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仙侠武侠>花未说【完结】>第10章

  “验尸。”江篱许久未言,此时终于再次开口。

  “此乃对死者不敬!”

  冲光道长探出头来,偷偷说了句:“不肯开棺,就是有鬼。”说罢又将头缩了回去,躲在人群中。

  压力一下子转移至了傅闻鹰身上,此时的他,倒不似三生门的主人,反倒成了饱受怀疑的罪人。他沮丧不已,低头道:“好,开棺便开棺。”

  叶白宣等的便是他这句话,他早已将手搭至棺盖上,只等傅闻鹰点头,手一运劲,棺木上那五根皮条应声而断,那厚重的木盖暧昧飞起,冲着大门而去,擦过两边人的脸面,摔落在院子内,碎成几片。

  围观之人立刻聚上前来,往那棺木中看去。其中所躺之人脸色微青,嘴唇紧抿,嘴角依稀还有血迹,看那模样,分明便是三生门掌门颜碧槐。这一下,傅闻鹰又脸露得意之色,他要看看,叶白宣还有何说辞。

  叶白宣却不慌乱,伸手入棺,搭住颜碧槐的左手命门,催动体力真气,往那命门处送去。他这使的一招名为招魂手,天下之一但凡还有一口气内,遇上他这一手,多半便能救活。这颜碧槐若是运功暂闭心门,在此装死,被这招魂手一催,料他再大的功夫,也得活转回来。

  颜碧槐却未如叶白宣所料的那样,从棺木中睁开双眼,直起身来。他死了,确确实实已是死了。叶白宣又朝他的胸口摸去。中了飞凌掌的人,十二个时辰内,中掌之处的皮肉便会塌陷,如烂泥一般绵软。叶白宣在颜碧槐的伤口处摸到森森白骨,想来那肉身已陷入骨缝。他收回手,看向江篱,只吐出二字:“死了。”

  “不知叶大侠,还有何话说?”傅闻鹰骄傲地抬头看他。

  “我方才已经说了,他死了,莫非傅二当家耳聋,听不到?”

  “姓叶的,你杀了颜帮主,还在此胡搅蛮缠,真当我三生门无人吗?”

  叶白宣猛一抬头,直视着他,道:“你真当这三生门,便有人制得住我?此刻,江篱必不会帮你,但凭你一人,也想将罪名强扣于我头上?”

  江篱走到两人中间,道:“好了,此事还未明了,我也绝不会让颜掌门死得如此不明不白。我江篱用性命担保,此事绝非叶白宣所做,我会在三个月内,找出真凶是谁,此段时间,烦请傅叔掌管门内事务,待我回来,与兄弟们再做商议,选出新门主不迟。”

  傅闻鹰要是便是这个结果,赶走江篱,自己便能做大,三个月,他巴不得江篱三年不回来,到时候,只怕她有心夺位,也无力翻天。

  “那我白虚派死的人,便是白死了吗?”庞啸虎还是不依不饶。

  “老头儿!”叶白宣喝道,“一把年纪,却还如此是非不分。这杀颜碧槐之人,只怕也是杀你白虚派弟子之人,查到此人,自可了结,你若还在此纠缠,我便让你与颜碧槐同睡一穴。”

  庞啸虎气得直吹胡子,却是不敢再说半个字。叶白宣说得出,便一定做得到,当年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割下颜碧槐的小指,今日,若庞啸虎再不识相,满嘴胡说,只怕会让叶白宣把脑袋给割下来。

  他便是这么一个人,率性而为,江篱知道,江湖上很多人也都知道。既然事情已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堂上各帮各派的兄弟便也不再多言,悼唁的人留了下来,留到头七过后送颜碧槐下葬。至于来寻仇的,则是各做鸟兽散,不再凑这秽气的热闹,纷纷打道回府。

  江篱本想再待几天,等颜碧槐下葬后再出发去寻找凶手,只是看叶白宣一脸不耐烦样,也心知他不会在此久留,只得先去昨日出事的房里调查一番,再做打算。

  傅闻鹰此刻满心欢喜,对江篱自然是亲切有加,像个慈爱的长辈,即便是对叶白宣,也不如方才般怒气冲冲,说话平和了许多。

  他将两人带至颜碧槐的卧房,将昨日赶来时发生的事情详细说明后,便走了出去,只留二人仔细查看。

  这屋子江篱平时鲜少进入,叶白宣也不熟悉,两人四处翻看一番,无甚发现。叶白宣只觉有些怪异,一时却又想不分明。待得走到床边,才算回过神来,问江篱道:“颜夫人呢,为何从方才起,便不见她?颜碧槐死于自己的房间,她为何安好无恙?”

  江篱听他问起,有些糊涂,愣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道:“是啊,你都走了十年了,难怪你不知了,颜夫人,早已死了。”

  “死了,何时的事情?”

  江篱有些为难,想要瞒下,又觉心里难受,这一向于她的性格不符,只得道:“十年前,便在你离开三生门的第二日,传来消息,说颜夫人失踪了。寻了半日,也未见踪迹,当时便有传闻,说你对颜碧槐怀恨在心,杀了颜夫人以泄愤。”

  叶白宣正在看桌上一本账册,听得江篱最后那番话,将账册一扔,失笑道:“真是人走茶凉,便连这种下三滥的事情,也敢安在我的头上。”

  “我虽恨你杀了我爹,但对这事,却从未信过,我知道,你不是这种人,你若真想杀人,也必会去寻颜碧槐,再不济,也得找傅闻鹰大干一场,断不会去难为一个女人。”江篱拍掉手中的灰尘,催促道,“走吧,此处是找不到什么了。”

  叶白宣随江篱出了门,边走边笑道:“你倒还知我心性,只是这天下,也并非所有的女人,我都不会为难。”

  江篱知他说的是自己,小的时候,她与西渊同在叶白宣门下,不知为何,叶白宣独爱找她麻烦,总是对她格外严苛,反观西渊,调皮捣蛋无所不做,叶白宣总睁只眼闭只眼,只当不曾看到。自己若是少练一刻,也会被罚三倍。她曾问过这是为何,叶白宣总是笑而不答。

  叶白宣脸带笑意,却不看江篱,反倒走到了她的前头。这样子,便又像是回到了从前,小徒弟跟在师父后面,永远都追不上,却也不会被撇下。

  为了追查颜碧槐的死因,江篱和叶白宣,又踏上了同行的道路。江篱是为了帮三生门讨回清白,而叶白宣,则是为自己申冤。以他的个性,即便是被冤枉了,也不会放在心上,若不是如此,十年前他又何苦出走三生门。可是这一次,他却没有置之不理, 一方面,是为了江篱,而另一方面,他却是为了自己。

  两个人,第二日一早,便骑马出发。去何处,已经想好,此处离白虚派不远,既然那里有人受害,自然要去查看一番。叶白宣想起庞啸虎昨日那丑态,不禁笑出声来。

  庞啸虎却是笑不出来,幺子被杀,家中正在办丧事,女人孩子哭成一团。他白发人送黑发人,心中的难受自不必说。加上昨日在三生门当众受辱,虽当场不敢与人拼命,回到家中,却是怨气横生,一夜都未合眼。

  到得傍晚,吃过晚饭,总得清静一些,却听门人报江篱和叶白宣来访,真是一个头痛成两个大,恨不得将自己颔下胡子全扯光才好。

  往日情

  庞啸虎一见江叶二人,心里便来气,面上却不敢太过显露,这里不比三生门,弟子小辈一堆儿,要是那叶白宣在这里让他再出回丑,只怕他当场就得臊得随了幺子去了。于是,只得尽量摆出长者风范,道:“不知两位前来,所为何事?”

  叶白宣见他端着个架子,着实好笑,想都未想,便顶了回去:“你明知我们前来是为何事,又何必多此一问?”

  庞啸虎没料到叶白宣一开口便如此不给面子,两眼瞪大,鼻子里像是要喷出火来。

  江篱怕再失了和气,只得客气道:“庞掌门,昨日听得贵派有人惨遭飞凌掌所害,我俩此次前来,只为询问一下当日所发生之事,以求线索。若能一见那几具尸首,只怕更好。”

  “还有什么可说的,追查真凶,是你江篱亲口答应之事,来问老夫有何用。”庞啸虎见江篱客气,便又端起架子,耀武扬威起来。

  “不识好歹,你儿子都死了,还不痛痛快快地将当日发生之事说出来,你若不说,我便也不管了,反正,死的是你儿子,与我何干。”叶白宣说完便要走,江篱赶忙上前抓住他。

  “慢着。”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庞啸虎脸色一变,下意识便要站起身来,但因有外人在场,身体虽已挪离座椅半寸,终究还是坐了回去。

  从内堂走出来一老妇人,看样子刚过古稀,头发虽已发白,脸上却极为光滑,见不到一丝皱纹。

  江篱与叶白宣心在都在猜测,这妇人与庞啸虎是何关系。那庞啸虎看样子已有八十,虽依然不懂世故,惹怒了叶白宣,但那年纪绝造不了假。这妇人虽已是老者,看上去却与那庞啸虎差着二十来岁。

  莫非是女儿?或是儿媳?可看她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却又不像。这天下,或有疼爱女儿而慈爱的父亲,但断无让女儿爬上自己头顶撒野的爹。若是儿媳,更是荒唐,叶白宣早从那妇人出声大喝时,便看出了庞啸虎脸上的尴尬和犹豫,思来想去,这妇人怕是庞夫人是也。

  那妇人脚力稳健,三两步已走至庞啸虎面前,既无言语,也无动作,只睁大了双眼看着他。那庞啸虎额上已布满汗珠,低着头不敢与其对视,两人便像是高手过招一般,左右博弈。庞啸虎气势上早已输了一截,对峙无多时,便败下阵来,慢慢站起身来,将那妇人扶入座位,轻声道:“夫人安坐。”

  叶白宣几欲笑出声来,想不到这庞啸虎堂堂一派掌门,竟是个如此惧内之人,夫人面前,竟无一席之地可坐。

  江篱虽也觉可笑,但这毕竟是他人家务事,不便插手,只得上前一步道:“烦请庞掌门将前日之事告知在下。”

  那庞啸龙望了眼夫人,只见庞夫人轻抬右手,轻描淡写道:“说吧。”

  庞啸虎这才清了嗓子,开口道:“前日晌午,白虚派闯进一黑衣男子,头脸尽皆遮住,只留两眼,空着手便杀了进来。老夫虽听闻近日三生门弟子到处作恶,却不料这男子如此胆大,光天化日便敢闯进来大开杀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