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感情是见不得人的影子』

  剑尖距离他的脖颈只有零点零一厘米, 付清神色没有丝毫畏惧,只是笑着说:”无殊尊上,你现在可不是我的对手。”

  手中的玉佩在他的手中摇摇欲坠, 像是毫不在意自己的生命现在正掌握在别人手中。

  “清止仙尊是不是忘记了, 这里是我创建的秘境, 就算你修为比我高千倍万倍又有何用。”无殊眉目呲咧地看着那枚玉佩, “奉劝一句,把它还给我。”

  付清明白无殊说的没错,他现在还在无殊创建的秘境里,而秘境的主人就相当于这个虚构世界的神。

  “你不会杀我。”付清淡淡开口,“如果你决心要杀我,刚才那一剑便不是我的脖颈,而是这里。”

  他指向左胸处的位置, 笑了笑:“无殊师叔, 你我好歹算是师出同门, 不必自相残杀。”

  付清看向无殊的双眸, 好似跨越了千年前, 千年前仙魔大战无殊叫他去寻毕霄真的是确有此事还是想引他入局?

  话音刚落,横亘在脖颈上的剑垂落在侧, 无殊眉眼冷厉邪肆, 微微抬眸,杀意尽显:“把玉佩给我!”

  付清未答, 无尘剑起流光向上一指, 幻境骤然消散,周围已然是原先的山谷, 剑都随意掉落在地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剑意。

  果然这里的剑都是靠着谢无则的魂力维持。

  他将玉佩抛给无殊:“从今往后, 无殊尊上与无相宗再无干系。”他将秘境中谢无则的话一一转述, “我会将是师叔的牌玉移除宗门,不管师叔决心要做什么,都与无相宗无关。”

  无殊的手紧紧握着那枚玉佩,嗤笑了一声:“看来他的确厌恶我成他的徒弟。”

  “反正他如今也彻底身死魂消,我也懒得听他管教了。”

  无殊嘴里说着厌恶,那枚收徒时的玉佩却紧攥在手中,“他爱着这天下万物,我却偏要搅得这世界不宁。”

  说完,他顿了顿,看向付清冷淡无尘的双眸却是蓦地笑出了声:“我真的很期待清止仙尊最后的选择。”

  “爱一人,爱万物,还是爱自己?”

  说罢,转瞬消失。

  付清并未多加阻拦,只是施加法阵将这一处封锁,或许师祖也并不想他人多加叨扰,无殊筹谋了一件似乎关乎修真界和人界存亡的大事,但最终目的是什么,他还未曾想明白,只是少时对他温柔关心的师叔,如今却站在了他的对立面,心情终归是复杂难明。

  他会如实禀告佘离子,如何做还是让他来定夺,他已然不好插手凡尘之事。

  而在付清专心画阵之时,头顶束发的红绳却是微弱地闪了闪。

  付清弄完,便给裴明衍传了秘音,随意找了处无人空地打坐静心,消化镜湖所见之事。

  而裴明衍赶到之时便见的是,美人闭眼打坐,一片片花瓣由风悠悠掉落,无人之境仿若仙神下凡,心无可抑制地加速。

  无论何时,只要目光所及之处皆是付清。

  像是走火入魔一般。

  裴明衍就如此静静站着,目光黏着,像是要将这一幕深深烙进心里。

  在裴明衍踏进这处,付清早已察觉,只是想到秘境看见的景象心情复杂,若秘境显示的真是未来,他虽愚钝却非蠢人,无尘剑刺入裴明衍胸膛时,那双眸子显露出的炽热情意……

  付清内心低低叹了口气,缓缓掀起双眸:“怎么来了不叫我。”

  在付清睁眼的的瞬间,裴明衍的情意便全部隐藏,勾了勾唇角如同正常的好友般:“看你打坐入了定,不愿打扰你而已。”

  付清站起身,将掉落在身上的花瓣抖落,走到裴明衍身旁:“这趟秘境有没有收获,找到那药草没有?”

  裴明衍笑了笑,虚空拿出一颗药草,“放心吧,你说的我都记着。”

  付清看着那药草,枝叶上还垂落着晶莹的露珠,心中蓦然松了一口气,“等出了秘境,我为你运功彻底除掉低魔血。”

  裴明衍对付清的安排毫无异议。

  付清还想说嘱咐些什么,裴明衍忽地将手伸向他的头顶,僵硬怔愣地站在原地:“怎……怎么了?”

  裴明衍手中捏着一朵花瓣,“头上有东西。”自然注意到付清僵硬的身形,疑惑,“阿清,今日有些奇怪。”

  话虽如此说,但还是顺其自然地拉开了身子:“阿清可是修真界众人的清止仙尊,仪容落进他人眼里自然是要最好的,你平时不爱注意这些。”

  “是不是我惹阿清不喜了?”裴明衍问得小心翼翼。

  付清听的心中酸涩,他独来独往惯了,年岁越长性情也越发淡漠,裴明衍与他年少相伴,对对他的关注太多了,但他却忽略了许多我,在两人相处时,明衍总是在迁就着自己,甚至是一种顺从。

  “并未,”付清摇头,“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与旁人不同。”

  裴明衍眸中闪烁着晦暗难明的光,轻声反问:“是吗?”

  “可我并不想要这份不同。”最后这一句声音极小,像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付清恰时收到了无隅的传音:师尊归,要事相商,速回。

  他转头看向裴明衍:“你说什么?”

  裴明衍摇头:“无事,走吧。”

  付清无意与小辈们争什么秘宝,弟子们还未历练结束,他率先出了秘境,秘境门口也空无一人迎接,正好清净,便与裴明衍提议走着去内围。

  秘境中他与毕霄结契,而佘离子却恰好这时候回来,他心中有些忧虑。

  裴明衍点头,给自己戴上凡界时的面具,紧接着从空间戒中拿出帽围,下意识就想给付请带上,“既要散步,遮住相貌免得引起弟子们的注意。”

  话音未落,忽地一愣,想起刚才,慢慢松开了手:“阿清自己来吧。”

  付清知道裴明衍现在的拘谨是为何,心中懊恼,径直抓住裴明衍收回的手:“你来。”

  “我相信你。”付清直视裴明衍的双眸,想要用行动解释他刚才并未是厌恶裴明衍碰他。

  裴明衍顿了片刻,噗嗤笑出了声,将帽围牢牢给人带上:“我并未生阿清的气,阿清今日好生奇怪。”

  付清抓住裴明衍的手骤然松开,倒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手足无措了:“你戏弄我?”

  裴明衍闷笑了几声,没有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走吧。”

  两人就如同宗门最简单的弟子们走着,付清走到合欢宗门中,看着不少年少的弟子们正聚在一起,比试、练武、闲谈,倒真像回到了千年之前,闲下来他就坐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人来人往。

  闲情逸致,付清也好奇着那些聚在一起的弟子们正说些什么,便放开了耳目。

  裴明衍自然是察觉到了,但也没说什么,拉住付清的衣角,随意找了处干净的石凳:“坐下来,慢慢听。”

  付清与裴明衍对视了一眼,好像每次他都能知道自己心中所想,像是住进了他的脑子一般,不知为何,他并未感到不适,而是一种舒心,就像是修炼时灵力顺畅,从未阻隔般,令人身心通畅。

  若是他终究破不了这无情道,隐于尘世与裴明衍一起晚年钓鱼、闲聊、农居好像也未尝不可。

  “你们听说那件事了吗,是真的吗?”

  思绪被不远处弟子们的交谈声打断。

  “八九不离十,那位师尊都赶回来了,师命不可违。”

  “放屁!”一身穿无相宗弟子校服的人开口,“那位可配不上我们仙尊,手下败将罢了。”

  “可是放眼整个修真界,哪位能与仙尊拼个高下输赢呢?”另一人小声开口。

  “只是可惜,清止仙尊修得无情道,终究是要杀妻证道。”一位弟子惋惜开口。

  付清越发听得心惊,他们谈论的竟与秘境中一模一样,毫字不差,他率先起身开口:“走吧。”

  还未迈步,手腕却被裴明衍抓住,隔着面具他看不清神情是如何,语气沉沉:“听他们说下去。”

  “毕霄尊上便是清止仙尊的情劫,而且毕霄尊上是愿意的。”

  此话一出,皆是寂静:“……”

  原来……原来尊上早已对清止仙尊情根深种吗……

  付清却是再也听不下去,拉着裴明衍便飞向内围。

  推开门,殿内已坐满了人,所有人的视线都朝他看来。

  无隅看见来人,眼睛一亮:“师兄,你终于来了。”

  高座上,毕霄也投来视线,听不出情绪地道:“付清,你可知此事?”

  就在此时,付清感到右手处抓住的手腕挣脱了开,他带着围帽,无人知晓他第一眼看向的是裴明衍。

  婚事……婚事……

  ‘裴明衍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或是笑,眸中却是冷意,在这大殿中,所有人都想凑成毕霄和付清的婚事,他看得分明,毕霄声音虽冷,耳尖却早已爬上了红。

  他只觉自己的感情无所遁形,像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影子,要躲藏起来。

  是的,要躲起来,他听不见看不见就好了。

  他不禁往后退开了一步,无人察觉。

  付清摘下围帽,看着走到他跟前的佘离子,他的这位师尊云游了五百年,如今一出现却像是一道惊雷一般。

  “清儿,看来你来时路上已经知晓,我也不多说了,日子就定在下月初一,你觉得如何。”佘离子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头。

  付清知道他的这位师尊对自己极好。

  只是……

  付清沉下声,声音如雷回响在整个殿内:“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