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燕凉竹拎了茶壶走过来,边走边说,“你睡的不安稳,侍卫不敢闯进来就喊我来看看你。”

  “佛君也是刚起身,刚才叫鹰爪来看过一趟,见你还睡着就没喊醒....慢点喝。”

  梦魇是老毛病了,睡这一觉反反复复都是城上摔下来的尸体。

  梅淮安连喝了三盏茶才缓过来,靠在床头脑子清醒了些:“我说梦话了?”

  “没有,什么都没说。”燕凉竹眼底有些心疼。

  确实没说什么梦话,只是梦里手脚颤动还喊着杀杀杀,被窗外侍卫听见了。

  梅淮安点点头,随口问:“你刚才写什么呢。”

  “对了!我拿给你看....”燕凉竹起身往外间走。

  梅淮安也跟着起来,穿上黑色武衣外袍又快速洗漱一番,擦着脸上的水渍往桌边去。

  红木桌子上的信件有二十几封,为了掩人耳目,收信人都填的是燕小士燕凉竹。

  “这都是从中州寄来的,你瞧....”燕凉竹语气有些激动,“我那篇文章寄去中州文楼里被拓印传阅,百姓们都盼你回去呢!”

  “这是....我中州的百姓?”

  梅淮安坐在桌边有些愣怔的拿起书信,一张张展阅着。

  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都不舍得看快了。

  这是从中州各城池寄来的信件,里面全都是各地郡官城官跟他问好的话。

  自岭南撤兵退出中州地界后,东躲西藏将近一年的原各城池官员们,终于敢露面了。

  信上说——

  辽渭的兵将放榜承诺,入驻中州地界只是暂且替储君驻守中州,以保卫中州百姓的平安。

  确实也说到做到了。

  辽渭没有伤害任何一名中州百姓,驻守边城与百姓们和平相处。

  如今的中州没了岭南压制,百姓们终于可以松口气的寻回亲友,重拾生计。

  各城官员也在自发的联络同僚,共同商议着复原州内事务,联合起来归拢安置辖区百姓.....

  还有,几乎每一封信末尾都会小心翼翼地问——

  殿下如今可好?

  殿下何时归来啊?

  还望燕小士转达殿下,我等熬星载月,苦盼君归。

  受难过后的中州正在复原,这是好事。

  可曾受过的伤害也无法抹去......

  梅淮安震怒之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只因信里还说——

  田地被踏,家园被夺,百姓们流离失所被洗劫一空!

  岭南兵们刚受过海灾就如同饿殍过境,起先还是商量着买走粮食。

  但中州百姓不愿意把粮食卖给国贼,于是岭南的人就开始强买强卖!

  恶念只要打开一个缺口,很快就会如洪水一般狂涌而出。

  岭南人最开始是强买强卖,到后来直接就变成明抢了!

  他们在中州争抢食物掠夺金银,甚至还有强抢民女的事层出不穷,致使百姓们苦不堪言。

  岭南主君还装模作样的下令不许兵将伤害百姓,可受欺负的中州百姓能到哪儿去告状?

  所有城池主事的都是岭南人啊,不把中州百姓当人看,串通一气无恶不作!

  短短一年里,各城池的百姓都快被岭南兵们欺负死了,走投无路上吊自缢的也不在少数。

  这才是中州被占后,血淋淋的真相!

  “夏博峦骗我....”

  梅淮安捧着信,指尖微颤的抚摸信上字迹,从字里行间都能瞧出百姓们的委屈与血泪。

  整整一年,全州百姓被欺压了整整一年!

  “我问过夏博峦到底有没有伤我中州百姓,他言之凿凿的说没有,还说他们岭南跟我虚伪的中州皇室不一样....”

  要是早知道全中州百姓是这样过日子的,梅淮安绝对没有心思在渭北待着,哪怕是拼死也要杀回去!

  燕凉竹看着信件也是心疼至极,但还是稳着嗓音宽慰眼前人。

  “都过去了,以后再也不会了,你别难过。”

  “我以为夏氏只是仇恨梅氏,得到地界了就不会迁怒百姓....”梅淮安的拳头逐渐攥紧,攥到指关节发白,恨声说,“好一个岭南主君,夏博商!”

  燕凉竹抿了抿唇,分析着:“兴许不是他有意要造成这个局面,毕竟如此一来夏氏的名声就彻底烂了,可他手下的人自然心疼刚受过灾的夏军,只需几次袒护,就会造成夏军有恃无恐.....”

  上面的人偏袒自家兵将,兵将自然就有了底气敢欺压中州百姓。

  “我管他是不是有意的,我只看结果。”梅淮安松开拳头,咬着牙把书信都整理好,“该死的....”

  燕凉竹又拿出一封信,这是来自长安城的山间破庙。

  “京阁老他们来信问你,说是想露面回到长安宫去重振纲纪,问你意下如何。”

  “不,让他们暂且别露面,再等等。”梅淮安稳了稳心神。

  如今他不在中州,长安城里也没有经过严密筛查,万一还有潜伏在城里的某些势力....

  内阁文臣就相当于皇帝的左膀右臂,那几位都是先皇留下的国之根本,绝不能出任何意外。

  燕凉竹也正有此意,点点头:“如今最重要的是收录百姓清点伤亡,这些事各城官员正在统计,几位阁老还是晚些露面更稳妥。”

  “中州重整的事我暂且顾不上,还有几位阁老那边....凉竹,你多费心。”

  整个中州从城官到郡官,职位多有空缺都要则优重录。

  各地衙门衙役也要重新开设,还有守城的兵将也大大空缺,各地招揽民兵分班维稳的事也得尽快了。

  暂且没有禄银,只能靠百姓们自发动员,这不是件好周旋的事。

  但梅淮安眼下顾不上这些,他能托付的就只有眼前这位,再无旁人。

  “殿下放心。”

  燕凉竹回了个温暖的笑容,尽管事重事多事杂也极力抗下,好叫人能放心去战。

  “我了解中州民情也熟悉各城各郡,我会尽全力联络起各地官员分派事务,齐心协力重整被岭南重创过的家园,你看.....”

  他抬手朝桌上的信件指了指,给眼前人鼓劲儿。

  “有咱们这么多人一起努力,一切都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