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特小说>古代言情>清狂【完结】>第86章 处置

  叩叩两声,叶清弋用手磕着桌面,示意边上的邓栎端茶杯,与此同时,几十个板子同时落下,校场上响起的闷哼声的盖过了茶盏发出的脆响。

  叶清弋翘腿歪在圈椅里,姿态悠闲,啜饮着杯里的药汁,眉心微挑,很是惬意的模样,一点也不像观刑的人,倒像是在看一出戏,并且随时要喝彩。

  边上的邓栎不行,板子甩在皮肉上,那粘肉的声响听起来刺耳极了,他感同身受似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但他忘了自己脸上还有伤,扯到伤口便龇牙咧嘴地吸气。

  那副样子,叶清弋从汤面上看见,忍俊不禁。

  上一世邓栎不甘就这么在市监所里消磨,私下向二皇子投诚,没想到这一世竟然会为了帮他,冒着生命危险传信除了,助他识破二皇子的诡计。

  忠心之人不易得,有二心之人也不能放过。

  在猎场中阻止邓栎,对邓栎大打出手的人,不用叶清弋动手,早就被带走扔进大牢里了,犯的是谋害太子的罪名,而叶清弋面前这些是漏网之鱼。

  没人敢求情,二十杖结结实实地打完,倒了好几个,叶清弋望着天边余晖,打了个哈欠:“步兵营不留叛徒,除了唐大人,其余人等都带去马坊,若是马坊不肯要……也不必再回来。”

  顿时求饶声一片,其中有怨的,怨叶清弋赏罚不明,怎的检举了唐佳宁自己还是一点出路都没有?

  其实“叛徒”一词出来,这些参与其中的营兵可以说在北军一点落脚的地都没有了,二十杖打断了官路,但起码留了条命,但这条路对唐佳宁来说,生不如死。

  叶清弋不介意让他再难过一点:“唐大人受伤了,且家去休养,职务暂由邓栎代行。”

  唐佳宁刚受了二十杖,后背皮开肉绽,他拼着一口气撑着,听到叶清弋如此说,差点晕死过去。

  叶清弋这算是弃用他了,其实就算叶清弋不这么说,唐佳宁在步兵营也待不下去了,就凭他被打成叛徒,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刑。

  还不如也把他扔去马坊呢,不收他的官职,就这么让他无期限地休养,受尽旁人的白眼,面子里子都没了,简直是生不如死。

  唐佳宁紧紧咬着后槽牙——这个节骨眼,二皇子绝不肯帮他。

  叶清弋扫了眼唐佳宁气白了的脸,心想,要不是他是二皇子的人,哪里还有命活?在他刚上任时挑唆营兵不出操,给他下马威,在春猎中谋害上司,早就该移交刑部了。

  再说宫中,据他打探到的消息,因巨狮的反常,皇后借机在后宫中大肆搜查,打杀了一批尚衣局的宫人,听说是查出有人在太子衣服身上动手脚,熏了什么能使巨兽闻了癫狂的香料,导致巨狮屡次扑向太子。

  又听说皇后还不消气,只因那诡异的香料并非出自大盛,很可能来自域外——有关凶手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不过这种被宣称来自域外的香料很可能是二皇子障眼法,毕竟提及了域外。要不是在狩猎时得到戚栖桐传来的暗示,叶清弋还真想不到这一切与二皇子有关。

  戚栖桐在上京中扎根不深,竟然能那么轻易地打探到内情,叶清弋曾经以此问过戚栖桐,可惜没问出什么。

  当时戚栖桐正捋着灰兔的绒毛,听他这么问,愣了一瞬,随后继续抚摸灰兔的毛,随口说,偶然看见二皇子身边的内侍鬼鬼祟祟,不得不警觉。

  “好心当成驴肝肺。”

  戚栖桐有些烦了,将灰兔的毛捋得一团乱,还背对着不肯理人,这倒成叶清弋的不是了。

  “我不是那意思!”

  叶清弋苦恼起来,想解释,碰巧四皇子进来了,这半大的小子见着灰兔便吱哇乱叫,吵得叶清弋头疼,还失去了跟戚栖桐说话的机会,终于等到小孩走了,有机会了,轮到戚栖桐“吱哇乱叫”了。

  原来是叶清弋的衣领染血了——骑马骑的。

  叶清弋还安慰戚栖桐呢,没事,不疼,不用叫太医,谁想到他一上马车就昏死过去了。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叶府的,醒的时候就瞧见第二天天光了,想起步兵营里的烂摊子,他没法安心休养,出门的时候也是再三跟娘保证不骑马、不乱动才能离开的。

  折腾一天他也累了,想到自己出门时,戚栖桐欲言又止的模样,叶清弋不由地勾起唇角。

  他上马车后还听见娘唤戚栖桐一起用早膳,也不知道之后怎么样了。

  自从进了叶府,戚栖桐还从来没跟叶家人一起用过膳,也住了这么些天,面对杜氏的邀约,他没有理由拒绝。

  叶家小妹也在,本来歪歪斜斜地坐着,手里捧着馒头啃,一见到他就坐直了,馒头也不会啃了,翘着指头小口小口喝粥,有种不在自己家的拘谨,戚栖桐觉得怪有趣。

  戚栖桐在心里发笑,低头一看,自己也翘指头喝粥了,顿时就不笑了。

  杜氏也不自在,饭桌就这么大,什么膳食都一览无余,要不是气氛太僵,她也不会像个小二似的唱菜谱了。

  还好来送账本的老张头来了,听老张头报账都比跟长平君一桌用膳自在,杜氏用手帕抹着嘴,告罪离开了,装没看见小女儿求救的眼神儿。

  求人不如求己,叶望璇笑笑,也说自己要去看账本,就在她走之前,她好死不死地多嘴问了一句,“君上要一起么?”

  戚栖桐都没听清叶望璇说什么,下意识就回了句:“也好。”全怪叶家小妹面善,他不忍拒绝。

  结果就是,杜若才刚在正堂里坐下来,才翻开她看不懂的账本,便看见小女儿和戚栖桐一起朝这里过来了。

  “额……”老张头看着长平君,一时卡壳了。

  “张先生继续。”杜若不得已,朝戚栖桐点点头,让老张头继续说话。

  “好……那小的就继续说了,本年本庄新添丁十八,春季无收,粮库不足,府上补银五百粮,至今外欠五十两,夫人您看……”

  杜若顾不上长平君了,眉头一皱,问道:“又少?”

  “是啊,”老张头点点头,“上回小的就跟夫人说过了,田坏了五十亩,种不出东西,人又多了,只欠五十两算少的了。”

  “哦……这样啊。”杜若似懂非懂,“那你去府库支钱吧。”

  “哎哎!多谢夫人!”

  戚栖桐坐在一旁,深深叹了一口气,决定不多管闲事,先喝口茶缓缓。

  这边老张头得了应允,朝杜若行礼,捧着账本不大灵便,袖中抖落一个红符纸,他余光瞥见,连忙捡起来捧在手里吹气,生怕沾上灰,而后歉意地笑笑,

  “我那孙儿最近病得不轻,上吐下泻,喂什么都吐,这东西是小的在来的路上去庙里求的,病急乱投医,让夫人见笑了。”

  杜若担忧起来:“又病了?请的什么郎中?嬷嬷!去请街角的老大夫来,顺便,从我的账上划十两出来给张先生带回去。”

  老张头满意极了:“多谢夫人!”

  这边主仆和睦,那边戚栖桐不忍再听,低声唤小羽,“我们走吧。”

  等出了正堂,小羽忍不住问道:“君上,我不明白,那乱账连我听了都知道不对劲,叶夫人管了那么久的家,连这都听不出来?”

  “别人家的事不必多嘴。”

  戚栖桐虽是如此说,但在叶清弋回来的时候,还是多嘴提了一句,叶清弋正在用膳,听他提到张先生和庄子,什么都懂了。

  他将小厮盛来的汤推了过去,道:“你已经是叶家人了,你想做什么就做吧。”

  叶家人……戚栖桐没抬头,却依然能从清汤上看到叶清弋扬起嘴角,笑得也太过了,戚栖桐看不顺眼,用箸尖搅散了那笑意。

  “我什么都不想做。”

  叶清弋也没强求,继续用膳,顺便提议让戚栖桐过会帮他换药,这没什么,戚栖桐答应了,毕竟昨天叶清弋伤口开裂是因为带他骑马的缘故。

  再说了,也不是没看过,只是没碰过而已。

  但再见一次还是能被这条狰狞的伤口吓住,戚栖桐下意识放轻了呼吸,手轻轻地压在叶清弋腰腹边的锦被上。

  尽管气息很浅,但戚栖桐还是发现,叶清弋的脊背随着自己的呼吸有了轻微的起伏,成了一片连绵的山。

  真是山便好了,不会痛,在药粉洒落的瞬间,那具身体抖了一下,使得药粉散开了,重复两三次,戚栖桐不得已将空出的手按在了叶清弋后腰上。

  “别动。”

  这下轮到戚栖桐抖了,不过只稍一刻他便稳住了手腕洒下药粉。

  他在惊讶,叶清弋的身体跟他的完全不同,炽热而紧实,他不由地想起英贵人对叶清弋身姿的褒奖。

  “好了。”

  戚栖桐飞快撤了手,背过身去,将手浸湿在水中清洗,仿佛手上沾了什么,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洗什么,只是直觉该洗的。

  水皱了又皱,不只手,戚栖桐快要将脑袋也垂进水里去了。

  泡一泡才好,他怨英贵人了,怨那嘴没正经,将他带坏了,他无端看起了男人的身子了。

  【作者有话说】

  话说上一世小叶和小戚很容易就干柴烈火的,晚安晚安!