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东西的小鬼年纪不大，八九岁的样子。
不过考虑到古人寻常百姓普遍营养不良，实际年龄很可能要大几岁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透过破洞，隐约能够看见身上一些青紫色的印记。
林逸看着对方娴熟的下跪姿势以及求饶话语，就知道不是第一次偷东西，很有可能是个惯偷。
真要是第一次，这会被抓住了，早就吓得惊慌失措了，哪里还会说这些话求饶。
只是林逸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被当地“丐帮”势力所控制的孩子。
说是丐帮，其实就是一些人贩子组织。
长得漂亮，姿色好的就卖出去。
剩下卖不出好价格，或者卖不出去的，就教他们偷鸡摸狗，去街上偷盗抢劫……
不听话的，甚至会打断手脚，让他们上街博可怜乞讨。
这种情况，哪怕是在现代社会都存在，更遑论这个时期了。
而白莲教就是披着一层宗教外皮的“丐帮”。
白莲教趁着灾荒，吸收信徒。
这些信徒，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就出人。
怎么个出人法呢？
大人，男的卖去当苦力奴仆，女的卖进青楼妓院。
小孩，资质好的带去总教培养，资质不好的，也发卖了，卖不出去的就上街乞讨骗钱……
从上到下，已经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了。
所谓的信徒，在白莲教这里根本不能当作人来看，仅仅只能算是一种商品，一种可以换取利益的资源。
林逸和高晏礼从那群被制服的那些前白莲教教徒口中打探到了不少白莲教的信息。
白莲教在安和县就有一个焚阳舵。
焚阳舵属于白虎神使旗下，情报机构，主要职责是打探传递消息，县城里大部分乞丐都是他们的人。
焚阳舵舵主姜虎，他的上线是白虎神使毛小婷。
这个毛小婷是什么人呢？
教主夫人苏奎在青楼的时候，毛小婷是青楼的妈妈。
苏奎离开的时候，毛小婷也跟着一块走了。
只要找到姜虎，那就能通过姜虎找到毛小婷，进而找到苏奎的下落。
再通过苏奎，自然就能找出吴子元的下落了。
也不怪吴子元会这么谨慎小心。
白莲教毕竟属于造反组织，又是在京城附近，皇帝的眼皮子底下。
万一白莲教的人被锦衣卫抓住，那也不能随便一拷问就查出吴子元的下落了。
底下的教徒被抓住了，顶多供出上线，更多的就问不出消息了。
吴子元这个教主的安全也就有保障了。
只是林逸他们虽然知道安阳县有一个焚阳舵，但是这个焚阳舵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他们就不知道了。
原本林逸和高晏礼是想要花时间来查探的。
结果没想到，刚进城，就有人撞到他们手里了。
“这么可怜，这次就饶过你吧。”
林逸看向了高晏礼，两人默契十足，高晏礼瞬间就明白了林逸的想法，将人给松开了。
“谢谢大爷，谢谢大爷！”
这小孩闻言，立刻跪下来，给二人磕头感谢。
“你也是个可怜人，这里有些银子，你拿回家去给弟弟妹妹们请大夫治病吧。”
林逸拿出了一个钱袋子，里面装着一些零散的碎银子，递给了这小孩。
钱袋子里当然不止装着碎银子了，绑带上面的装饰品被林逸换成了一颗小型的追踪器。
如果这小孩属于焚阳舵的人，那这周围势必有人盯着他，到时候这钱袋子也会被拿走。
林逸跟着这追踪器，自然而然就能摸到对方的窝点了。
“这……”
那小孩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林逸递过来的钱袋子，一时间愣住了。
他上街偷盗也有一段时间了，被抓到后，虽然说不至于抓他去见官，但是打骂是常有的。
还从来都没有人主动给过他银钱。
“拿着吧，以后不要偷盗了。”
林逸俯身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将钱袋子放在了他的手里。
“回家去吧。”
高晏礼从一旁的摊子上买了把油纸伞撑开，交给了小孩，让人离开。
小孩看着手中的油纸伞和钱袋子，心头一暖，他突然有些不想骗这两人的钱了。
不过在看见一旁监视的人后，他想着弟弟，到底是不敢将钱袋子还回去，低头小声说道：“谢谢……”
他突然有了羞耻心，不愿意让两位善心的人见到他丑陋的模样。
“咱们也走吧。”
林逸和高晏礼没有久留，带着童盛和童刚很快就离开了。
小孩举着雨伞，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林逸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黑豆!”
身旁传来的声音让小孩勐地回过神来。
一个长得流里流气的中年男子走到了名叫黑豆的小孩身边。
男子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豆手里的钱袋子，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拿来！”
这人是黑豆的老大，名叫何勇。
平日里何勇就负责督促手下的小孩乞讨和偷盗。
“……”
黑豆抿紧双唇，小手握紧了钱袋，但是最终还是屈服对方的淫威，将钱袋子递了过去。
”你小子运气不错啊，遇到了个大善人！”
何勇掂量了一番手中钱袋的重量，眼眸一亮，迫不及待地打开查看，见里面有好几颗碎银子，顿时乐开了花。
这一袋子少说也有十几两。
这年头一亩上等的水田也不过才八两到十二两银子。
这一袋子的银子足够普通农村家庭全家一年的开销了。
也不怪何勇会这么高兴。
钱袋上面绣着精致的花纹，一看就知道是上等货色，何勇也没丢了，将银子清点完之后又装回了钱袋子里，放入了胸口的暗袋里。
“老大，袋子可以给我吗？”
黑豆看着何勇收起的钱袋子，犹豫一番，最终还是问出了口。
“你小子还敢提要求？！”
何勇一听这话，勐地拉下了脸，一巴掌拍在了黑豆的头上，“还不去干活，找打呢！”
不要说钱袋子，就连黑豆手里的油纸伞也被何勇给抢走了。
黑豆站在大雨之中，握紧了双拳。
“还愣着干什么！”
何勇踹了对方一脚，黑豆咬牙离开了。
“晏礼，你说这人是不是白莲教的势力？”
高晏礼和林逸站在街头拐角处，将何勇和黑豆的互动看在眼里。
“很有可能是，不过这条街可能不止这一个眼线，咱们先离开吧。”
高晏礼担心会被发现，和林逸也没久待，确定这小孩确实是被人控制的，以及追踪器被人带走了，就先离开了。
童盛领路，林逸和高晏礼来到了安阳县的粮店外。
粮店外排着长长的队伍，不少妇孺小孩都拿着米袋翘首以盼。
“十二文一斤，这粮价没涨多少，这粮店老板倒是心善。”
高晏礼见着店铺上面标注的普通粮食的价格，忍不住称赞了一句。
他之前在书上看到说，每遇灾荒，一些黑心的粮商就会高价卖粮，逼得老百姓卖田卖女。
这安阳县的粮价虽然上涨了，但是却并没有涨到一个夸张的地步，百姓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
“公子，您有所不知，这粮商可不是什么好人。”
童盛见高晏礼误会了，连忙说道：“前年灾荒的时候，这安阳县的几大粮商联合起来，将粮价抬了上去，天价卖粮！”
前年发大水，许多农田都被淹了。
百姓们连普通粮食都买不起了，更遑论这天价粮了。
童伟茂看不过去，不顾危险，乘船南下，利用人脉联系了淮南的人脉运粮过来售卖。
淮南前年大丰收，粮价低。
安和县这边有运河，粮食运输也方便，有利可图。
再加上童伟茂的面子，最后还真被童伟茂带回来了不少粮食。
虽然说这些粮食也很贵，但是百姓们咬咬牙还是能够负担得起的，至少不用到卖儿卖女那种境地。
沧州这边阴雨天气，湿气重，粮食不易保存。
外地粮商的粮食一涌入，本地粮商卖不出去可就要坏了。
最后双方打价格战，硬生生将粮价给压了下去。
有了这么一出前车之鉴，沧州这边的粮商哪里还敢卖天价粮。
“童先生倒是个人才！”
林逸听完，忍不住夸赞道。
这种手段，让林逸想起了历史上的王安石。
为了压低粮价，王安石当时也用了差不多的手段。
不过王安石比童伟茂的名望可大多了，童伟茂要说服这些粮商过来，势必付出了不少心血。
“小叔有大才，爷爷曾说，小叔是咱们家最聪明的人！”
童盛见林逸夸奖童伟茂，心中高兴，也替童伟茂说好话，希望高晏礼和林逸能够重用童伟茂，让他一展抱负。
“大魏配不上童伟茂这样的人才。”
高晏礼对童伟茂的评价也很高，这人有才学，有能力，有品德以及骨气。
大魏配不上童伟茂。
所以就让他们龙国笑纳了。
“咱们进去吧。”
了解了这粮店的情况，林逸等人进入了粮店之中。
然而，不多时，林逸等人就沉着脸出来了。
他们原本想着，他们是大批量购粮，不用排队，结果谁知道，对方一听见他们的话直接将他们给赶出来了。
原来，粮店限购，每人只能购买一升。
相当于1。25斤。
胃口大的，一顿就吃完了。
不是粮店不愿意赚钱，应该是本地粮商也没多少存粮了。
沧州地区接连两年发大水，粮食歉收，粮食又只能储存两三年。
本地粮商的粮仓只怕也没多少粮食了，他们都想要关门，守着不多的存粮。
只是粮店关门，百姓势必会动荡，所以县令强迫开门，不管你卖多卖少，但是门不能关，价格也不许涨。
所以粮店也只能搞限购这一出了。
林逸他们想大批量购粮，也难怪会被人赶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