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裴皎揭开婉妃的真面目, 直言她想要毒杀顾霖,婉妃便不在他面前装模作样了,就算裴皎前去请安, 也不过是走个过场。

  裴皎到漪兰殿的时候,裴瑄恰好在, 看到他急忙问好。

  “哥哥来的正好,我正跟母妃商量着午膳用什么呢。”裴瑄脸上带着乖巧的笑,大大的眼睛里盛满了天真。

  裴皎顿了一下, 裴瑄凑上来拉住他的袖口:“哥哥留下一起用午膳吧。”

  裴瑄的模样像极了从前的自己, 裴皎以前认为兄弟天性合该如此, 现在只感觉虚伪, 裴瑄此般惺惺作态, 更证明了没有把他当做血亲。

  “是吗,瑄儿想吃什么?”裴皎没有甩开他的手, 被裴瑄拉着往里面走。

  裴瑄眨了眨眼睛:“我想吃奶油菠萝冻。”

  “奶油菠萝冻是甜点,不能用来填饱肚子,瑄儿想吃的话,等用过午膳后再吃。”裴皎说完, 抬头看了婉妃一眼,婉妃坐在榻上,自打他出现没有说过一句话。

  “六哥想吃什么?”裴瑄问:“六哥好久不陪母妃用膳了,不如今日就听六哥的,母妃觉得呢?”

  听到裴瑄如此说,婉妃终于有了些许反应:“你也知道他许久不来了, 他自己知道吗?”

  裴瑄脸上闪过委屈, 拉着裴皎走到婉妃面前:“儿臣知道母妃因为六哥不想娶妻一直在生气,可那是六哥自己的选择, 儿臣虽没见过沈公子,但听说过一些,连林嬷嬷都说沈公子风华无双,六哥的眼光定然是好的。”

  “男女又有什么要紧呢,母妃就别生气了。”

  裴瑄的声音实在委屈,口口声声情啊爱的,差点把婉妃气笑:“你才几岁,你知道什么?!”

  “我就是知道,母妃,我已经不小了。”裴瑄哼了一声,转过头对着裴皎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这个做弟弟的,肯定支持哥哥。”

  看着二人哥俩好的模样,婉妃无奈般退了一步:“罢罢罢,瑄儿既如此说,我还有什么好生气的,随你怎么折腾。”

  裴瑄冲着裴皎挤眼睛,裴皎嗤笑起来:“母妃,瑄儿小小年纪,你也知道他不懂,竟教他说这些。”

  为了同他修复关系,生生把裴瑄教坏了。

  裴瑄虽说早就受了母妃的影响,自私自利,但不至于对他有什么坏心思,最多是孩子淘气,想霸占母妃和父皇的宠爱,结果这两年跟在母妃身边耳濡目染,把她的阴毒也学了个八九分。

  裴瑄脸上带着慌乱与心虚,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无助的看向婉妃。

  裴皎扒开他的手:“母妃,有时候我真的很同情瑄儿,幸好我不是他。”

  说完,裴皎转身离开,身后传来裴瑄的喊声,他没有停留,大步迈出宫门。

  裴皎没有回府,直接去了望月小筑。

  沈怀酒正在写文章,敏言小声同敏行讨论着裴皎午膳前会不会来,猜测两人的关系进行到了哪一步,有没有上床,不过看公子的模样,大概是没有。

  裴皎突然推开门,把敏言吓了一跳,立马住嘴,他们在外间再加上声音小,公子听不见,但有内功的殿下就不一样了。

  裴皎没理会他们,匆匆往内室行去,沈怀酒执着笔,尚未回过神来便被裴皎一把抱住。

  敏言招呼着敏行蹑手蹑脚的离开,并为二人关好门。

  沈怀酒放下笔,紧紧搂住裴皎的腰,好一会儿才开口:“我准备了梨水,殿下先喝点润润嗓子。”

  “阿酒。”裴皎闷在他怀里:“为什么他们对我只有利用,没有一点儿真心?”

  “是他们不好,不是殿下的错。”沈怀酒声音干涩:“殿下不要想了,喝点甜水心情会好些。”

  “嗯。”裴皎泄气般的放开沈怀酒,有些人有些事,明明知道结果,也没有任何期盼,但在发生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舒服。

  沈怀酒起身把梨水递给裴皎,手里抱着温热的汤,心里也跟着暖和许多。

  “你知道我会来?”

  沈怀酒没有回答,转而道:“三殿下的事皇上打算如何处理?”

  “你刚安慰我一句就开始聊正事了?”裴皎撇嘴,沈怀酒真不愧是沈相的儿子,一心一意只在朝堂。

  沈怀酒看着裴皎:“婉妃娘娘不会是殿下的心结。”

  “我没有心结,只是看到她教坏裴瑄,心里有些堵。”裴皎就算可怜裴瑄,也不会把狼心狗肺的他拉到身边教养,永远都不会原谅他。

  “父皇还没下决断,不管怎么样,大理寺一插手,定国公是跑不掉了。”

  定国公一倒,皇后跟三哥不足为惧。

  “嗯,不过这样一来,殿下更要小心些,以防三殿下反扑。”沈怀酒提议:“这几日让敏行跟在殿下身边吧。”

  “不用。”裴皎摇头:“我打不过还能跑,不用担心。”

  随着大理寺的探查,定国公的罪名被彻底做实,为了阮中的百姓,皇帝不得不下令革职,定国公及数十个主谋被问斩,男丁流放岭南,女眷则没入贱籍,有充军的,也有沦为官妓的,皇后一时受不住,晕倒在淑宁宫。

  第二日醒来,皇后洗去装饰,穿着一身布衣跪在正阳宫外,单薄的身躯在初冬的寒风中摇摇欲坠,常年娇养的身体受不住,最终一病不起。

  婉妃跟皇后多年恩怨,极不情愿的侍候在淑宁宫,时间越长怨愤越多,每次回宫后都要抱怨许久,裴皎听林嬷嬷说起时觉得有些可笑,母妃既不想去,按照她现在受宠程度完全可以推掉,父皇清楚她们之间的矛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不会怪罪,母妃却想在父皇心中留一个好印象,在后宫留一个贤德的名声,宁愿给自己添堵。

  “听说除了婉妃娘娘,晨妃娘娘也在淑宁宫侍疾。”沈怀酒道。

  裴皎点头:“嗯,晨妃向来不参与争斗,也不受父皇宠爱,一直像个透明人,从前皇后刁难母妃的时候,晨妃不敢多言一句,更是在文贵妃的威慑下循规蹈矩,不敢出任何差错。”

  能在皇后跟文贵妃两人的手段下寻得生存,没有投靠任何一方,晨妃绝不像表现出来的那般老实,更何况,晨妃是四皇子的母妃。

  沈怀酒沉吟片刻:“三皇子这几日也去过淑宁宫。”

  “你是觉得晨妃会说些什么?”裴皎皱眉。

  宫内有晨妃,宫外有裴修,以裴晋的性子,很容易受到挑拨。

  “他如今已经大势已去,还能如何?”

  沈怀酒道:“正因为走投无路,才会铤而走险。”

  裴皎严肃起来:“军中可有异动?”

  “没有。”沈怀酒走到裴皎身边,动作自然的为他整理着发丝:“殿下放心,森*晚*整*理我会盯紧。”

  裴皎笑了:“有你在,我当然放心。”

  重生后的种种和前世大不相同,裴晋会做出什么事他已经无法提前预知,但他一定会保护好沈怀酒,保护好敏言跟敏行,不会再让人轻易送命。

  偌大的定国公府顷刻间不复存在,朝臣们看清局面,与裴晋划清关系,虽然皇后还在,裴晋依然是亲王,但其中的门道没有人不知道。

  朝臣们最会看上级脸色,也最会揣测圣心,否则别说进入朝堂,连芝麻小官都做不好。

  半个月的时间,裴晋瘦了许多,眼下带着青黑,裴修宽慰了几句,被他骂了回来,当着众人的面,裴修的脸色与往常无异。

  下朝后,数十位大臣围在裴修身边。

  “还是殿下能容人,若换做他人,刚才定要同三殿下翻脸。”

  “就是,四殿下明明是好心,三殿下还在众人面前让殿下难堪,真是不识好人心。”

  “殿下也太大度了些,刚才就应该在皇上面前告上一状,皇上定会重罚。”

  如今连皇后娘娘都无法自保,何况三殿下一介养子,也是时候让他看清现实了。

  裴修缓缓摇头,语气温和:“几位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不过我同三哥一起长大,总是有情分在的,定国公骤然出事,母后也病倒了,三哥府内也不平静,三哥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不会好听,还请各位大人多担待。”

  “殿下客气了,下官不敢。”大臣们急忙表态。

  裴修道:“我还有事同父皇商议,就不与众位大人同路了。”

  “是。”

  裴修单独往正阳殿方向行去,他并不着急,此刻父皇想必正在更衣,他晚些去才正好。

  经过甬道,裴修看见了裴皎。

  “六弟特意在等我?”

  裴皎含笑:“是,也不是。”

  “父皇传召,我知道四哥要去正阳宫,所以才会在这里。”

  他跟裴修不同,裴修下朝后被一群大臣围住,寒暄后才过来,肯定比他晚。

  裴修点头:“原来如此,六弟有事直说便罢。”

  父皇传召小六,他竟完全不知道,看来在御前的人还是太少了,得不到有用的消息,更无法近父皇的身。

  “近日三哥心情不好,我想着出宫后去看望一下,四哥要一起吗?”裴皎问。

  裴修略作思索,很快答应:“确实该去看望,年前三嫂因病流产,前些日子陈侧妃的孩子也没能保住,小小年纪便去了,再加上定国公府的事,三哥眼看着消沉许多,就怕他一时想不开。”

  裴晋虽是几个皇子中孩子最多的一个,府内却并不安稳,月前定国公府的事被顶到御前,三哥为了给定国公脱罪忙的团团转,秋冬季节交换时连大人都容易生病,何况刚满月的小孩子,三哥的小女儿发起高热,第一天还能吃奶,看起来很正常,第二天就没了气息。

  当时父皇知道后很痛心,却无能为力,还好好安慰了三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