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找大夫的事情不可能不让家里人知道,但是却没有人出来过问一声。

  林兴生更是不曾出现在林晋的院子里看望一眼自己受伤的儿子,因为此刻他正在忙着宴请秦子瑜来府上做客,两相比较之下,自然是秦子瑜这个贵客更重要一些。

  对此,林晋什么都没有话,之前远在边关的时候,他也曾想着既然已经替了原主,那么原主的家人他会尽力将他们也当做家人的,可现实狠狠的给了他一巴掌,他想的有点多了。

  不过这样也好,这样以后他离开这儿的时候原主如果知道了也不会觉得是他的错吧?

  林清找的大夫只是个寻常的大夫,在看见林晋手上的伤时,虽然被吓了一跳却还是仔细的帮他清理的伤口,并且留下了一些寻常的伤药,当林元问他这些伤药能不能祛疤的时候,大夫摇头。

  “想要祛疤的话,怕是得花大价钱了,而且,眼下这双手更急需的是养好伤口,切不可沾了生水,否则伤口很容易就会溃烂,到时候再想医治好就要吃更多的苦头。”

  说完,大夫便提着自己的小药箱离去了。

  兄弟俩听了大夫的话之后,便开始时刻紧盯着林晋了,就连林晋想要去个茅厕林元都恨不得跟着一起去。

  后来还是林晋想了个法子将人支开了。

  因为双手被纱布条紧紧的包裹着,外加伤口时不时的疼痛,林晋最近这两日吃的越发的少了起来,原本脸上好不容易长了点肉这两日又全都还了回去。

  这可急坏了两位兄长,想着法子给他弄补品吃。

  有一次林元甚至端了一大海碗的炖猪脚过来,对林晋道:“我问过别人了,说是以形补形就可以好的更快,赶紧的,这一大碗都是你的,吃完了说不定手就好了。”

  林晋看着桌上放着的那个比他脸还大的碗里盛的猪脚和叠罗汉似的堆的老高了,这要是都吃下去,他怕是直接被撑死都有可能。

  而且,他并不觉得多吃猪脚就能让他手上的伤口好的更快,毕竟他伤的是手,并不是脚,他的脚很好,不需要进补。

  最终那一大碗堆的冒尖的猪脚全都进了林元的肚子里,将他撑的直打嗝,而林晋只是喝了几口汤而已。

  就这样,林晋被两位兄长照顾着,时间来到他受伤后的第七天。

  那天林家所有人都在忙前忙后,就连林清也罕见的没有出现在林晋的院子里,只有林元一个人陪着。

  “今天家里是有什么喜事吗?”林晋看着外面时不时走过去的佣人,问林元道。

  “哦,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前两日父亲回来说秦子瑜今日会来我们家吃顿饭,这不全家上下都在因为这个事情忙碌着。”

  “那你怎么不去忙?”

  林元:“说起来这秦子瑜的面子还真是大啊,一顿饭而已,我们一家人就要忙活一整天,外面已经有那么多人了,不缺我一个,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好了。”

  听着林元的唠叨,林晋笑了一下,“我有什么好陪的,手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你也不用整日来待在我面前了。”

  林元摇头:“不不不,今日大夫给你换药的时候不是伤口又出血了吗?还是要养养才好。”

  今日是林晋伤口上第一换药,虽然之前大夫已经将伤口处理的很好了,但是还是有纱布条被伤口沁出来的血粘黏在了伤口上,将纱布揭掉的时候不可避免的就会将那块皮肤扯掉,所以导致伤口再次被撕扯开来。

  林元看着因为伤口撕裂疼的脸都发白的林晋一声不吭,心里一阵窝火,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发泄,被自家大哥看见之后,便不让他去前院了。

  刚好他也不想去。

  说起来,这秦子瑜也算是林晋某种意义上的救命恩人了,如果那日不是林清拿他做幌子,老太太怕是会直接将他的一双手给打的废掉吧?

  可惜,不能当面说声谢谢了。

  因为林晋在被老太太家法伺候的那天起,就被禁足在了自己的小院里,所以,中午的饭桌上,秦子瑜在没有看见林晋的身影时还特意问了一嘴。

  “怎么不见你家三公子?”

  就是因为秦子瑜的这句话使得饭桌上原本看似和谐的氛围直接僵住了。

  林家人在面对秦子瑜这个问题的时候,不约而同选择了沉默。

  可林元到底是憋不住了,这些日子他心里的火气是真的越发的多了起来。

  “哦,小弟因为身体不适,故而不能出来拜见将军了。还请将军见谅。”

  但是林元脸上的神情却并不是这么说的,秦子瑜觉得他似乎话里有话,于是便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对着一旁的老太太和林兴生道:“我与府上的三公子本是好友,既然他身子不适,我作为朋友岂有不去探望的道理,不如这样,午饭各位先用着,我先去瞧瞧他。”

  说完这些,秦子瑜不顾林家其他人面上的震惊,转头对着林元道:“还劳烦二公子给秦某带个路。”

  老太太赶忙给林元使了个眼色,可惜,林元似乎是没有看懂,竟然真的站起了身。

  等两人离开饭桌后,老太太的脸立即就拉了下来,“这林元简直太不像话了,都说家丑不可外扬,他是打算将我们林家的脸面放在地上任人踩吗?”

  林清倒是很冷静,“祖母,那是秦子瑜,不是旁的人。”

  仅这一句话,老太太便明白了林清话里的意思,“哼,也不知道这个灾星是如何与那秦子瑜勾搭上的,清儿,你去看着,不要让他又闹出什么幺蛾子来,让外人看了我们家的笑话。”

  刚好林清也不想留在这儿了。

  “是,孙儿这就去。”

  林父的官职没有秦子瑜高,所以,林家现在住着的宅子也没有秦子瑜的将军府大,从膳厅到林晋的小院也只不过是绕过长廊拐个弯就到了。

  小院的门口没有任何人看守,所以,也不用通传,林元直接将秦子瑜带了进去,然后来到林晋的门前,伸手敲了敲,“小弟,你在吗?

  屋子里,林晋刚打算躺床上睡一觉,最近这一两日,他手上的伤口大多都已经开始结痂了,愈合的时候不可避免的是痒意,也没办法挠,林晋便想着睡着了也许就能好些。

  结果人还没有躺下去,就听见门外响起林元的声音,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前院陪着秦子瑜吗?

  门外,林元见没人来应门,再次敲了敲房门,“小弟,秦将军听闻你身子不适,就说着要过来看看你,现在人就在门外,你赶紧起来开门啊。”

  刚披上外袍的林晋:“……”

  身子不适?

  林晋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嗯,这也算是他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看来说他身子不适也没有错。

  墨迹了一会儿之后,林晋终于将房门给打开了。

  门口站着的俩人在看见林晋身上的外袍是披着的时候,便齐齐问道:“你这是打算要休息了?”

  林晋:“嗯,没事儿做,就想着多休息一会儿。”

  秦子瑜点头:“看你面色的确是不如之前了,究竟是生了什么病,居然让你如此消瘦?”

  林晋添了一下嘴唇,然后慢悠悠的将藏在门后的双手举了起来,“你也可以理解成我是被饿的。”

  看着眼前那双被包扎成熊掌一样的双手,秦子瑜皱起了眉头,“你的手怎么了?”

  林晋:“不小心摔的。”

  秦子瑜听见这个答案笑了一声,“摔的?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摔的,浑身上下就只有手受伤了?”

  林晋:马德,既然知道这话是假的,就不能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要挑明了打破砂锅问到底是吧?

  “既然阿晋不想说真话,我就不再问了,这样,你随我去我的府邸上,我那里有京城里最好的大夫和伤药,定能将你的手很快医治好,总比你包扎成这个样子强上许多。”

  听见秦子瑜这么说,林晋狠狠的心动了,这两日那股痒意折磨的他属实有些抓耳挠心的难受,如果真的像秦子瑜说的那样,可以更快的让手上的伤痊愈,倒也不是不能去。

  “还是算了吧,我怕我出了这个院子会惹得某人不高兴,到时候我就没有一双完好的手给她惩罚了。”林晋说这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满脸的讽刺。

  这一幕被刚走进院子里的林清看了去,他叹了口气,开口道:“既然秦将军想邀,阿晋,你就去一趟吧,至于家里人,我会和她说清楚的。”

  虽然不明白林清口中的那个“家里人”具体指得是谁,但是秦子瑜知道能让林晋的手受了如此重的伤,却还能对那人闭口不谈的,那人必定是个长辈,这么一来,林家似乎就只有两个人符合这个要求了,一个是林晋的父亲,但是秦子瑜觉得如果林晋真的犯错,林兴生是不会只打他的手,而打手这样的惩罚更多的家里的女性长辈才能做的出。

  所以,将他打成这样的人应该就是林家老太太了。

  至于为什么不是林晋的那个继母,秦子瑜仅是在饭桌上看了一眼那个女人便觉得她在林家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就是,诚如你大哥哥说的那样,如果家里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强迫你去的。想来应该不会有人说些什么的。”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

  林晋便跟着秦子瑜走了,俩人连午饭都没有吃。

  秦子瑜过来的时候,是乘坐了马车的,回去的时候身边多了个人,好在他的马车够大,即便是坐进去两个人也不会显得拥挤,相反里面很宽敞。

  林晋坐在马车内,心里不得不感慨果然不愧是皇帝面前的红人,就连马车都比旁的人要豪华且大上很多。

  “你……”

  “将军不是说不会再问了吗?”

  秦子瑜刚开口林晋便知道他想说什么,可惜,他不是个喜欢将自己伤口在人前反复揭开博同情的人。

  所以,林晋选择了直接打断秦子瑜即将要问出口的话。

  秦子瑜点头:“是我逾越了,那你有没有想吃的,回去之后我让府里的厨子帮你做点?”

  林晋摇头:“多谢将军的好意,我已经吃过了。”

  很显然这话秦子瑜并不相信,他朝着林晋那双“熊掌”看了一眼,“那就当做陪我再吃一点吧,我中午还什么都没吃。”

  林晋:“…多谢将军。”

  到了将军府,石头从府里迎了出来,原本听门房说将军回来的时候,他还感到奇怪,将军明明是去了林家赴宴,他因为有别的事情要做,就没有跟过去,这才去了没多会儿,怎么人就这么快回来了?

  当看见林晋从马车上下来时,石头还觉得有些疑惑,可在看见林晋的双手被裹的严严实实的时候,他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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