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无关。”西装男人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

  事实上他身上的那些脏污并不是用手掸一掸就行的, 他身上的血污以及不知道来自谁的身体组织,他顺着男人的力道站起来,松开手,步.枪砸在地板, 枪身颠了两下。

  咣咣两声而已, 淹没在中厅狂轰乱炸的枪声里。

  坦白讲, 殷弦月这会儿的大脑已经没在正常的思维方向里了,所以他才会脱口而出:“你就是洛尔的狗吗?”

  这句话让路槐怔愣住了,显然殷弦月的这句话比身后那台轻型火箭炮更让路槐震惊。

  西装男人无奈又柔和地笑了笑,说:“我和洛尔的关系不怎么样,他就是个不讲信用的控制狂……啊,不小心说多了,我嗅到了相似的气息所以过来看一看, 我还有一堆麻烦事要解决,在那期间,我可能会失去一部分记忆,到时候你拿着它, 我就会认识你。”

  西装男人戴一双白手套, 这时候殷弦月才眯了眯眼打量他, 发现此人自喉结向下,完全不露出一寸皮肤。

  他托起殷弦月的手,将一个东西放在他手心:“请拿好。”

  西装男在他手心里放着的,是一个铜色的安卡钥匙。

  一时间,殷弦月感觉脑袋有点过载。这是洛尔大陆上随处可见的生命符号,它的设定来自古埃及的生命之钥。

  “你在跟谁说话?”路槐问。

  “什么?”殷弦月再抬头, 空无一人,楼梯间的门紧闭着。

  路槐拽住他:“你说基因武器实验室里有我的DNA, 指挥官要在这里趁乱处决我。”

  “对。”殷弦月点头,手心攥紧。

  “为什么?”路槐问。

  殷弦月输出一口气:“那些粒子基因武器,最开始是要用来制作新型生命,这个世界的人们已经不满足于机器人、仿生人,人们想要创造出一个全新的种族,全新的生命体。”

  “为什么?”路槐又问。

  真是20岁不掺假,什么都要问一句为什么。

  殷弦月认真地看着路槐眼睛:“因为人类不满足于‘繁衍’带来的相同基因,创造生命,这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人类有‘凌驾’的本能欲望,为什么人类想要驯化动物,把狼驯成狗,就是因为人类无法将狼作为宠物,狼对人类没有服从性,但人类又渴望凌驾野兽……我为什么要给你解释这个东西。”

  殷弦月捡起枪,端至肩膀,嘭!

  子弹擦着路槐的白发,正中背后之人脑门,后者仰面躺下去。

  “为什么告诉我。”路槐依然盯着他,“我和你非亲非故,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要保护我?”

  殷弦月叹气,他从路槐身侧走过去,捡起那歹徒的枪背在自己肩上,在通话器里说:“击毙。”

  三十多个持有自动武器的恐怖分子最终被清剿,他们击杀了大部分这晚依然在安理会大楼里加班的人。

  有人说他们是反宗教主义者,专门挑选圣诞夜大肆杀戮。但其实是因为,连圣诞都在工作的人,说明他们在安理会中的职责至关重要。

  救护车早已在外面楼下,剩余存活的恐怖分子被卸掉所有武器以及防具,甚至被扒光了衣裤,以防他们贴身带有炸药。

  受伤的警员以及特战队员被救护车带走,上交武器的时候,殷弦月从

  警车后座下方偷来的HK416悄悄地从背后递给路槐。路槐像那个传纸条的小学生,迅速夺过来,面无表情。

  “你是……哪个组的?”大楼外清点人数的队伍里,昭庭辛看着殷弦月,“我们特战队不允许留长发的啊?”

  殷弦月眨眨眼:“哦,我,我只是个热心市民。”

  昭庭辛也眨眨眼:“反恐的热心市民?”

  然后打量他:“还戴着警局的手铐?”

  继续打量他:“你谁啊?”

  “热心市民不能维护正义吗?”殷弦月纹丝不动地和昭庭辛对视,“手铐只是我的个人爱好。”

  这种情况就是这样,理要直气要壮,腰板挺直,主打一个我没做错,让对方怀疑自己。

  老实说昭庭辛在这个瞬间是稍稍产生了一些自我怀疑的,不过到底是特战队总司令,状态调整得非常快:“拷走!”

  路槐上前两步:“我来。”

  昭庭辛点头。

  咔,又给他拷上了,丢去警车后排。

  殷弦月累得很,特战反恐,还是室内攻楼,相当消耗精神力。好在小说家有着充沛的CBQ理论知识,以及熟知特种兵作战方式,还有常年在病房中大量的枪械颅内练习。

  到这里才察觉,两条胳膊已经被步.枪的后坐力震得完全抬不起来,即便没有被拷,也老老实实地在后座呆着。

  返回警局之后,路槐没有把他继续关去拘留,容他洗了个澡,给他找了套自己的干净衣服。

  警局的卫生间淋浴间里有公用的洗发水和沐浴露,但浴巾是警员的私人物品,路槐只能给他拿一条自己备用的。

  “我用过,但是干净的。”路槐说。

  两个人站在淋浴间门口,殷弦月接过来:“没关系,对了,可以给我一把剪刀吗。”

  路槐立刻警惕:“做什么。”

  殷弦月指指自己头发:“太碍事了。”

  他其实想试试看,在这个世界,头发剪掉之后还会不会重新长出来。

  次日早,不会。

  殷弦月醒来的地方是警局的一个小休息室,路槐为了看管他,把他手拷在床柱,自己在旁边打地铺。

  他第一件事是摸一摸后脑勺,没有长发,他舒了口气。

  移动的时候手铐和金属的床柱碰出叮叮咣咣的声音,路槐瞬间清醒,坐起来望向他。

  他无辜:“早上好。”

  路槐点头:“回拘留室吧。”

  他认命,但又争取了一下:“能先让我去下卫生间吗?”

  昨夜阿菲尔议员的确被带去了东郊废弃游乐园,与殷弦月所说完全吻合,甚至连实施绑架的地点是游乐园鬼屋都说中了。

  但与洛尔大陆不同的是,阿菲尔议员已经被歹徒击杀。

  得知这条消息的时候殷弦月正在拘留室里,这件事是路槐告诉他的。因为此次特战队行动的通话器全程开启录音,他们的所有交流都已经被特战队一一知悉。

  包括了殷弦月说的那些,基因武器实验室,以及长樾要在昨夜的混战中取路槐的命。

  殷弦月和路槐隔着栅栏,对他说:“路槐,艾萨克·牛顿发现了万有引力,打开人类物理学的大门,但教科书上从未提及的是,他认为万有引力背后的操纵者,是一个……神。”

  路槐和他面对面站着,有一瞬间他觉得隔开他和殷弦月的,并不是这拘留室牢笼的柱子,而是两个世界的界线。

  殷弦月说:“他发现了引力,他用三棱镜将阳光折出三种颜色,他揭开了彩虹的秘密,原来彩虹不是神与人的契约,而是光的颜色,他开导了后人,原来人类肉眼所窥见的光只不过是‘人类能够看见的光’,人类无法看见微波、红外线、紫外线,这是地球生物观测世界的限定边界吗?”

  “不是的。”殷弦月继续说,“因为蛇可以看见红外线。”

  殷弦月:“你觉得是为什么?”

  路槐摇头:“我在跟你聊阿菲尔议员被绑架的事件,你究竟为什么知道,他会被带去东郊废弃游乐园的鬼屋里,以及基因武器实验室的事情。”

  殷弦月:“我正在回答你,我并没有想要改变你的信仰,但或许,有没有可能……我会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就是那个能够操纵引力的神。”

  路槐是真的后悔听他前面说了一通关于牛顿的话,俊朗清秀的白发青年低头捏了捏眉心告诫自己冷静,然后重新看向他:“你觉得我会相信吗?”

  “我不建议你相信。”殷弦月笃定地看着他,“有句话我对很多人都说过,在这个世界上如果你非要选择信任一个人,那么我建议你信任你自己。”

  其实殷弦月能如此自信地说出这句话,就是因为自己依然站在这里。

  站在这个警局的拘留室里,而没有被送上审判厅,或是法庭。那么只能说明,路槐和渊宁并没有把自己知悉阿菲尔议员的事情向上汇报。

  也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路槐是偏向自己的。

  所以他自信地说,我建议你信任你自己。

  当然,这也是他的真心话。

  路槐离开拘留室后,殷弦月开始研究西装男给他的安卡钥匙。安卡是一个生命符号,有人认为它是古埃及的“十字架”,有部分古埃及的雕像上,神手持着安卡,其中就包括鹰神荷鲁斯。

  他手指在这安卡上摩挲了半晌,没想明白西装男将安卡交予自己的意义是什么,这个东西要用来做什么……殷弦月完全没有方向。

  他觉得并不是西装男所说的,单纯是自己和西装男相认的信物,这种东西绝对还有什么其他用途。

  甚至,西装男说,洛尔是个不讲信用的控制狂。

  那么他们应该是很熟了。

  不过很快,殷弦月抬眸,从监牢的窄床床沿坐起来。

  “路槐!!”他朝拘留室外大喊,甚至拍了两下笼柱,“路槐!!”

  路槐尚未走远,年轻的警员不太能沉得住气,还是折了回去。砰砰两声,一声开门一声关门,关门的那一下明显是将门甩上的。

  那声音多少带了点儿私人恩怨,殷弦月抿抿唇,反复安慰自己这不是他的小白狼这是平行世界里20岁的特战队员。

  “说。”

  殷弦月:“昨天在安理会大楼里,你在最右侧安全通道门口,有看见一个戴白手套的西装男人吗?”

  路槐以为是什么关键人物,便问:“他持什么枪?”

  殷弦月:“无武装人员。”

  路槐嗤笑:“无武装人员,昨天安理会大楼里那个状况,你自己想一想,无武装人员能够存活吗?”

  答案是不能。

  即便是敌方老大,手不沾血坐山观虎斗,也不可能。

  因为偌大的安理会大楼五楼中厅,子弹乱飞,大口径□□的乱弹能把人的内脏瞬间搅成烂泥。那人连个防弹衣都没穿,又没有武器,故不能存活。

  子弹的可怕之处其实并非穿透躯体,如果仅仅像是针刺透布料一样留下一个窟窿眼儿也就罢了,子弹穿过人体之后,那道路径还会在人体内产生一次空爆。

  “所以你没看见。”殷弦月用陈述句问他。

  路槐摇头:“没有,你恐怕被手.雷震出幻觉了。”

  “……”殷弦月思索片刻,“谢谢。”

  所以那个西装男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西装男所说的会失去一部分记忆……此时小说家固有的思维方式开始作祟。

  他是不是被某个世界的快穿局抓去当系统了?所以要抹掉一部分记忆,以防他对玩家或宿主带有个人情绪。

  又或者,他其实是某个无限流世界里的Boss?同理,抹掉记忆,避免个人情绪。

  殷弦月搓着下巴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踱步,那么如果反过来推,他是知道自己被抹掉记忆的,所以失忆,是他自愿接受的事实?

  显然,自己在这里凭空猜测是没用的。

  现在基本确定那西装男就是洛尔要找的狗,殷弦月暗暗愤恨,可惜当时没直接

  擒拿他。

  后脑勺被他随便剪的短发像狗啃的,他烦躁地挠了两下,现在要设法从这拘留室里出去。

  因为无论如何,他在安理会大楼里,和特战队员在通话器里的那些话,依然足够把他送上军事法庭。

  他得先逃。

  接着殷弦月陡然冒出一个神奇的念头。

  他看看手里的铜制安卡,再看看面前监牢的锁头……

  万一呢。

  生命之钥怎么不是钥匙呢,他尝试着,捏着安卡的圆形部分,插进锁里……

  完全不吻合的两个东西,在接触到的一瞬间,仿佛那锁头忽然液化了,接着“嚓”,安卡真的打开了这锁。

  殷弦月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一角的监控摄像头,对着它用口型说:“不好意思。”

  然后完全没有不好意思地推开门,甚至还顺走了路槐抽屉里的手.枪。

  他穿的是路槐的衬衫和工装裤,低着头小心穿过警局,最后从侧边翻出院墙。圣格利尔城是他写的,从断鹤大街坐列车坐到终点是戈谛安山,但这里既然是普通版本,那就不会有巫师高塔。

  离开警局所在大街后,整座城市都弥漫着圣诞的气息,连行道树都被挂上了装饰,小灯球和绿色的绸带。

  殷弦月低头避着路人,接过商场门口圣诞老人分发的圣诞帽戴上,走了足足三十分钟才走到车站。

  他在木头长椅坐下休息,抬头看列车表,终点站还是戈谛安山。

  无论如何,如果哪里能再触发一些神秘事件的话,那么一定是这个巫师元素最浓郁的地方。

  幸运的是圣诞节列车免费,不幸的是他饿了,幸运的是戈谛安山脚有个回收二手.枪械的小破店,不幸的是人家不收警方的东西。

  殷弦月这一早上,体验了真切的起起落落。

  “等等。”殷弦月又推开小破店的小破门,问,“枪不收,子弹收吗?”

  “……”对方显然有所犹豫,最后,“行,卸给我吧。”

  换来了些现钱,他在山脚的快餐店里吃了顿饭。

  买了个朴素的培根三明治和牛奶,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观察着来往的人。

  他希望能看到这世界的龙池,世界上没有任何一套规则能够涵盖全部变化因素,否则F1大奖赛的仲裁室里也不会每场都加班到下一个黎明。

  龙池,一个坚决拥护自己成为巫师团首领,并坚信自己能够带领巫师团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人。

  神奇的人。

  殷弦月嚼着三明治,顺下一口牛奶,终于,在快餐店已经在那个大桶里添了第二轮番茄酱之后,他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他倏然跑出去的动作吓了店里的人一跳,活像个通缉犯。

  “那个。”殷弦月在人行道拦下龙池。

  他知道要冷静一点,龙池根本不认识自己。

  同时,有雪从冷灰色的云层开始缓缓落下。

  十二月末,只有一件衬衫的殷弦月说话吐着白雾,他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请问,你知道附近哪里可以找到日结工资的工作吗?”

  巫师,永远因其践行的道路而受人尊敬。

  就像路槐会潜意识相信他,像渊宁会在安理会大楼听从他的指挥,像昭庭辛没有在安理会大楼外第一时间逮捕他。

  这个世界,沿用了他当初写书时候给的设定。所以龙池,他依然拥有巫师的品格。善良、富有爱心、同情心、包容心。

  所以面对殷弦月这样,干瘦苍白,在圣诞节衣着单薄的小可怜,龙池的圣母心在胸膛骤然澎湃了起来。

  “你几岁呀?还在上学吗?是生活有困难吗?”龙池殷切问道,“需要帮忙吗?我正要去戈谛安高塔参加圣诞茶会,里面的热茶和点心都是免费分发的,你和我一起吧!”

  殷弦月苍白的小脸顿时扬起人畜无害的笑容,他笑得眉眼弯弯,有雪花落在他眼睫:“真的吗!”

  “当然!”龙池说着,抬手去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打算把它给殷弦月。

  然而他手刚刚摸到毛茸茸的围巾,附近人群里忽然有两个人向他们冲刺过来,喊道:“站那儿!别跑!”

  殷弦月眸光一凛,是警局的人找过来了。

  只有两个,普通警员,同时旁边小卖部的老式电视机里。低劣音质播报着今日逃犯殷弦月,这是继阿菲尔议员遇害后,圣格利尔城中的又一起事故,记者们将警局团团围住,指责他们尸位素餐,连一个骚扰女学生的变态都关不住。

  “别跑!!”

  殷弦月还真的就没跑,因为他好不容易蹲到龙池。

  于是,两个成年人扑过来,他侧身避开,屈臂肘击另一人锁骨,抬腿挡。那警官被小腿挡后迅速爬起,招招都是擒拿之势。

  这里是戈谛安山脚,街道略窄,多是古朴的灰墙青瓦。

  雪开始大了。

  龙池吓得怔愣在原地,只见那个瘦小的殷弦月背靠着墙,他左边头部是一个牛奶箱,送奶工每天在里面塞一袋鲜牛奶。

  殷弦月矮身从奶箱底下钻过去,然而脖子立刻被左边警员钳住,顺其力道将其面门撞上奶箱,薄薄的铁皮小箱子瞬间变形!

  这一撞,把殷弦月惹怒了。

  他再次抬眸时,原本琥珀色的瞳仁闪了一瞬的血红。

  他恶向胆边生,扯下那奶箱的小铁门,锋利的薄铁片扬手就要割其喉,对方亦被他这般气势震慑住,然而……

  忍住了,他脑袋里瞬间浮出路槐的脸。

  黑龙苏醒时,路槐说,永夜森林外的平原上还有十万平民。

  殷弦月咬着牙,换了铁皮的正面,抡到警员太阳穴上,接着抓住另一个警员的衣领,提膝击其下腹,左脸一拳,松手后旋身扭扫一腿。

  “走!”殷弦月抓起旁边几乎呆傻的龙池。

  龙池快哭了,他半生良民,竟在圣诞夜目击袭警事件。

  两个人顺着山路向上跑,跑向戈谛安高塔。在这个世界,龙池的体质依然如巫师般孱弱,倒是殷弦月,得益于路槐的格斗训练,如今能拉扯着龙池在山坡狂奔。

  “我要……洗掉……了……”龙池扒拉着殷弦月的胳膊,喘得比那个村里田埂上偷香肠的狗还惨烈。

  殷弦月点头,拍拍他:“坚持一下,来,你站直起来。”

  龙池真要哭了:“少侠,让我歇会儿,我求求你……”

  瘦削的青年在山坡向下看,十二月树木萧条,冬风萧瑟。他纤薄的站姿保有着一股韧劲,冷漠地看着下方向上跑的警员,是警局派来支援的。

  龙池两只手攥着殷弦月的小臂:“少侠,你怎么回事啊,为什么有这么多警察追你?”

  殷弦月在裤兜外面摸了摸里面的安卡,然后将龙池单手拎起来,胳膊环住他脖子,迫使他背对自己的同事,手.枪.枪口抵在龙池的太阳穴——

  “别过来!”殷弦月眉眼冰凉。

  那些警察立刻停下。

  “小伙子,你冷静点。”

  “先、先别冲动。”

  “……”

  殷弦月的子弹已经全卖给二手商,他这把枪的弹匣里是空的。

  不过没关系,它现在正在发挥作用就好。

  殷弦月就这么拿枪指着龙池,慢慢走向戈谛安高塔。高塔之下有一棵巨大的,教会的人过来布置的圣诞树。

  人们认为圣诞当天下雪,是幸运的。

  二人进入高塔里,一楼的大厅燃着无数根烛火,有三十多个人在这里唱着福音,无人在意进来的两个人有多狼狈。

  殷弦月对塔内很熟悉,他带着龙池一直上楼,上到顶层。

  “你还是杀了我吧呜呜呜呜呜……”龙池实在爬不动这个楼梯了,直接坐在台阶上,“少侠你别太过分了,我是什么,是你在路上随机挑选的倒霉路人吗?”

  殷弦月舔了舔唇,枪别在裤腰,朝他伸手:“就剩两层了。”

  龙池泪眼婆娑地瞄他,收回视线,再瞄他:“好吧。”

  戈谛安,Guardian,守护者。

  无论这里有

  没有超自然生物,这座山、这座塔,都叫做“守护者”。

  而守护者居住在高塔顶层,也是设定的一环。

  诚然,殷弦月没想过在顶层能见到所谓的守护者,甚至他的最低要求是,这顶层别坐个圣诞老人就行。

  他推开几乎要朽掉的木门,吱呀一声——

  顶层不到50平米的衰败空间,窗户缺少了玻璃,风雪不住地涌进来,被岁月侵蚀的窗帘破破烂烂,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这里空空荡荡,缺腿的桌椅被堆在角落,书柜的门歪斜着掉落一半,水晶吊灯全部碎裂。

  但,墙壁上挂着一幅油画。

  画中人与殷弦月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殷弦月打量着那幅画,抬脚走过去,这时候,风带上了那木门,关门的动静吓地龙池一哆嗦。

  殷弦月走到画前,拿出铜安卡,无事发生。

  他轻轻蹙眉,尔后伸手将画从墙上掀掉,木质画框砸在水泥地上,嘭地一声。

  接着殷弦月笑了,果然,画后是一个壁龛,壁龛里,赫然摆着一个与安卡相同颜色的,越40厘米的箱子。

  他用安卡打开箱子的锁,箱子里是一根手杖,古埃及雕塑上,鹰神荷鲁斯的沃斯手杖。

  鹰神荷鲁斯的雕像通常手持两样东西,一个是代表力量的手杖,另一个则是代表生命的安卡。

  殷弦月将它拿出来,他现在大概明白了西装男想要表达的事情。

  这么看来,洛尔确实是个不讲信用的控制狂。

  殷弦月回头,看向龙池,对他说:“说吧,你在这个世界等我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