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天降漂亮小夫郎[种田]【完结番外】>第25章 老婆我开始懂了

  “碧桃姑娘。”

  耳边传来男子清润温和的嗓音,碧桃抬起头,见苏年端着盛满净水的木盆走了过来。

  “谢谢你。放在这边就好,我自己来。”

  “你可以吗?”苏年问道。他轻手轻脚替她搁在桌上,又打开木箱,翻出底下一小瓶封好的白瓷细口瓶。

  碧桃迟疑了一下:“这是……”

  “是烈性酒。前不久村子里有小孩跌在田埂摔破了头,我夫君酿了烈性酒送去,给孩子清洗伤口,效用还好,这是剩的。我想刀伤或许也适用,直接涂抹伤处即可。”他手指抵在木塞边缘挑开,“需要帮忙吗?”

  碧桃点点头,说道:“有劳苏公子。”

  那伤口不浅,刀刃破开皮肤,鲜血已将衣衫下绑在腰间的深色布条浸湿,如若不是她自己熟稔止血,只怕连外层的裙衫都将完全染红。

  苏年撕开布条的时候,伤处血肉已经粘连,他只能一边倾倒酒液,一边除去布条。酒液色泽微白,浸润在布料边缘,触及皮肤时一阵刺痛钻入骨髓,但碧桃丝毫未动,只是深吸一口气,呼吸乱了乱。

  她捺下疼痛,尽力平静道:“谢谢你。没想到纪庄主不仅会酿花酒果酒,在药酒上也颇具造诣。等到去了镇上经营,定然日日门庭若市。”

  “替我夫君谢过姑娘。”苏年站起身来,收好酒瓶。

  他收拾东西惯于有条不紊,将酒瓶收进木箱时,袖子稍稍向上缩了一些,露出手腕。

  碧桃眼神忽而一凛!

  她迅速起身,靠近查看,道:“你手腕上怎会有这样的伤痕?”

  “表皮泛白,绳状淤伤。这分明就是被常年捆绑过的……”

  苏年立刻将她打断:“没有,姑娘多心了。”

  碧桃却更加凝重:“苏公子,这是谁做的?纪庄主他知道吗?”

  “……”苏年凝滞一瞬,半晌后才移开目光,淡声道:“他知。不过,这是我与他相识之前的陈伤。”

  碧桃看他眼神游离,欲言又止。她轻声叹气:“是我失礼……请苏公子谅解。这一带不比明州,虽然哥儿和常人的身份不见得像皇城那样阶级分明,却终究容易受欺。”

  苏年静静看她片刻,思索着开了口:“无妨。方才我便一直好奇,亭坊主……不,应该说是五殿下。他究竟为何会离开明州,来到仙桃镇上隐姓埋名?”

  “碧桃姑娘若是不便言说,也没有关系。”

  他温声补充。

  碧桃看向他,缓缓摇头:“身在僻远之地,你们大概有所不知。在明州,哥儿……岂止地位低微,一旦身份暴露,极有可能性命不保。赏玩、虐待哥儿在那里蔚然成风。比起明州,这些尚不富裕的小镇、乡野,反倒成了哥儿的庇护之地。”

  “人们说哥儿不能读书入仕,施展抱负,其实没有那回事。因为,这不是禁令……是保护,困在一隅乡村,才能安身度日。”

  “所以殿下离开明州,也是为了寻一处安身之所?”苏年问道。

  碧桃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殿下出宫之前的事,我所知甚少。只知他来到这里后隐姓埋名,借用销金坊讨债之名处置了不少花天酒地、欺侮妻女的赌徒,而后又送去银钱,保那些女子安稳度日。”

  苏年点头,道:“原是如此,曾经只听闻他手段果决,却不知还有这样一层。难怪那时……”

  难怪那时宋亭岚宽待他们二人,还允了与纪方酌的交易。

  “此去一别,恐不易再见。”碧桃起身道,“但若他日你们需得相助,找到殿下,方可传书唤我。”

  苏年将那细口瓶递去,“多谢姑娘,一路珍重。”

  碧桃没有推辞,收下酒瓶道过谢,很快便骑马,从纪家酒庄离开了。

  苏年目送她消失在田埂的绿野麦浪之中,直到身后有人伸出手臂把他环进怀中,才回过神来。

  “她走了?”纪方酌问,“伤那么重,不在蓼乡多歇几日吗。”

  “嗯,她那般江湖女子,在这乡野应当是歇不住的。”苏年没有挣开,抬手覆上自己腰间的手,悠悠说道,“可不像某人一样,只是摔了腿脚就嚷着装可怜。”

  这是在翻旧账了。纪方酌抱着他无赖一样笑:“她又没老婆。我跟我老婆装可怜,怎么能同她相较?”

  苏年懒得跟他闹。他方才就一直在思索,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转过身,微微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半头的男人,斟酌着说:“今日之事,你还是太过以身涉险。如果不是亭坊主料事如神,让碧桃寻到我们暗中保护,恐怕就很难脱身了。吕义欺软怕恶,过河拆桥,你是存心想和他演这出农夫与蛇吗?”

  纪方酌见他眼神认真,知道他没与自己开玩笑了,立刻低头道:“我错了。”

  苏年语气顿了顿,又说:“我也不对。不应瞒着你下决断的。”

  “不……还是因为,我太冲动了。”他头一回在苏年面前露出了有点迷茫的表情,“但是,我不明白。”

  苏年看着他心中发软,语气不由自主轻下来:“什么?”

  纪方酌想了想:“盛荣心怀仇怨,作恶多端。但那吕义出身清白,谁也与他无仇无怨,为何偏要行不义之事呢?”

  “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能以缘由来解释。”苏年静静道,“有人作恶无需缘由,有人行善也无需。恶者自求快意,善者不问前程,一念之间,便能分晓。”

  “当初你还未来此地,”他说着,语速渐渐慢了下来,好像是回忆起很久的过去。明明只相隔半年时光,却像是谈起久远的事情:“我也曾日日想,那个人娶了我,为什么要这样待我?为什么将我关在柴房、日日辱骂动粗?”

  他的声音稀松平常,平静得像是在讲无关自己的事情。

  纪方酌忍不住拉他的手:“老婆……”

  “杀了他,我曾想过的。”苏年淡淡说道。

  纪方酌眼中浮过讶异,他只知苏年不如他最初片面想得那般软弱,却不知他竟动过杀死原主的心思。

  他忍不住道:“那……为什么没有做。”

  “因为你来了。”苏年对上他的目光,说道。

  “我便知道他不在了。”

  “那我来得挺及时的。”纪方酌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与其说是幸好,不如说是天意。”

  苏年目光低垂,说:“那个人大概从没想过自己身死在家中。只是我想,冥冥之中是否真的有天为证,使恶者终得惩治呢?”

  城外官道口,杂草横生。石沿之上,团团簇簇的青苔盘桓而上,马蹄踏出一片飞扬的尘土,渐渐覆盖青苍,将石面染成一片灰蒙蒙的雾色。

  侯府侍女低眉顺目,齐齐撤开,留出中间一条路,使得马匹通行。

  为首那人忽而停下。身着一袭鸦青杭绸,墨色披锦扬在身后猎猎生风,他抬起目光,看向路前恭敬行礼那人,眼神沉静。

  还未开口,建仁候已慌道:“傅、傅公子恕罪啊!下官教导无方,犬子先前待五殿下多有冲撞,还请公子莫要相较……”

  傅玦没有应声。

  建仁候拖着盛荣衣领,将他从侍女背后狠狠拽出,厉声呵斥:“快点谢罪!”

  盛荣扬起脑袋,双目通红。他在傅玦来之前显然已被建仁候一怒之下罚过,此时鼻青脸肿,讲话口齿不清:“傅廷傅大将军之子,边塞不守,偏要亲自来这犄角旮旯押人……哈哈。”他说着又大笑起来,“就为了、就为了个哥儿!美名其曰押回明州?”

  建仁候霎时双目圆睁,见状不好,他这得了疯症的儿子又要犯病!赶紧吩咐下人,强行把他拖走。可不料他不知从哪来的力气,奋力挣脱侍女冲到傅玦面前,笑得诡异而疯狂:“你知道那家伙在仙桃镇风流闻名么?整日在那赌坊巷陌来去,不知道被多少男人……”

  他话音没落,就感到自己脖颈抵上一刃冰冷刀锋,下一瞬竟再也吐不出半字,咚的一声倒了下去,喉间横过一道豁口,鲜血迸发而出,染透了身下那片地面。

  侍女尖叫一声,慌慌张张乱作一团。建仁候吓破了胆子,趔趄几步摔倒在地,眼球布满血丝,眼睁睁地指着地上人,嘴唇颤抖,大口喘息。

  “这……这……”

  他恨不得亲自杀死的疯儿子终于死了,可他竟无半点宽慰,只感到无尽的惊怖。他从前听闻,傅廷将军之子自小被放在宫中作皇子伴读,后来徒生变故,便离开明州去了边塞,只是性情阴鸷,独断狠厉,从未被允独自带兵出征,像是镣铐加身的狼。

  若是论疯,这傅玦怕是和盛荣不相上下。

  但傅廷将军乃是先皇旧交,又是大俞的主心骨,其独子将来也将接过江邑兵权镇守边关。眼前这人,一个距离明州遥远的落败侯府是怎么也惹不得的。

  傅玦将剑收回鞘里,像什么也没发生那般,漠然说道:“请让道吧。我接五殿下回明州,将军府。”

  是夜,纪家酒庄静悄悄的,只有院前花叶沙沙作响。

  有人站在院门外轻轻叩响,纪方酌忙跑过去。

  木门吱呀一声开出条缝,他压低声音问道:“找到了?”

  “找到了!”说话的人正是村中木匠。头回他来替纪家打家具的时候,可收了这位庄主不少银钱,要他替他办一件事情。

  他最近迁到镇上,辗辗转转终于找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当铺,替纪方酌将他要的东西给赎了回来。

  “是这个吗?”他从怀中摸出一块绢布包裹的东西,巴掌大,摊在手心。

  纪方酌连忙接过,揭开绢布一看:“是!多谢了。”

  “剩下的银子……”

  “不用还我。”纪方酌道。想了想又说,“之后酒庄也会搬迁镇上,到时还得多多麻烦你了。”

  木匠一听又有生意,笑开了花:“好!”他就喜欢纪方酌这样大方干脆的主顾。

  “哎不过啊,你为何不自己去赎这宝贝呢?”他摸着下巴问道。

  纪方酌低头笑了笑,声音渐发温柔:“这不是……瞒着我夫郎么。”

  “哦!原来你是要送他这个。”木匠恍然大悟。

  他抬手捂在嘴边,眼里带点戏谑的笑,小声说道:“还没哄好啊?”

  “哄媳妇吧,送点小东西什么的,挺正常。怎么还得大费周章弄个玉镯?”

  “哄好了。”纪方酌说。

  他不再与多嘴的木匠闲言,匆匆道别。只是转身回到院子里的时候,走在月下,忍不住咬着嘴唇笑了起来。

  那是纪家祖传的、由代代家主在大婚之日交给心上人保管的信物。

  原主直接当掉了信物,即使被指婚,却没与苏年成亲。

  他要娶苏年,他那么好的老婆,定是要明媒正娶抱回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