大增士气。

  萧灼华正式归于如日中天的律青麾下,如今就连律骨浑也不能轻而易举动他。律骨浑每日看着萧灼华温和的笑,气得牙根痒痒,悔恨当时为什么以为萧灼华被打乖了就会协助自己,自己还自以为是地给他解药,以为这样就能买通他的心。

  没想到这是一匹精于迷惑人心的狼啊。律骨浑突然发觉。

  战场上鲜血四溅,黄沙飞腾。夜色无边,唯见惊鸿隐隐遮月。顾煜正面对难缠的劲敌皱起眉头。形势危急间,突然一支箭从顾煜鬓边飞蹿而过,箭羽如同白鸦的尾翎一般轻盈无暇,直直射入劲敌的额头溅起一束血花。

  顾煜横戈马上惊回首,对上一双熟悉的桃花眼盈盈含笑意深藏。萧灼华的发丝编成多股,再由金冠高束,随风飘拂若乱舞。极为宽大的衣袍遮掩了肚子的弧度,轻巧的银饰点缀在戎装之上,为他清瘦的身影添上如箭雨般凌冽的英姿飒爽。他带着标志性的银制面具,挽雕弓如揽月,带着一路反叛的狄军支援在顾煜身后。

  顾煜忽觉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萧灼华,从令人眼花缭乱的刀法到拉弓骑射的百发百中,杀人的手法熟练得让人心疼,眼中流露的狠厉冷漠让人看不出他是个揣着崽子的地坤。

  良人一双携手边疆,在冷血的战场上,谱写了情谊绵绵的佳话几行。

  以前面对顾煜的伤害,萧灼华是从来没有反抗过的,顾煜没想到印象里性情柔软的华哥哥还有这样的一面。

  你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呢。顾煜偷偷瞟一眼萧灼华,好奇地想。

  不对,他身体还没恢复啊!

  “你胡闹什么,身体受得住吗在这逞强,快回去。”顾煜对萧灼华吼道。

  “你之前可能对哥有些误解,虽然多年不伤人不碰武器,手法有点生疏,但哥年轻的时候,不敢说是最强,”萧灼华皱着眉头被敌军纠缠顾不上看他,在顾煜身侧极其冷静地随手将短刀翻个刀花,割开方才想取顾煜性命的敌人脖颈后瞬间收刀,随后看着顾煜的眼冷冷说道,“也绝对不弱。”

  顾煜:这是我的娇娇老婆?

  “几年不干了?”顾煜直勾勾盯着萧灼华问。

  “没几年,自嫁给你就不干了。”萧灼华心领神会地开口。

  此时,律青和依桑的毡房内。

  “好啊你个律青,你敢趁我不在就把荣儿放出去了,他那么大肚子怎么可以上战场,你他妈脑子被毛驴踢了?”依桑手持锋利的弯刀,磨刀霍霍向律青,碧绿的眼里闪烁着怒火。

  “我能怎么办,不让荣儿去他就生气,生气就吐血,上战场前吐了两回了。反正他玩刀比我都强,射箭比你都准,我想着让他带上面具去应该没问题吧……”人高马大的律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低头看着自己暴躁的夫人。

  “没问题?万一出了事呢?我当年怀着孩子为鲁日特四处征战时候也以为自己没问题,最后呢?”依桑气极,向律青狠狠劈一刀。

  律青淡定又自然地躲开,动作一看就练习过多年,非常的娴熟。

  “我知道……你当时从马上摔下来才会早产……”律青唯唯诺诺地说。

  律青忘不了依桑当年独自蜷缩着躺在血泊里哀嚎的样子,放任身怀六甲的夫人上战场一直是令他愧疚万分的事情。

  “你知道个屁,你知道还不懂拦住你的傻阿弟?现在咱俩身份敏感又不能去支援,荣儿之前被用刑受的伤还没好,出了意外怎么办?”依桑又砍一刀,再次被律青躲开,弯刀削掉了桌子的一条腿,顿时桌子失去平衡倒在一边。

  律青看着已经被自己修过很多次断腿的桌子陷入沉思。

  害,婚姻嘛,习惯了就好。

  “我相信阿弟一定会没事的,毕竟顾煜又不是个吃干饭的,你不要生气嘛。”律青好脾气地对夫人笑笑,忐忑地搓着手。

  萧灼华回来时,看到律青一个趔趄被撵出了毡房,依桑气冲冲地紧闭门帘。

  门帘突然又打开,律青以为依桑改变主意了,高兴地回头。

  依桑把律青的枕头扔了出来,更加气冲冲地紧闭门帘。

  律青:……

  害,好男人不和夫人计较。律青捡起枕头,拍拍上面的尘土,安慰自己。

  萧灼华看到律青抱着枕头狼狈地坐到毡房前的一根横木上,于是也走过去,扶着肚子和哥哥坐在一起。

  “阿哥,阿嫂把你赶出来了吗?”萧灼华摘下自己染血的指套,露出手上的几道血口。

  “你阿嫂怎么敢把我赶出来,是我把你阿嫂关在了毡房。你阿哥平常很硬气的,今天只是让着他。”律青嘴硬一番,注意到萧灼华身上的新伤,“怎么这么不小心,身上又是这么多伤口。”

  “没关系,都是皮外伤。”萧灼华轻松地笑笑。

  “下次不能耍小孩子脾气啦,总吐血对肚子里的小宝不好,阿哥下次可不会偷偷放你出去。”律青摸摸萧灼华的脑袋,心疼地拭去他脸上沾的血污。

  萧灼华嘿嘿地笑着说:“谢谢阿哥。”

  然后就是一阵沉默。

  “阿哥和阿嫂是怎么认识的啊?”萧灼华寻个话题打破了尴尬。

  “你阿嫂是摩耶人和鲁日特人的混血,本来长相就出众。年轻时候我在鲁日特的比武大会上一眼就相中你阿嫂了,卷发碧眼,细腰长腿,是鲁日特当时最年轻的将军。我当时就被迷住了,心想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好看的人,发誓一定要得到他。”律青痴痴地傻笑一声,红着脸继续说,“然后你阿嫂好像知道我在看他,回眸浅浅一笑,你阿哥我啊,就上钩啦。”

  “然后呢然后呢。”萧灼华激动地揉搓手里的指套,饶有兴趣地催他继续讲。

  “然后啊,我正好抽签抽到和你阿嫂比武,我哪有心思比武啊,光看着他发呆了,叫你阿嫂狠狠地揍了一顿。我当时纳闷,这小美人长得别致,打人怎么这么疼。”律青托着腮,嘴角不自觉上扬。

  “哇,那你追求阿嫂了吗?”萧灼华认真地问。

  “当然要追求啦,我三天两头跑去见你阿嫂,可是你阿嫂好像不太乐意。你阿嫂指着鼻子骂我,说我是张着大嘴舔人的哈巴狗,让别人踢一脚还接着舔,我听了很伤心,说阿桑没有你我怎么活啊,明天继续带花去见他。”律青吸吸鼻子,有些失落的样子。

  “啊……那阿嫂是怎么接受你的?”萧灼华八卦的心被彻底点燃,问得更加急切。

  “后来我在战场上替你阿嫂挡了一箭,命悬一线的时候,军医都说我没救了。你阿嫂抱着我哭得那个伤心呀,说如果我能醒来他就嫁给我。我昏迷中一听有这好事,登时就激动得醒来了。然后我就娶到你阿嫂啦,还让他给我生了两个娃娃。”律青挠挠头,羞涩地笑笑。

  “哇……时辰不早了,肚子里的娃娃踢我呢,估计是困了,我先回房睡了,阿哥也早点歇息。”萧灼华心满意足地听完,打个哈切,抱着肚子起身离开。

  律青看着自己手中的枕头陷入了沉思。

  地为床,天为被,硬气的男人不下跪。这么想着,律青把枕头放在地上,准备和衣而睡。

  毡房的门帘被撩开一角,烛光从裂隙照下来,落在律青脸上。

  “我让你出去睡你就真出去睡啊,傻狗。”

  律青抬头,看到依桑只穿着青绿的里衣,双臂披着棕红色的兽毛毯子,漆黑的卷发波浪一样披肩,绿色的眼睛在黑暗的夜晚里显得无比璀璨,鼻梁高挺落下淡淡的阴影,身上的气质妩媚得令人销魂。

  “过来。”依桑向律青勾起手指。

  律青像见了肉骨头的大狗狗一样眼睛发亮,欢快地抱着枕头进了毡房,开始把自家的漂亮媳妇压在炕上酱酱酿酿。

  床头吵,床尾和。老夫老妻这么多年,他们好像谁都没有真正生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