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弦月把枪递向龙池, 龙池的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殷弦月贴心地指导他:“一枪胸,一枪头,华佗来了也完球。”

  “我真的不行!”龙池要哭了,“我向神明起过誓, 绝不杀人!”

  “可能在信仰方面我们有些分歧, 我信仰的是南无加特林菩萨。”殷弦月面无表情, 听着远处警笛叫嚣着奔袭而来,他只盯着龙池。

  龙池抿着嘴,委屈:“没有那种菩萨。”

  “赛博菩萨。”殷弦月说。

  五分钟前有人报了警,事实上这是殷弦月冲动了,他完全没必要对着神像开枪。

  他过于愤怒,他一想到在那片洛尔大陆上,有数以万计的人们使古神洛尔为信仰, 想到温音日复一日地清扫他的祭台

  ,擦拭他的雕像……

  但报警这件事属实对当下的两个人都不友好,于是殷弦月决定在五分钟内动用小说家的天赋,蛊惑山羊, 把他招致麾下, 策反他, 让他为己所用。

  这五分钟里,路槐单人震慑住了所有修士,龙池试图向温音讲道理,并且表达自己毫无攻击性。这点似乎不需要表达。

  而殷弦月,他面对山羊,说:“如果我能保护你呢?你对我是抱有一丝希望的吧, 我能离开那个世界来到这里,为了救我自己的白狼, 孤身来到这个世界,我被捕、加入枪.战、逃亡……我甚至敢对着洛尔的神像开枪。”

  “你在本质上,是认可我的。”

  坦白讲,山羊自己确实在当下的瞬间有动摇。

  其实很多情况下,只要是智慧生命体,都有弱点,人有人性的弱点,神有神性的弱点。超自然生物、兽类、禽类、混血儿……

  智慧带来思维,思维会规避伤害,规避伤害的过程也是一种逃避,会逃避是因为畏惧,产生畏惧,畏惧使人弱小。

  山羊不是神,但也绝不是人类。

  大约是洛尔赐予了他一些什么,让他不得不服从洛尔,甚至这种演化在殷弦月看来有些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山羊?”殷弦月唤回他理智,他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当然认可您。”山羊说,“因为这枚安卡,我找了15年,穿梭了21个世界,被抹杀掉11次。湮灭之神为安卡与我链接了融合生命,除非我主动交出,否则安卡永远不会离开我,甚至我消亡。”

  殷弦月点头:“你愿意和我走吗,去找最后一件荷鲁斯的神器。”

  山羊:“不。”

  殷弦月:“那我就要动用一些卑劣的伎俩了——路槐!目标反抗!”

  同时,远远的,警笛声呼啸而来。

  路槐迅速从混战的修士之中抽身出来,殷弦月知道山羊此人能够做到穿梭在任何世界,来无影去无踪,连洛尔都束手无策只能让自己来找他。所以,殷弦月在这个绝对紧急的时间点,分析出山羊的破绽——

  他的皮肤。

  殷弦月在路槐闪身到其背后准备伸手锁喉控制住山羊的瞬间,他垫步上前,赶在山羊穿梭的时机,他身体渐渐扭曲淡化时,拽掉了他的手套。

  那完美的西装以及白手套之下,竟是一只修长的、锐利的,并富有力量感的——狐狸爪子。

  红色的短毛,长而尖的黑色弯钩指甲。

  在殷弦月的预料之中,这个“预料”指的是,绝对不会是人类的手。

  殷弦月不假思索,用戴有那根毛的手,紧紧攥住山羊的狐狸爪子!

  “山羊!”殷弦月怒喝道,“想一想!你知道该怎么做!你不能给你自己希望,又自己放弃这份希望!”

  龙池跑过来慌不择言:“怎么办啊警察要到了!哇靠这个人怎么有带毛的爪子,你为什么抓他这么紧,你是福瑞控吗少侠?”

  “我是你——”殷弦月反手掏出冲.锋.枪,一手抓着山羊,另一只手递枪,笃定地看着龙池,“一枪胸,一枪头,华佗来了也完球。守住殿门,再给我争取点时间!你被逮捕了就说是被我和路槐胁迫的!”

  “呜呜呜我不行!”

  短短五分钟,曾对神明起誓绝不杀人的龙池,端着冲锋枪,站在神谕殿门口瑟瑟发抖。

  山羊此时张皇失措,他仿佛无法容忍狐爪暴露在外的感受,他拼命地抽手,但殷弦月攥得死紧,路槐也以专业擒拿的姿势限制他的行动。

  三人在洛尔的神像下对峙,一场交谈俨然成了单方面的勒索。

  可殷弦月知道,惩罚,是驯狗必不可少的内容。

  驯狗,其实就是让狗患上PTSD。

  为什么不能护食,因为护食会被打。

  为什么不能咬人,因为咬人会被打。

  殷弦月笑得像个恶魔,笑得像路槐第一次穿越去现实世界逼迫他修改剧情,说:“到我这里来吧,结束你风雪兼程的奔波,我们一起找到荷鲁斯的王冠,然后回去杀了洛尔。”

  “不!!”山羊几近崩溃,他喉咙发颤,浑身轻微抽搐,脖颈青筋暴起,“不!!你做不到的!你永远不可以弑神!”

  殷弦月笑意更深,他觉得,“杀了洛尔”这一句话让山羊彻底崩溃了。

  与殷弦月猜测的一样,山羊穿梭在世界与世界之间,偶尔会被洛尔擒获,但山羊总有办法再逃出来。被洛尔擒获之后,洛尔为了让他乖一点,会抹掉他一部分记忆。

  当山羊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山羊在某个世界,获得了海妖的帮助,他让海妖蛊惑自己,在被抹掉记忆的时候,将这些记忆封存在大脑深处,自己在表面上真的忘记,也能骗过洛尔。

  但这些记忆,都有一个被触发的关键词,或者画面。

  这时候,殷弦月在惶恐的山羊脸上,做出了一个猜想。

  殷弦月说:“你爱他。”

  殷弦月说:“你爱洛尔。”

  殷弦月说:“所以你,纵容他对你的所作所为,你放任他随意伤害你,甚至你会觉得,他对你的伤害,是他在乎你、重视你的一种表现。”

  你爱洛尔。

  触发了山羊的某段记忆。

  他顿时发狂一般想要挣脱,拥有几乎人类格斗极限力量,吸入过粒子基因武器的路槐亦是发狠地钳制他,同时殷弦月扯掉他另一只手套。

  山羊几乎要疯魔,黑色的瞳仁闪过金色、赤色、紫色,他痛苦地嚎叫出绝对不属于人类的声音,龙池慌乱地朝天开了好几枪后,警察在车门后隐蔽,举起防爆盾。

  场面一度失去控制,龙池根本不敢对着活人开枪,警察们迅速冲进神谕殿。路槐的白毛在一群黑灰色的修士服之间实在过于显眼。殷弦月喊道:“龙池他爸爸送你的帽子呢!戴上!”

  路槐应了声,左右山羊这时候痛苦地蹲在地上,两只狐爪还被殷弦月抓着,以一个滑稽又荒诞的姿态,像个在超市撒泼的小孩,被家长拽着手。

  戴上黑色的毛线帽子后,在没有铺设电路的神殿里,光靠蜡烛照明之下,路槐看上去已经没那么扎眼,只有身高比较出挑。

  但现在再怎么看,都是山羊的两只狐狸爪子更离谱。

  “把他拖到殿后面去。”殷弦月说,“龙池一个人拖不住这么多警察,你……”

  话未说完,山羊已经失去理智,在他的暴怒之下,神谕殿的所有烛火骤然加剧旺盛,火焰从原本的橙红变成诡异的青蓝色。

  那洛尔的神像亦被映成那样的颜色,众人被这一现象惊诧了片刻。

  也仅是片刻,原本报警的那些修士认为这是神明在警示,警示他们这样做是错的,所以火焰的颜色转变,所以有一个长着兽爪的疯子在发疯。

  于是修士们开始涌向殿门,他们主动地堵住警察,告诉他们没事了,这是神明的惩罚。

  警察只觉得荒谬,龙池丢了枪跑回来,泪眼婆娑:“我搞定了!”

  殷弦月:“好,你好棒,来,帮忙拖走他。”

  “啊,可是……”龙池看着两只狐狸爪子,“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路槐抄过山羊的前胸,拖着他向侧门走,警察冲开了修士们朝这里追。山羊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反过来抓着殷弦月,越抓越紧,如同海盗弯钩的指甲刺破了殷弦月手背的皮肤。

  拖行着一个不断挣扎的成年男人属实是累,龙池面对山羊,仿佛拿着筷子面对一盘从未见过的食物,不知道如何下手。

  “现在怎么办?”龙池问,“我们这算绑架吗?”

  从侧门出来有一口井,殷弦月记得的,他刚刚穿越到洛尔大陆吐了神谕殿一门槛,温音就是从那口井里给他打了水。

  于是龙池看见了那口井,舌头差点打结地发问:“咱要把他扔井里吗?”

  “我疯了吗我费这么大劲找到他就为了把他淹死?”殷弦月诧异,“你把那个井上面打水的绳子割下来,把

  他捆去后备箱。”

  龙池:“他起码一米九,后备箱哪里塞得下?”

  警察已经突破修士们冲了过来,没得选了,他和路槐交换了一个眼神,发狂嚎叫的山羊被迅速捆住,甚至那是个捆犯人的方式,路槐直接单肩把他扛起来,三人扛个狐狸跑向他们的保时捷。

  接着这台两门两座的复古小跑车,被塞进了四个人。

  路槐主驾驶开车,山羊被固定在副驾驶,殷弦月和龙池在后排肩并肩打坐。

  龙池:“我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爸妈在前面开车,我就和像你这么大的超市购物袋坐在后面。”

  殷弦月偏头看他:“你说谁是购物袋呢,那个超市可别是沃尔玛吧……”

  “你怎么知道。”龙池用力点头,“少侠你真是什么都懂啊!”

  “没有。”殷弦月现在真的不太想给他解释‘性别是沃尔玛购物袋’这件事情,“随便一猜。”

  倒是前面开车的路槐听见少侠二字,又笑出声了,殷弦月碍于这是别人家的车,忍住了踹一脚主驾驶座椅的冲动。

  后面警车拉着警笛呜呜地追,路槐的车技可见一斑。

  山路赛车的精髓在于过弯,江湖人皆知:弯道快,才是真的快,直线谁不会踩油门呐?

  而路槐这个角色,当初殷弦月侧着躺在那张雪白病床上的时候,缩在充斥着洗衣粉味道的被窝里,那块手机荧幕就是他整个世界。

  路槐,他要高挑、富有力量、能够双持射速之王ots9、车技卓绝、极具耐力……总之就是一切自己没有,但又渴望的东西。

  所以此时此刻,龙池已经被这堪比飞机进入乱流的离心力嗨翻了,在后排叫唤得像个鬼火少年,殷弦月脸色煞白,早知道桥洞那会儿不让他过去蹦迪了,这是学了个十成十。

  不过龙池这么嗨,让路槐倒是很受用。神谕殿南下是一座山,跑车跑山相当奔放,这辆保时捷964虽然是个大爷了,但和它同系列的,是在达喀尔拉力赛上大放异彩的的保时捷953。

  同为拉力911车型,这辆车这时候已经让殷弦月吐无可吐,在后排干呕。

  龙池一边表达乘车的刺激感在欢呼,一边拍着殷弦月的背让他千万别吐车里。这台车发挥着它在城市里永远达不到的发动机转速,内燃机疯狂的燃烧汽油,机械动力的顶尖工艺在漆黑颠簸的山路中宛如一只豺狼。

  为了隐蔽,他们没有开灯,跑车声浪被大山深处的风送向四面八方,直到彻底甩开警车。

  开到深山一处荒凉之地,三个人下车,山羊被挪下来,他双目无神,不聚焦,仿佛一直盯着他眼前的空气。

  “不会傻了吧。”龙池说。

  山羊被放在地上,靠着车,三个人蹲着盯着他。

  山羊已经不再嚎叫,殷弦月觉得可能是自己抓住了他的真身,所以他才不能穿梭去另一个世界,同时又用一句“你爱洛尔”打开了他封存的某段记忆。

  他不知道这段记忆被打开,对山羊有什么影响,但事情已经这样了。

  “山羊?”殷弦月试着叫他。

  山羊慢慢地,像行动迟缓的老人,视线落在殷弦月的脸上。他的声音沙哑,像渴了很久,看着殷弦月说:“你比洛尔还要残忍。”

  殷弦月:“这点我承认。”

  殷弦月又问:“你看到了什么?”

  下一刻,山羊挣脱井绳,扑向殷弦月,直接将他扑到泥土地上,两只狐爪捧着他脸,尖锐的指甲摩擦他脸颊。

  路槐和龙池第一时间要去拽开山羊,被殷弦月抬手制止了。

  “我为了洛尔,在诸天万界寻找他喜爱的东西,到头来我的结局就是被他抛弃?”

  殷弦月的脸上因为他的指甲划过而留下红痕,不过殷弦月不在乎:“其实我不是个趁人之危的人,我的建议依然是携手杀了他,如果你觉得痛苦,我可以抹掉你关于洛尔的记忆,并原谅你,将忠心,放错了神。”

  坦白讲,这时候路槐和龙池都觉得殷弦月多少有点疯了。

  他分明置于一个随时被对方拧断脖子的地方,但他说的话简直是无限挑战对方的底线。

  殷弦月:“你爱他,没关系,我宽恕你。”

  龙池张了张嘴,看向路槐。路槐也没有任何想说的,要不是殷弦月此前说过的话都一一应验,他应该会想对殷弦月说,自诩为神这件事,小学二年级之后就不应该再发生了。

  山羊:“我只想要他做祭坛上的神,他可以看所有人,他可以爱所有人,但他们必须都是——普通人!”

  “永远不能取代我的,普通人!”

  “我甚至愿意为了他,把我的故乡焚烧殆尽!”

  “我——”

  殷弦月倏然坐起来,和他做同样的事,两只手捧住山羊的脸,凝视他:“是,洛尔怎么能这么做,他已经有了一只小狗,居然还要再多一只小狗。”

  山羊迷茫着:“怎么能……”

  殷弦月循循善诱:“我可以帮你。”

  山羊的眼神里露出小动物的脆弱:“你可以帮我杀了那只白狼吗?”

  “……”殷弦月咬了咬牙。

  就在路槐和龙池都以为,殷弦月会继续顺着山羊的话说下去,譬如,是的我会,只要你乖。

  结果。

  “啪!”

  殷弦月劈手一巴掌扇在山羊脸上。

  这猝不及防的一巴掌让山羊的脑袋歪去一旁。

  殷弦月从地上站起来,掸了掸泥,垂眸俯视他:“想点别的。”

  这巴掌倒是让山羊恢复正常,他眼睛终于有了正常状态,环视了一圈,和所有人之后,跟着站起来。

  四个人终于能理智地聊一聊。

  山羊先看了眼路槐,显然,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多少让他有点不爽。不过他也只是笑笑,说:“路先生,我可以帮你解决眼前的危机,为我的失礼做赔罪。”

  “什么?”路槐不明白。

  山羊:“我抓坏了您的衣服。”

  路槐低头一看,他羊绒大衣确实好几道口子,刚想说这倒不至于时,殷弦月一个眼刀杀过去,他收声了。

  殷弦月倒是笑纳:“他被人陷害,想必你能搞清楚来龙去脉,适度帮忙就好。”

  “龙先生。”山羊又看向龙池。

  龙池下意识退后半步,然后踩了个石头,差点要摔,殷弦月眼疾手快拽住他胳膊,两个人相当狼狈地一起又向下趔趄了两步后,山羊如幽灵闪现出现在下方,一手托住了一个。

  其实殷弦月当下的第一个想法是,这人真是、真是一条好狗。

  当然了,褒义的。

  是那种当狗当惯了的,百分百的讨好型人格。

  而且有点变态,尤其是听见了他说“为了他焚烧自己的故乡”那一段。

  “谢了。”殷弦月说。

  山羊微笑摇头表示没关系:“至于龙先生,您没有什么麻烦,也没有特别的需求,您生活幸福,身体康健,我能为您做的,只有修好这辆车。”

  “啊!”龙池这才反应过来,车已经遍体鳞伤,“真的吗!你可以吗!哇!”

  就是说这个龙池真的很容易倒戈,因为殷弦月看见了他发自内心的崇拜。这种崇拜,和他看着自己扔雷时候一模一样。

  殷弦月酸兮兮地说:“不就是修车嘛。”

  龙池鼓了鼓腮帮子:“那你能行吗。”

  “我不行。”殷弦月坦白,“至少我真诚。”

  山羊从西装上衣的怀兜里又掏出一双新的白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然后走到车身旁边蹲下,他手抚摸过的地方,凹陷的车身和变形的A柱车架,都嘭嘭嘭地恢复了原型,甚至剐蹭掉的车漆也回复原貌。

  龙池一个控制不住扑上去抱住山羊,大呼恩公,殷弦月在旁指导:“你再挠挠他下巴,犬科动物都很喜欢。”

  龙池瞪他。

  路槐:“噗。”

  殷弦月:“你也别笑。”

  虽然在这个世界你是人类,但狗性一

  脉相承——这句话倒是没说。

  不过虽然山羊这个人比较割裂,但他毕竟在诸天万界搜寻安卡,再将安卡交给殷弦月,就说明他起码有一半的意念是希望洛尔毁灭的。

  可他又对洛尔保有感情,病态的爱,以及剧烈的占有欲。

  山羊修复了保时捷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襟,再次看向殷弦月:“你还需要荷鲁斯的王冠。”

  “是。”

  山羊:“得到所有神器之后,你会让白狼去杀了洛尔的,对吗?”

  有时候,世界,或者说,自然,会有一些力量在冥冥之中干扰人们的行为。比如在塑造路槐的时候,他有着殷弦月渴望的一切,蓬勃的生命力,白狼的战斗力,以及雄鹰的自由。

  那么为什么是鹰呢,殷弦月在当初的想法非常简单且合理,因为鹰富有力量,鹰自由,鹰强大。

  他在当时的思维里,完全没有与那位埃及神有任何牵连,当时,也没有任何人、任何事件影响到他选择这样一个动物。

  “对。”殷弦月说。

  临到这里,殷弦月隐隐产生一些疑惑,究竟是他创造了洛尔,还是洛尔在影响着他,创造这个世界。

  他并不想和一个变态相辅相成,于是决定先放一放这个问题。

  他问山羊:“刚刚那段记忆,给我看看吧。”

  “那是我的弱点,先生。”山羊说。

  “拜托你了,我很想他,我想看看我的狼。”

  山羊叹气,上前两步,走到殷弦月面前。山羊脱下右手的手套,狐狸的爪子放置在殷弦月的头顶,他说:“您最好把眼睛闭上。”

  他闭上眼。

  山羊的视角,是第三视角。

  在这段记忆里,他是一只通身棕红色的小狐狸,他伏在洛尔的脚边,看着祭台下方的白发青年。

  青年白发、红瞳,他来到神谕殿只是例行巡查,他端着一把自动步.枪,在殿内绕了一圈后,准备离开。

  这时候,小狐狸身边的洛尔说话了——

  “年轻人,这世界只是一幅画卷,你要走出去,去见见他。”

  路槐蹙眉,扭头:“谁?”

  “造物主,这世界的,创世神。”

  下一个镜头,小狐狸站在出租房对面的楼顶,神色淡漠地透过玻璃窗,看着出租房里发生的一切。

  军装军袍的路槐走到殷弦月的床边,他的袍子无风自起,赤瞳红得发亮,一脸残虐的笑容看着床角瑟瑟发抖的人。

  “为什么我会变异?我不是大陆最强吗?”

  殷弦月:“……没办法,剧情需要,你不在这里走火入魔,后面女主怎么感化你呢。”

  “所以你就让我变成一个枯瘦佝偻还烂脸的玩意儿?”

  殷弦月望着一步步走来床边,双目狠绝几乎渗血的路槐。抓着棉被无处可逃,“都、都可以改!都可以改!”

  重新睁开眼,殷弦月恍了一瞬的神,那段对话已如隔世般遥远。

  山羊的眼中有些关切。

  殷弦月偏头看了眼路槐,除了眼瞳,其他什么都一样。接着叹了口气,抬眸,对山羊说:“走吧,王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