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一个巴掌只求一颗甜枣，叶清弋表现得卑微至极，但戚栖桐没那么缺心眼，不会以为他真的只要一颗甜枣。
原先想着替自己开脱，误会了也是情有可原，可后果就在眼前晃悠，叶清弋臊眉耷眼，脸上的五指印红得晃眼，戚栖桐没法替自己开释了。
算作赔罪，戚栖桐主动体贴着叶清弋。
午膳迟迟才用，戚栖桐嘱咐着又去添了一道红烧豆腐和蛋羹，但他心里还是酸，因为他瞧见叶清弋只用一边脸嚼饭，定然还是疼。
戚栖桐顾不上自己食，做了回小厮，炖软烂了的肉，冬瓜片，都夹进他菜碟中，默默地，还换走他面前难嚼的木瓜脆和鸡丁。
但叶清弋娇气，只端着碗喝汤，偶尔吃一吃碗里布好的菜，一直垂着脑袋，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戚栖桐又让小羽去熬粥。
重伤回府的时候还大口吃肉的，现在只挨一巴掌就要喝粥了，娇气！小羽心想叶清弋装的吧，但叶清弋挨打也有她一份，她还是愧疚的，乖乖出去了。
不过叶清弋倒是挺愿意吃粥的，戚栖桐悄悄松了口气，自己都忘了用膳。
叶清弋余光看着呢，等豆腐和蛋羹上来的时候，看了几眼又收回目光，就等着戚栖桐问他怎么了。
“烫，我不敢吃。”
“不烫。”戚栖桐挨个尝了尝，“用吧。”
叶清弋似乎不信，戚栖桐又吃了几口，这下叶清弋才肯动筷。
用完了午膳，叶清弋就要更衣歇息，他胸口脸上都负伤，更要好好休息，戚栖桐不愿打扰，要出去。
“嘶——”
叶清弋碰到脸，疼得倒吸气，戚栖桐走不安心，折返回来，忧心忡忡：“再敷一会冰？”
叶清弋捂着脸摆摆手：“冷。”
那怎么办……戚栖桐手都不知道往哪放，他是真的无措起来，全然忘了叶清弋胸口中箭都没喊过疼。
“你帮我吹吹吧。”叶清弋坐在床内侧，闭眼蹙眉，隐忍着。
戚栖桐应下，跟着上了床，挪到叶清弋身边。
叶清弋身量高，坐起来也高，戚栖桐用力抻脖子就要往前倒，他扶着床头，定好了位置便开始吹叶清弋的腮帮子。
戚栖桐现在对叶清弋说是百依百顺都不为过，叶清弋让他吹，他就真专心地吹，可慢慢地，他回过神来，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近得不像话。
用上扇子也是一样的效果，戚栖桐怎么忘了？用扇子便不会像现在一样，呼吸都缠在一起，现在，他能清楚地看见叶清弋脸上的绒毛和睫毛，叶清弋似乎在发呆。
眼帘下的一双眼睛无波无澜，看上去无欲无求。
叶清弋却说：“你答应要赏我一颗甜枣，你还记得吗？”
戚栖桐怔住，心想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但眼下只能迟疑地点点头，“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你亲我。”
对上叶清弋坦然清澈的目光，戚栖桐拒绝只会显得他不近人情，他兀自心跳剧烈，什么话都说不出。
叶清弋想他是不敢点头的，转身拥住了他，轻声抱怨：“你是不是觉得亏？”
戚栖桐身子僵硬，并不敢依偎，叶清弋只好更用力地抱住了他，轻笑：“你要分一个胜负，那我先认输好吗？”
“什么？”
叶清弋轻轻放开戚栖桐，低下头，额头相触，叶清弋双手捧着戚栖桐的脸，将迟到的剖白娓娓道来。
“戚栖桐，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你，请旨赐婚的时候我也有私心，我想把你留在我身边。”
“因为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我对你一直抱有戒心，我明明早就知道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但不敢回应，我在庸关的时候，恨不得我死去，让一切都结束，这样你就可以回凉州，可以自由，我也不会再有负担，但是我晕过去之前，脑子里的人只有你。”
果然，叶清弋早就知道……戚栖桐忆起那段时间里被迫承受的疏离和苛待，忧伤地看着叶清弋。
“对不起，我知道你是天底下最无辜的人。”叶清弋歉意地笑，眼眶微湿，
“我告诉你实话，我都告诉你，早在去年年末，我找上你，那什么世子暴毙的案子，我是故意找上你，太后的寿辰上，我发现你对廖原下手，是因为我一直注意着你，我是不是很可怕？”
叶清弋有些魔怔，他试图从过去找到爱意的蛛丝马迹，“我不敢主动，更不敢留你，六月是我的刑期，可是你留下来了，你为了我留下来了，你对我那么好，我坏，我想听你亲口承认你的喜欢，我今日挨一巴掌是我活该，我本来不该奢求再要一颗甜枣，可是我真的想要。”
“栖桐，我心里苦，你可怜可怜我好么……”
戚栖桐双手早已经抚上了叶清弋的脸庞，他轻轻摩挲着叶清弋下颌的胡渣，抹走滚烫的眼泪，无声地点头。
先闭眼的是戚栖桐，仰头的时候，泪水从眼角滑落，他甜蜜而痛苦地吻上了叶清弋的额头。
一个吻够么？戚栖桐尝试抚平叶清弋心中的不甘，他慢慢地睁开眼，随即，眼前看到的让他不自觉地打了个抖。
叶清弋眼中释出粘稠的占有和欲望，他似笑非笑，唇角的弧度是破绽，他得逞了，甚至得寸进尺，很快，叶清弋摁住戚栖桐的双肩，将他压倒在床上，重重地吻了上去。
叶清弋压上来的那一瞬间，戚栖桐有了上当受骗的怨气，他去推叶清弋，手忙脚乱，无意间碰到了胸前的伤口和脸颊，但叶清弋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正专心对付他的唇齿。
这让戚栖桐意识到叶清弋真正的归宿不是军营，而是戏班子，他恼了，狠咬了一口叶清弋。
无赖……戚栖桐舌尖尝到一点腥甜，心软，他无不惊奇地想，原来这就是甜枣的味道。
随后，戚栖桐眼神开始涣散，手臂不自觉地攀上叶清弋肩膀，他的沉迷怪不得他自己，叶清弋的索取太过汹涌，如大海般，包容了他所拥有的埋怨和渴求。
他们以深切而生疏的亲吻，正在一点点弥补过去的错失。
窗外，午后的阳光正好，小心翼翼地，暖了初绽的蔷薇。
晚间，用过晚膳之后，小厮照例要进屋里帮叶清弋换药，被小羽拦了下来。
小厮不解：“姑娘，怎么了？”
小羽没说话，往屋里头指了指，只听屋里不时传出笑声，或高或低，有着旁若无人的和谐，小厮懂了，两位主子和好了，便把手里的药箱递了过去。
小羽接过药箱也不急着送进去，见他从院外回来，便打听今日发生的事。
“听说云儿是那嬷嬷的表侄女，嬷嬷这是糊涂了才敢打少爷的主意。”
“现在么……夫人念旧情，打发嬷嬷去后厨，不让她近身伺候了，至于那云儿，怎么说也是清白姑娘，夫人是不肯折辱她的，便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虽说不比咱府里舒服，但自家庄上也安逸，是个好去处的。”
小羽点点头，这样也好，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他们在门外说话，屋里头叶清弋听着了，唤小羽进来，小羽懂事，放下药箱就走了。
叶清弋本来还倚靠在床边，拎过药箱，就势仰倒在了床上，伸手抓住了戚栖桐的腿，一扯，扯倒了戚栖桐。
戚栖桐哎一声，再坐起来，叶清弋已经松散了自己衣服，衣襟大敞着，笑吟吟地看他，这是要他上药的意思，戚栖桐又不是不肯，偏叶清弋还要臊白他。
“夫人跌进醋坛子里咯，跟换药的下人置气，你羞不羞？”
怎么还提？戚栖桐朝叶清弋脸上扔绷带，恼：“是跟你置气！”
叶清弋大手揽住戚栖桐的腰，紧了紧，故意问他：“那不换了？”
“废话少说。”
戚栖桐认真起来，低着头，找出药箱里的金疮药，码在一边，又将干净的绷带绕开，十分小心。
光线骤亮，戚栖桐这才发现叶清弋拿近了床头的一盏烛灯。
“多谢。”
谢什么啊……叶清弋目不转睛地盯着戚栖桐，他哪是要帮他，他这是帮自己，光线好，夫人的容貌才看得细致。
此刻戚栖桐弯着腰，身后乌发散开如瀑，从肩上倾斜而下，叶清弋握了一手的柔软，捻着捧着，其实心思全在戚栖桐脸上。
“你看什么？”咔嚓一声，戚栖桐剪断了绷带，“登徒子一般。”
叶清弋没生气，蹭地坐起来，让戚栖桐给他缠绷带，边缠他边问：“下午光我说了，你什么也没说，一句喜欢都没有。”
戚栖桐白了他一眼，不做声，给绷带打结。
都那样了还不算喜欢，那下午他们在干什么？玩闹逗趣吗？想起午后情难自抑的一幕幕，戚栖桐有点脸红心跳，“你想怎么？”
“咱们找处景好的地方，你再跟我认真说说，嗯……”叶清弋认真考虑起来，“城外傍水处有座熙园，听说景致不错。”
戚栖桐不搭话，叶清弋缠人：“君上……我在屋里养伤，都快闷死了！”
戚栖桐忍俊不禁，其实叶清弋的伤没有大碍了，因着潘盛一案他不好出门走动，这阵子都在屋里待着，也是该出去走走了。
不过戚栖桐记仇，惦记着叶清弋说他爱吃醋的事，模棱两可地答：“再说吧，小羽！”
叶清弋掏戚栖桐衣角，“去哪里？”
“茅厕。”戚栖桐拽回自己的衣袖，转过头去，飞快笑了一下。
只笑了一下便恢复如常，因为他看见了池杉的身影，这么晚，定是有要事要禀。
果不其然，是潘盛暴毙一案有消息了，或者说，是军情被泄一事有定数了。
“兵部执笔房文方自首，画押认罪，自认动了军报，起因是要报潘盛夺妻之仇。”
一派胡言，但这正是季亭给戚栖桐的答复：让月隐淡出朝廷视线。
戚栖桐回头看了一眼，听到屋里隐约传来哼歌声，戚栖桐目光变得柔和起来，心想，叶清弋知道得越少，越安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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