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死后称帝【完结】>第五十一章 殊途同归(完)

  光阴变迁,时光飞逝,楚逸怎么也没想到,耿九尘会听孟院长的话,真把自己“关”了整整三年。

  这三年里,他一直在不停地学习。

  哪怕曾经经历过多少次重生,都从未像这次一样,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那是属于耿九尘的世界,想要追上他的脚步,看清楚真正的他,就必须学会这些知识。

  不仅是他,连着孟院长在内,都在跟着学习。

  其实按照耿九尘的话来说,他只是在他们这个世界原有的工艺和技术基础上,整理,汇总并小小地向前推动了一下。

  可就是这一点点小的变化,给这个世界带来的,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第一年,耿九尘拿下了整个山东半岛,成了南北海路两条商道的中心点不说,还以其花样百出的产品迅速占领了双方的日常用品市场。而他们采用的合作方式,直接将两地的商人都绑在了自己的利益战车上,使得即便外面的战火纷飞,依然挡不住商船和商道飞速发展的脚步。

  楚逸原来以为,像他以前那样,步步为营,从南安的朝堂开始,拿下那个腐朽破败的朝廷话语权后,再征讨东燕,收复北周,夺回西渝,便可一统天下,圆了九哥的心愿,换得天下太平,百姓安生。

  当初,他历经无数次轮回后,最终成功的那一世,是在耿九尘“离开”后,用了整整十八年的时间。

  依稀记得,在最后一世的记忆里,哪怕抱着九哥的骨灰盒登上皇位时,他担心的,不是其他人是否臣服,而是那时的他,尘满面,鬓如霜,只怕泉下相逢时,对面不相识。

  好在他足够机智,当时坚持以九哥之名起兵,才能将他推上帝位,让天下百姓的感恩之心,都化为功德归于一身,才能将他的本尊拉回这个世界。

  现在看来,他做得一点儿也没错。

  耿九尘本身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根本不曾受过这里完整的教育,自然也没有那些观念和想法上的束缚,加上本身强大的武力值和取之不尽的知识,让他能够毫无顾忌地进行改革,大刀阔斧地将那些阻挡他的人排出在外,虽然手段有些简单粗暴,却行之有效。

  以前常有人说,书生遇见兵,有理说不清。

  这个时候,耿九尘是兵,感觉就挺好。

  无需讲理,干就行了。

  从东燕开始,他借着燕西昭的名义先跟北方草原上的部落开通了商路,那边原本就是燕西昭的母族,在燕周两国都属于中下等级的部落,在东燕皇室和贵族眼里,那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苦力和打手。

  可有了青州军之后,北方的部落就不必再受东燕和北周的封锁限制,可以直接买到他们所需要的的茶和盐,甚至还能高价卖出他们的牛羊马匹,连以前没人要的羊毛都可以批发出去,原来这些都会被燕周两国的商贩压价压得几乎无法生存,而现在他们这可以通过日常的放牧就养活一家人,无需到了冬季就忍痛宰杀掉那些供给不上的牛羊,以保证大多数能活到来年开春的草场萌新。

  东燕对此十分不满,只是从一开始的燕熙然败北之后,他们去攻打青州军,就没能取得过一次胜利。就连对上昔日被所有燕皇室都看不起的燕西昭那废物小子,他们依然大败而归,反倒让燕西昭和耿九尘名声大噪,不少人都积极地投靠了过去,献城献地,强弱之势,一变再变,不知不觉间,东燕竟有大半国土都被青州军吞并,不得不向北周求救。

  毕竟北周虽然是从东燕分裂出去的,但终究是是同姓族人,在东燕眼看着要灭亡之际,无论是援手还是趁机吞并,在他看来都是只赚不亏的买卖。

  只是北周人并不知道,东燕的朝堂内外,早已被燕西昭和耿九尘的人渗透进去,漏得跟筛子似的,他们和东燕的联盟计划还没制定好,就已经到了耿九尘的案头。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北周和东燕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的底牌,早已被对方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两军对峙之际,哪里还有半分胜算。

  不到两年的时间,东燕北周,就被耿九尘带着燕西昭横扫一空,收归旗下,青州军也改弦易辙,改名为大华九州军。

  就为这个名号,耿九尘还跟孟院长争辩了好几日,孟院长本欲拂袖而去,可转头进了书院,看到占地数千尺的藏书楼,开放给所有的学子借阅抄写,免费让那些小儿在书院中借读。高年级的学子可以凭借教导启蒙的幼童获得学分和学费减免,基本上可以不用再从家里要钱,就学完应试的科目。

  可更多的人,已经无心再南下去参加南安或燕周两国的的会试,他们只要努力读书,通过了书院的考试,就能找到一份很不错的工作。而九州军辖下的县镇州府,也会定期从学院里选拔合适的学子直接入职工作,虽说一开始大多从书吏做起,可在这里并没有官吏之间严格的界限,不似在昔日的大安官制中,一朝为胥吏就不得为官,在这里只要你有能力,做出政绩,就能有机会得到提升。

  而燕周两国被九州军吞并后,更是有大量的地区亟需人才,这里的职位都足够学子挑选的了,哪里还有人愿意舍去这里的公平竞争和长远发展,再南下去参加会试从头做起?

  就连孟院长的临安书院里,许多老师和学子,从一开始对耿九尘的粗鄙不屑一顾,到如今一个个也都成了他忠实的追随者和拥趸,对大华九州军的命名,甚至比耿九尘自己还要积极。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名不正则言不顺,他们一天还叫着青州军,承认南安的任命,就要受南安的辖制。

  甚至在他们刚刚接受东燕和北周的降书时,南安就有人迫不及待地带着皇帝的诏书北上,给耿九尘封了个青州刺史的头衔,让他留守青州,自己去接受北周东燕的投降顺便接收两国的领土和国库。

  就把耿九尘差点气得笑了,让孟院长自己去交涉。

  孟兴远也是十分尴尬,当初耿九尘揭竿而起,的确打是的反燕复安的旗号,可南安那边除了一纸任命外,一兵一卒,一刀一枪,甚至一两银子的军饷和粮食都没给过,在耿九尘和南安豪商做起精盐和海货买卖时,才曾经有人算计想要劫道收税,若不是耿九尘够硬气地打回去,还不知那几个海港最后落入谁的手中。

  现在倒好,他们不费一兵一卒,就想来接收胜利果实?就算耿九尘不说,那些跟着他打仗的燕西昭和一众将士们,哪个肯答应?

  大家提着脑袋造反,出生入死地作战,不就是为了搏个前程,封妻荫子,前提就是得让耿九尘自立为王,而不是空领个青州刺史的名号,将大好江山拱手让人。

  更何况,如果耿九尘才封个青州刺史的官,他们还有什么奔头?

  就算耿九尘肯答应,他们也不能答应,怎么着,也得把这事儿给搅合黄了。

  好在,耿九尘并没有愚忠到底,也没有南安人想的那么简单。

  他只是问了南安使者几个问题,“我曾经答应过所有收复地的百姓,收复之后,三年免税,九岁以下的儿童免费进学,各县统计人口,安置流民,分配土地,并由官府统一发放良种,待收成后归还。还有一些安民政策,不知你们能不能继续执行?”

  南安使者面露难色,谨慎地说道:“这税赋之事,乃是朝廷政事,岂能由一地刺史擅自决定减免?耿刺史最好还是先禀报皇上,请诸位朝中大臣商议之后,再行决定吧。至于其他……北地久经战乱,连温饱尚难以解决,就大举兴办学校和诸多慈善之事,耿刺史是得了清名,可用的都是朝廷的银子啊!”

  “我呸!还朝廷的银子,先前你们给过我们一文钱的饷银吗?当初北周发檄文要跟东燕来剿灭我们时,你们不是撇清了关系,说我们只是青州军,自立一军,根本不曾得过你们南安皇帝的正式封诰,现在又跑来说这些屁话!”

  张五可不管那些规矩,当场就指着南安使者的鼻子骂了起来,“既然你们说我们自立,我们耿将军早就是青州王了,就你们那皇帝,给个刺史的官衔,是想恶心谁呢?我们辛辛苦苦打下的地方,你们一句话,一封圣旨就想抢了去?大白天的做什么美梦呢!”

  南安使者哪里见过这等粗鄙不文,一点场面话不讲就开始破口大骂的武夫,当即也有点傻眼,结结巴巴地说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你们这是要谋反不成?”

  “谋反?”燕西昭嘿嘿一笑,“我们分明是起义,你出去问问,谁敢说我们不是义军?”

  “只有秉承民心民意,拯救天下苍生于水火的,才是义军,我们若是当不起这个名号,谁能当得起?你们吗?”

  “呸!”张五啐骂道:“就他们那些只知道卑躬屈膝卖国求荣的贪官污吏,还能当得起个‘义’字?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你——你们!”南安使者眼见根本没法跟这两个混不吝的说下去,就转向耿九尘,理直气壮地质问道:“耿刺史这般纵容下属,莫非也跟他们一般想法,要违抗圣旨,不遵皇命吗?”

  耿九尘一直没说话,也或许是以前都觉得他太好说话了,那南安使者才会将矛头转向了他,只要他点头答应下来,那这些个粗鄙的武夫说什么都没用。

  至于耿九尘对大安的忠心,那更是毋庸置疑的,就连南安朝中的大臣们,私下里都有不少人都在嘲讽他的出身之余,又觉得他愚忠,手下已有数十万兵马,独领一方,居然还奉大安为主,却不曾要过一分一厘的饷银,这样耿直的傻子,再多几个也不嫌多。

  耿九尘没回答他的话,反倒先望向孟兴远,问道:“孟院长以为,这圣旨,当接不当接?”

  孟兴远感觉到数十道目光瞬间都集中在了他一人身上,那里面有他昔日的同僚,弟子,也有共事两年多的战友,他亲眼看着这些人付出的心血和努力,将这里打造成一个犹如世外桃源般平和安宁的胜地,才能获得民心,最终取得胜利。

  而南安那些君臣,居然还以为,他们一道圣旨,就能抢走这些人的胜利果实?

  直到此刻,他才深刻地认识到,他心目中那个大安盛世,早在当初被燕人攻破京都,驱逐到江南偏安一隅时,就已经彻底完了。

  那些在江南苟且偷生的君臣,如何知道北地百姓所受之苦,如何知道天下已非大安的天下,却仍是无数苍生的天下。

  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有民方有国,有国方有君,若是连一国之君都搞不清这点,那么覆灭也是早晚的事。

  这次他没有再强求,而是恭恭敬敬地向耿九尘行了一礼,说道:“微臣谨遵王命。青州已为九州之属,何去何从,自然由王爷决定。”

  青州王的名号,平日已经被下属们喊了出去,耿九尘虽没有明面上打出王旗称王,可在众将心目中,他已经是当之无愧的王者。否则他们这些将军的头衔,怎么能名正言顺地跟着喊起来呢?

  只是孟兴远平日却从未如此称呼过他,直到此刻,他行大礼,自称为臣,显然已经真正地认可了青州作为九州一部分,而大华才是吞并燕周两国后真正独立的国家,而不再是南安的附庸者。

  南安使者面色大变,疾声厉呼道:“孟兴远你胆大妄为,竟敢唆使耿刺史僭越……”

  他的话完没说还,耿九尘已抬手一挥,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够了,孟院长说的不错,青州只是九州的一部分,而我大华九州,不光有青州,还有燕州,云州,以后……或许还有江州和湘州。所以——你这封圣旨,就请带回去还给你家皇帝,这南安的官,我做不起。”

  “你……耿刺史何出此言!”南安使者顿时急了,语无伦次地说道:“耿将军素来对朝廷忠心耿耿,又何必为了一点小事斤斤计较,你若是定要减免赋税,容我回去禀报皇上,也不是不可以商量的事……”

  耿九尘摇摇头,说道:“你搞错了一件事。”

  “我从来忠于的,是天下百姓,而非哪个朝廷或哪个皇帝。能善待天下百姓者,我自然会忠心辅佐,但对于那种只会吸民脂民膏,平时坐视天下百姓于水火之中而不理,到了太平时节跑来捡便宜的,恕不奉陪!”

  “来人,送客!——”

  “不用别人,我去送就行!”张五闻言大喜,立刻一把抓住那南安使者的手臂,跟抓小鸡一般拖着他就朝外走去。

  “我也去!”燕西昭也跟着上前去凑热闹,“九哥你放心,保证把他送到家,让他绝对绝对不敢再回来了!”

  孟兴远见这两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去送客,也不知会如何折腾那位使者,心下不忍,本想开口劝说几句,可话到嘴边,终究还是没有喊出来,只是长长地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

  耿九尘见状,笑道:“怎么?孟院长还想留他不成?”

  孟兴远苦笑着摇头说道:“微臣已经表明立场,又岂会留他。只是他这一去,那我们和南安之间的所有交易只怕都要停滞了。”

  “不怕。”耿九尘笃定地说道:“若是以前的大安,或许还有那个底气断绝商路,自力更生。可现在的南安,孟院长可知,有多少人在跟我们做生意?”

  “这……”孟兴远摇摇头,他虽然一开始曾经帮助耿九尘起草过招商文书和合作契书,后来因为文笔太优美高深,反而被耿九尘打回去,让楚逸另外写了篇浅白易懂的文书,推行下去。

  后来耿九尘说他更适合公文和朝政事务,就将他安排在府衙处理日常政务,这些与商户打交道的事,都交给了楚逸,哪怕后来楚逸被关在学院里读书时,那些招商策略还是按照当初他定下的规矩在执行。

  只是孟兴远却不知,那些所谓由楚逸制定出来的招商策略和相关文件中,有多少是耿九尘拿出来的。

  而那些基础的学院之中,除了教授四书五经之外,还教人算术记账,各种手工杂艺,五行八作,几乎不论男女老幼,想学手艺的都能去学,有本事的也都能去教,只要学出来点本事的,最终都能由学院安排工作。

  这些速成的工匠和账房的最终去处,就是各种新开办的工坊和商行。

  这一切都是在南方豪商们的热情投资下开展起来的,短短两三年间,在北方设立工坊和开办商行的豪商,占到了江南世家和豪商的九成以上。剩下的那一成也不是不想来,而是来晚了找不到合适的进入点。

  当初的招商政策,给予了豪商们大量的优惠,加上人工的优势,让他们将工坊和商行都落户在了耿九尘的辖区内,而不是在江南。

  如果现在南安和大华翻脸,断绝通商往来,那么要吃亏的绝不是耿九尘,而是这些江南豪商以及他们背后的世家利益。

  孟兴远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悚然而惊,不得不佩服。

  就连他在内,原本也只当耿九尘是个有勇无谋的异人,虽然有一身本事,也是个心怀天下的侠客,却并不是个善于权谋的政客。那样毫不吝啬地将国库收入都流水般花在了兴办工坊和军械厂上,还给百姓修建了暖房过冬,官方出粮种出农具让百姓去开荒种地,按人头分配土地……这些在南安士子和朝廷君臣看来绝无可能的“善举”,虽然能收买民心,但绝不是长久之计。

  可谁能想到,他这看似败家似的举动,背后竟然埋藏着这般深意。

  他这哪里是招商,根本是绑架了南安那些世家豪绅在自己的战船上,他们当初投入的越多,看似丰厚的利润背后,前提是两国相安无事,甚至是大华吞并大安,而绝非大安吞并大华。

  因为只有在耿九尘的治下,才能有这样优渥的政策让他们经营和发财,若是换了在南安任何一个城市,哪怕是在都城之中,兴办这样的工坊,做这样大的买卖,各个衙门口和行会,都不知要从上面扒下多少层皮来,哪里会有这里的利润。

  商人逐利,尤其是厚利。

  现在若是南安突然说是跟大华断绝往来,切断商道,第一个要疯的,绝不是耿九尘。

  甚至耿九尘还可以乐得见南安封锁商路,和大华反目,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将那些南安商人名下的工坊商行酒楼统统收归国有,还省了他一番心血,不用自己再从头做起了。

  要不然,都让他自己投钱从头做起的话,哪里有现在的效率。

  毕竟,南安那些商人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什么东西都不缺,只要提供了技术和图纸,建设起来的速度,绝对不用他来操心。

  那些商人们对利益的追求,绝对超过了任何事物。眼看着这里的遍地黄金不捡,绝对不是他们的作风。

  从一开始来的那些粮商,到后来的茶商和布商,一个个来了都舍不得走了。

  这里不光有各种他们闻所未闻的新技术和新产品,还都开放任由他们买卖,唯一的要求是工坊必须建在本地,因为这些技术已经教授给当地的流民和工人,开办工坊是为了解决他们的就业和民生问题。否则耿九尘也不会轻易拿出这些秘方和图纸卖给他们。

  当时孟兴远还曾经劝过他,不要开放这些技术授权,这些商人嘴上答应的好,难保他们不会回江南开厂,这样技术就会流传到江南去,跟他们形成竞争。

  耿九尘却满不在乎地说,这本就是为了解决眼前的民生危机,先得让他手下的士兵和百姓们吃饱,才能谈到将来。至于那些技术,只是最基本的技术,以后学子们学得多了自然会不断改进,他们的技术从来不怕人学,只怕人知道的少,传播不出去。

  现在孟兴远终于明白,从那时开始,所谓的免费,所谓的合作,就是一个坑,一个精心编织的罗网。

  从一开始,耿九尘就打算是利用那些商人的钱和人手,来打造他的帝国。

  到现在,图穷匕见,水落石出,如果南安翻脸,那么双方敌对的情况下,那些南安商人只有两个选择,一是继续留在南安,北方的基业便拱手送给了耿九尘,让他不费一文得到这些工坊和商行。二是投靠大华,彻底背叛南安。

  孟兴远几乎能够想象得出,那些人,会做怎样的选择。就跟他一样,若是在从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南安,那是他们几代尊奉的正统皇室,而非东燕北周这样的蛮族之国。可现在执掌北方实权的是耿九尘,他是汉民中的草根出身,最终却比任何一个知书识礼的君子更懂得安民济世。也只有他,才真正能让天下百姓吃饱穿暖,过上太平安生的日子。

  那种天下一统,太平盛世的理想,是刻在骨子里的文人浪漫,孟兴远原以为那只能是一个梦想,就算能回归南安都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却被耿九尘这样轻轻松松地摆在了面前,让他如何能不折服称臣?

  “王爷深谋远虑,实非微臣所能及,微臣惭愧。”

  耿九尘笑了笑,伸手将他扶起来,说道:“孟院长只是跟我所擅长的方向不同,论起处理政务,制定刑罚条律,我就远不如你。尤其是以后还要继续办学开科取仕,少不了要孟院长你费心,至于以前的事,不提也罢!”

  孟兴远见他并不计较自己先前极力劝他归附南安之事,反而托付以重任,不由感激得热泪盈眶,当即再次下拜,无比郑重地说道:“老臣遵旨!”

  从孟兴远彻底臣服,不再坚持归附南安之后,北方的文臣武将们也终于统一了思想,正式改弦易辙,耿九尘于燕京立国称帝,昭告天下,定国号为“华”,以大华自称,并九州八荒,开始了一统天下之举。

  南安一开始的确朝廷君臣震怒,发檄文讨伐耿九尘,压根没人搭理。准备派兵过江进攻,却无人领命。

  到这个时候,南安皇帝才赫然发现,因为耿九尘在北方扛住了东燕和北周的兵马后,南安的军备日渐荒废,吃空饷的比比皆是。

  当时那些文臣武将想着反正都有北方那个耿憨憨去打仗,又不用他们出兵出钱,自然都往死命里捞钱。

  本就靠着那些豪商才能够赎回平安的朝廷,从上到下都弥漫着金钱的铜臭味,有这种举动一点儿也不稀奇。

  若是在太平日子里,他们捞也就捞了,那些兵跑也就跑了。

  可到了眼下北方一统,对他们虎视眈眈的时候,南安君臣这才开始着慌。

  先前两国边境的开放,南安的军中等级森严,层层剥削,底层的军户早已苦不堪言,反正上峰都是吃空饷不训练的,那么少几个人也看不出来,层层吃下去,最下面拿不到饷银的士兵就不干了。短短两年时间,边境上原本号称有百万边军守卫,到了这会儿,花名册上空留百万之名,而实际上已是十不存一。

  更可怕的是,这些士兵逃亡之后,并不敢回南安故乡,而是逃去了北方。

  当时在青州军的宣传下,当兵有饷银,伤亡有抚恤,流民有去当兵的,这些逃兵就干脆跟着流民混了过去当兵,一开始还遮遮掩掩的,后来燕西昭干脆明说了,他们如果能拉来一个昔日的同僚,就能加十文的月银,拉来十个,就能做个小队长……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谁还不回去拉人来组队?

  若没有这些南安逃兵的支援,耿九尘的青州军也不会壮大的如此之快,毕竟,从新兵到能够上阵杀敌的老兵,绝非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可捡现成的,那就很快了。

  南安君臣做梦也想不到,他们的贪污腐化,竟然成了给耿九尘送兵的起因。他们虽然没有给过耿九尘一文钱的军饷,没派过一兵一卒,可被拉走的边军,却已不下十万之数。

  而耿九尘“买”这些兵所用的银子,还是他们南安豪商们眼巴巴地送去的。

  楚逸终于毕业离开书院,再次成为耿九尘的军师,听孟兴远说到此处时,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当即起草了一封谢函,以耿九尘的名义让人送给南安君臣,感谢他们这几年送钱又送人,如此厚意,着实令人感激。故而愿以江南州府花园为酬,安置南安皇帝,就算攻下了南安京城,也绝不伤其性命。

  孟兴远目瞪口呆:“十一郎如此胡闹,岂不是要气死南安帝?”

  耿九尘却笑道:“那又何妨?那昏君宠幸佞臣,不知害死了多少忠臣良将,才有今日下场。十一郎肯留他一命,还让他做个富家翁,已经算是答谢他给我们送钱又送人了。”

  要知道在前世之中,楚逸在南安参加科举,一路升至内阁,为了讨那昏君欢心,也做过不少违逆良心之事,只是为了江山社稷,他都一一忍了,到最后攻下北周东燕,那昏君居然还想鸟尽弓藏,拿他开刀,结果却被他先下手为强,这才夺了大安的江山,推了早已死去的“耿九尘”为帝。

  耿九尘在溯回镜中看过楚逸所经历的一切,自然知晓他前世最痛恨的莫过于这个南安皇帝,既然他要出这口气,他自然是无有不依。

  果不其然,这封答谢函一送到南安朝廷,皇帝听了之后就当堂吐血。

  南安帝如何不知朝中腐败缘由,可他本身就是那些世家扶持上位,跟他们都有各种关系羁绊,而朝中各个重要的衙门都被他们把持着,就算他想要动一动,也不可能将这些人尽数铲除,而一旦这些世家联合,将他这个皇帝废黜另立也不是没有先例之事。

  而眼下明明是大华欺人太甚,咄咄逼人,他才让人中断两国往来,备军备战,结果就收到了无数官员的奏折,都说是商道关系国之命脉,一旦中断,那些商人倾家荡产,也会动摇民心。

  他这才知道,昔日耿九尘称臣通商时,那些看来傻憨憨的举动,才是真正的不怀好意。

  天上果然没掉馅饼的时候,那些看似白捡来的钱,到最后,都得还回去。

  边疆无人可守,朝中一片混乱,民间人心惶惶,南安帝看到一封接一封的加急奏折,终于知道,偏安三十年都不敢迈出去的脚步,终于还是走到了尽头。

  在耿九尘正式称帝的第二年,燕西昭带兵南下,渡江收复南安,所遇南安之兵,望风而逃,竟无可战之人。

  不到半年的时间,燕西昭“攻”入了南安京城,南安帝俯首称臣,送上降书,正式归附大华。

  燕西昭并未就此止步,而是继续进攻西渝,于大华昭元五年,平定西渝之乱。

  至此,四国一统,九州合一,天下战乱平息,开始了大华盛世之年。

  谁也没想到,当初那个在河堤上扛着大锤修筑堤坝的汉子,会有成为天下之主的一日。

  更让人没想到的是,他并未像以往那些开国皇帝一样,与世家豪门联姻,广纳后宫三千,而是一生只有一人,还是个男子。

  当初耿九尘曾想过让楚逸入阁为相,却被他拒绝。

  “不想为相,那……为后如何?”

  “这天下,原本就是为你所守,以前没能与你共度的日子,以后,我会一点点补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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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本书历经磨难,就此完结,十分惭愧,因为一开始不擅长感情流,特地想写一篇感情流的文来锻炼,结果发现力不从心,感谢一直能陪我到这里的小天使。

  辛逸和耿九尘的故事,我想了又想,还是放在剧情流合适,以后或许会开一本快穿,让他们一起重温旧日轮回,弥补那些遗憾的岁月。

  至此,剧终,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