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怀酒小心翼翼的握住裴皎冰凉的手:“殿下怎么不多穿点?”

  “这样的天气, 穿再多也没用。”裴皎垂眸看着二人交握的手:“我以为你会劝我答应父皇的要求。”

  沈怀酒道:“私心里,我也不希望殿下答应。”

  裴皎还没来得及高兴,听沈怀酒继续道:“殿下纵然要成亲, 现在也还不是时候,一旦殿下的实力暴露出来, 就会成为另外几位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而且兵部尚书家的嫡女曾跟一个举子私奔,后被抓了回来,将来若是嫁给殿下, 免不了要生是非, 定不会同殿下一条心。”

  “还有李国公, 李国公府没有嫡女, 庶女虽记在嫡母名下, 但国公夫人走的早,后院乱成一团, 庶女没有十个也有八个。”

  裴皎瞪着眼睛:“你想说的就这些?”

  沈怀酒沉默,当然不止这些,但他没有资格说别的,殿下胸怀大志, 将来登上皇位总归是要成亲的,后宫不可能成为摆设,也需要有人继承大统。

  正阳殿内,皇上听说沈怀酒跪在外面,感到一阵头疼,他昨夜就没休息好, 今天更是一刻都不曾休息, 先是安抚好沈卓,又来一个沈怀酒。

  昨天的事沈怀酒是苦主, 皇家本就对不起他,皇上不敢让他在外面冻着,连忙让人请进来。

  沈怀酒不过跪了一炷香的时间,双腿已然有些僵硬,想到裴皎跪了一天,如今还在外面,心情沉重。

  看着沈怀酒行完礼镇定自若的模样,皇帝眼神中染上几分欣赏,恍然间想起初次见到沈卓的时候,沈卓的长相便很不错,又是进士出身,听说当时有许多人追着想把女儿嫁给他,沈怀酒的模样同沈卓有七八分相像,比沈卓还要漂亮,想来是文夫人的功劳。

  难怪小六被迷成那样,他若是年轻几年,说不准也会动心。

  少年轻狂时谁不喜欢好颜色?许多事等经历的多了才会明白,不管一个人长得多么漂亮,若没有真本事,只会成为别人的玩物,怀璧其罪。

  裴皎不知道沈怀酒跟父皇说了什么,待人出来的时候,安海跟着传了口谕,允许他回府歇息。

  沈怀酒快步走到裴皎面前把人扶起来,裴皎倚在沈怀酒身上,隔着殿门谢恩,跌跌撞撞的往外走。

  出了宫门,沈怀酒把裴皎抱上马车,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

  马车内虽比外面暖和,到底比不上屋内,沈怀酒不敢掀开裴皎的衣服去看他双腿的情况,直到回到望月小筑。

  昨日一次,今日一次,都是明晃晃的被沈怀酒抱进相府,消息已然拦不住,尽管沈大人表明沈怀酒是沈怀酒,他是他,也免不了被猜测。

  裴皎叹了口气,埋在沈怀酒的胳膊里:“父皇一定会怀疑沈大人,我却是无能为力了。”

  他不想让沈怀酒跟沈卓决裂,重复上一世的路。

  “殿下不用担心,父亲在朝多年,皇上不会因为这一丝怀疑就冷落父亲。”沈怀酒把人放在榻上,脱去裴皎的外衣。

  裴皎任由他掀开长摆,沈怀酒目不斜视,解开裴皎的腰带:“得罪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脱下裴皎的裤子,空气微凉,裴皎忍不住缩了一下,沈怀酒盯着他红肿的双膝:“需要先敷一下,殿下且忍一忍。”

  裴皎点点头没有说话,膝盖火辣辣的疼,沈怀酒拿着毛巾,里面不知道裹了什么东西,冰冰凉凉的,膝盖瞬间缓解不少。

  裴皎两条腿呈青紫色,冻久了需要时间恢复,沈怀酒上好药后,开始在他腿上按摩。

  从宫里出来的时候腿还是麻的,知觉在慢慢恢复,沈怀酒先温过一遍手,才放在他腿上温柔的揉捏着,眼底都是心疼。

  裴皎往前探了探身子,勾住沈怀酒的下巴:“阿酒今日怎的这般主动?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殿下别闹,得多按一会儿,晚上睡觉才不会难受。”沈怀酒抓住裴皎的手,裴皎满不在乎:“之前又不是没跪过。”

  他没那么金贵,偏沈怀酒把他当成琉璃瓶,生怕碎了。

  “以前是以前。”沈怀酒看了裴皎一眼,从前殿下受过诸多委屈,不代表以后也要如此,殿下不疼,他替殿下疼。

  看着沈怀酒眸子里的认真,裴皎忍不住动容:“阿酒,我今日并非拉你做挡箭牌。”

  “那些都是我真正的想法,至于后嗣我也想过,大不了从宗室里找一个出挑的,从小精心培养,我觉得逍遥王叔家的那两个就很不错。”

  “殿下是说逍遥王府的小世子?”沈怀酒皱眉:“小世子已有七岁,殿下不是想从小培养吗?”

  “再过几年,逍遥王妃还会有孕。”裴皎道:“至于三皇兄跟四皇兄府上的,他们长大后怕是会对我有意见,不做考虑。”

  沈怀酒点头:“殿下本不用这么麻烦。”

  裴皎若是有自己的孩子,肯定跟他一样冰雪聪明。

  “阿酒,其实你可以自私些,不要总是口是心非。”

  虽然沈怀酒不说裴皎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每次都要猜来猜去,万一哪次猜错了,容易产生误会。

  “殿下累了就睡吧。”沈怀酒道。

  裴皎没再说什么,被沈怀酒按的昏昏欲睡,第二日告了假,早朝结束后才去正阳殿请罪。

  皇上本就不喜欢裴皎,没让他再跪,挥手让人下去,既不想成亲,那他就该考虑要不要扶持其他人,十一皇子跟十二皇子虽然年纪小,但他的身体一向康健,再等几年也无妨。

  裴皎路过御花园,同裴修隔着干枯的花圃对上视线。

  裴皎先打招呼:“见过四哥,四哥这是刚从晨娘娘宫里出来?”

  裴修与往常并无不同,对着裴皎点头:“是啊,刚陪母妃用完早膳。”

  “父皇可用完膳了?”

  裴皎笑笑:“嗯,在殿外跪了一会儿,父皇大概是不想见我,问安后就让退下了。”

  “六弟别气馁,父皇想赐婚是为了你好,你若实在不愿,成亲后不去后院便是,何必惹父皇生气呢?”裴修走到裴皎身边,拿不准裴皎的想法,不知道他昨天那番作态是装的还是认真的,不管怎么样,裴皎已经触怒父皇,短时间内无法同他相争。

  裴皎歪头:“那是四哥没有遇到真心相待的人。”

  “若是喜欢,怎舍得让他伤心?”

  “莫说是婚事,他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为他摘下来。”

  裴修皱眉:“六弟可千万别在父皇面前说,否则父皇又要动怒了。”

  “四哥莫要说笑,父皇已然动怒,现下怕是不想见我了。”裴皎垂眸:“也好,省的成为四哥的麻烦不是?”

  “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怎么会是麻烦呢?”裴修道。

  裴皎表面上看着仍像从前一样恭敬乖巧,但裴修明白,他们两个都是一样的人,所有的伪装都是为了隐藏,只要一天不撕破脸,他们就会一直兄友弟恭下去。

  裴修道:“六弟别气馁,马上就是年节,宫里好久没有热闹了,到时候六弟好好表现,父子之间没有隔夜仇。”

  “那就借四哥吉言,我还要去给母妃请安,先行告辞。”

  裴修点头:“好,六弟慢走。”

  二人分开后,裴皎朝着漪兰殿行去,他刚受封亲王,漪兰殿热闹的仿佛在过节,不管从前跟婉妃关系如何的妃嫔们都来祝贺,也有一些奴才们巴结,礼物堆满了桌子。

  看到裴皎,年轻的嫔妃们纷纷告辞,当着外人的面,婉妃一脸春风得意,当所有人离开,殿中只剩下他们二人,婉妃的脸当即沉了下去,对着裴皎重重的冷哼一声。

  “你倒是聪明,知道搭上沈家这棵大树。”婉妃坐在上首,眼尾带着岁月的痕迹,却风韵犹存,比年轻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自打裴皎被封为郡王,婉妃的日子就好过了不少,重华殿只剩下十一跟十二皇子,裴瑄不再受欺负,婉妃每日喝着内务府送来的燕窝,身体调养的越来越好,脸色愈发红润。

  文贵妃被禁足后,皇上嫌弃那些年轻的嫔妃在他面前总是战战兢兢,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经常来她这里,皇后不敢再像从前那般磋磨她,可以说除了裴皎这个逆子,其他没有不如意的。

  面子上的功夫,裴皎一直做的很不错,经常来向她请安,只是每次两人都说不上几句话,谁也不想搭理谁。

  今日前来又是为何?

  “母妃为何要跟父皇提成亲的事?”裴皎问。

  婉妃扫了裴皎一眼:“除了我,谁还管你?”

  “你是我亲生的,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眼看着别的皇子都有了孩子,你身边连个侍妾都没有,将来如何同别人相争?”

  后嗣也是很重要的一项,毕竟没有后嗣,将来让谁继承大统?

  裴皎差点笑出声,他看着婉妃桌子上的摆件:“母妃说这些难道不觉得可笑吗?”

  “罢了,我并不想知道母妃有什么目的,今日来只是想告诉母妃一句,以后莫往宫外传递消息了,威北侯不会见你。”

  婉妃面色紧了紧,握住手下的靠椅:“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母妃别装了,我既已经知晓,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没必要再遮遮掩掩。”

  裴皎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朝着婉妃缓缓靠近。

  “母妃想让威北侯进宫,是想杀了他森*晚*整*理,对不对?”

  婉妃看着裴皎,心跳陡然加快,脸色铁青。

  “母妃根本没想用他,矫揉造作的装可怜不过是为了让他心甘情愿的喝下毒酒,毕竟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死人才能守住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